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blueser()
整理人: lly(2000-11-28 17:00:0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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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上摊着一张白纸,一支粗铅笔在上面迅速地勾了几下,纸上出现了一 只惟妙惟肖的蛐蛐儿,它蹲在墙角里,翅儿若隐若现地振起来,它叫得真伤心。笔 势又动起来了,它动得太快,好象一些潦草的字,几缕随意的风。我无法看清笔划 ,只看出那是一只螃蟹,它毛茸茸的双钳高张,姿势上扬,眼睛竖着,它的壳闪着 钢色的光,每一只脚都蓄了力量。
文伯伯用笔涂一下墙角,蛐蛐儿就蹲在傍晚里了。文伯伯问:“蛐蛐儿和 马,哪个好画?”小野说:“当然是蛐蛐儿。”我说:“可不,蛐蛐儿。”“说得 对。蛐蛐儿好画,螃蟹也好画,因为它们的骨头全生在外面,露着。露着的气势容 易画。马呢,马不好办,骨头生在里面,有,可是不显。肉多就成猪,骨头多就成 板凳,骨肉不多不少还是不成。得有劲儿,有‘骨气。’你看你们这几匹马,虽然 合乎比例,但各部分联不到一起,好象是凑起来的。它们都没有一股子气。你们看 过野马吗?野马最难画,因为它是完全自由的,它的灵魂里有暴风,有草原,有雪 山。”文伯伯把我们--也就是我画的那几匹马放在桌上,又说:“你们练习一会 儿吧。”
小野打了个极大的哈欠,用铅笔戳戳那些马。那些马并不怕戳,也没有要 动的意思。我很为它们脸红,我认为它们的确像动物园里的马,死皮赖脸,连石块 儿都不怕。小野继续戳,我觉得它们越戳越难看,它们的皮也脏了。我很想叫他别 戳了,但不知道这话怎么说,所以我就专心画新马。画那有精神的马,带暴风草原 雪山的。我用很多的纸,埋着头,画了一匹又一匹。但那些马总是无精打彩,好象 得了腹泻。我使劲儿,但笔尖断了。
然后我发现小野正把我的新马也戳上肮脏的斑点。我说:“不戳好不好? ”小野愣了愣,笑了:“戳怕什么,戳不好吗?”他还戳,他又戳。我走过去,抢 下他的铅笔:“不好!”他抓起那叠子马,使劲一扔,那些马就满屋地飞了起来。 我简直不知道怎么办,但我不愿意它们那样飞,所以我爬在地下捡。我的眼睛里涌 上许多眼泪,而且我也没有全捡起来,因为我看到一双天青色的洒鞋。一个声音说 :“不要捡了。”我抬起头,文伯伯的手伸着:“都给我。”我把新画的马交给他 ,我的眼泪流下来了。
他一张一张地看。把它们和昨天交上去的对着看。然后他坐下来,问小野 :“你为什么在他的马上涂点子?”小野的脖子很直:“我涂了点子吗?我是给马 上色!”文伯伯又看了看那些马:“上色是这样上的吗?上色得这样:有的地儿深 ,有的地儿浅。”他随意拿起笔,涂了起来。“你看,这不是有色了吗,灰色。再 说,你自己也没画马,你交的是争争的马。”
小野脸发白,不出声。文伯伯喝一口茶,又说:“坐下来,我教你画。” 小野不出声,也不坐。文伯伯说:“坐下来。”小野不出声,也不坐。文伯伯把茶 杯放在桌上:“你不坐,你站着吧。我没法教了,我不教了。”小野说:“我本来 就不要学,不过不教可是你说的。” -- ----------- ---------- 不要打呀,苍蝇在搓他的手,搓他的脚呢。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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