发信人: blueser()
整理人: lly(2000-11-28 17:00:02), 站内信件
|
我姥姥把贡戈送回包,再用捅火棍指我:“笨蛋,不敢摔跤。”又指小野 :“你太轻。要摔跤,先吃肉吧!”小野乐一乐,他的牙很白。姥姥是叉腰,放话 :“明天咱不摔跤。明天画马。你妈,还有你爸是带信,画!”
早上,我听见声儿,轰隆轰隆,下雨吗?掀开帘子,我呆了,那是什么呀 ?轰隆轰隆,太阳没全出来,影影幢幢,那些背,起起伏伏的,海浪一样,涌着波 。轰隆轰隆,没边没沿,朝那太阳涌,撞。那是马群,多少匹?没数!
小野噌地冲出去,他想追,追不着,草有腰那么深。他乱蹿,打滚儿,叫 唤,把太阳从那深广的黑暗中唤出来了。
姥姥说,要骑马,骑去,别怕摔。我怕摔,我那白马有鞍子,我坐着画。 小野不怕摔,我姥姥瞧得起他,黑马瞧不起他。这个摔!不是不用鞍子吗?你上吧 ,你揪鬃。左一跟头,右一跟头,晕。叫你撒欢!
马难画,野马更难画,文伯伯全说过。多少马啊!跑的吃草的尥蹶子的… 我画不了。整三天,我苦恼,老是想起动物园的马。我觉得自己也成了动物园的马 ,圈着,脑袋埋着嚼。总也嚼不穿的大槽子。
小野一副匪相。头发乱成草,成天疯了似地追那黑马。偶然也能上去,坐 不住。砰--扔地下了,嗵--进水洼子了。看贡戈他们骑马过去,过风似的,过 缎子似的,水滑。小野躁,我姥姥笑。
吃肉,天天吃。香啊。还有奶茶。第四天下午,姥姥去驮肉,这个节骨眼 儿贡戈的人马来了。这帮子全会糊牛粪。一人一把,全是新鲜冒热气的,打着马轮 流上,糊吧。躲也没处躲,跑也跑不了。小野这个脸呀,这人都绿了。然后是贡戈 上,人家那马,豹子似的,用的套马杆子。一套一个准,一套一跟头。
放哨的远远看见姥姥来了,长长的一声唿哨,人流云似的散了。
小野蹦起来,一抹脸,满把牛粪,急了。蹿上黑马,揪鬃,这脚跟狠命地 踢。那马蹦呀蹦,这回竟摔他不下,也急,唰--出去了。它的腿平伸,呜呜地撞 开风,跑到草和云连接的深处去了。
晚上没回来。
第二天晚上还是没回来。
姥姥领人去找,我在火塘边等。火很亮,一闪一闪,像那马群,一匹接一 匹奔过去,老是这样,总是这样,连不到一起。等啊,火也暗了,人也困了,没有 小野,夜晚多孤独。
我从窗户往外看,呦,好大个月亮。没提防她,就那么悄没声儿升起来了 。汪洋的月光,蒙古包,大白蘑菇似的东一片,西一片,浸着。许多萤火虫儿的火 星子,从月亮的边缘溅出来,它们琥铂色的灯笼一闪一闪,心跳一样。透明的夜, 草尖在晃哪!
远远地有人来。好象是小野?不对!嗯?确实是他。牵着马,分水一样走 进月亮来啦。那匹马驯服了,没见过这么安静的马。它的鬃披下来,静静地。多美 的马,有月亮的马。 -- ----------- ---------- 不要打呀,苍蝇在搓他的手,搓他的脚呢。 ---------- ------------
※ 来源:.广州网易 BBS bbs.nease.net.[FROM: ppp118.guangzho]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