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cesnow1216(拒绝溶化的冰)
整理人: moonjj(2001-08-14 12:31:0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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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记忆的气味
香薰店门外挂着"星期日休息"字牌。店内昏暗的灯光下，Athena不停翻查书籍，把各种香薰精油配来配去，滴在一个热水脸盆式容器上，然后把头凑近脸盆，，披上一条毛巾，在呼吸香薰蒸气，还不时闭上眼睛感受着，像在研究一种新产品，又像在寻找一种失去的气味。
天使在小唐楼的天台上试飞，爬上高处飞下来，结果白鸽飞起，他却跌在地上。天使失败后又再尝试，爬上另一高处又飞下来，又跌在地上。天师屡试屡败，再爬上更高处飞下来，终于安全着陆。
天使试飞成功，开心不已，奔下楼想立即告诉Athena，但她不在。天使立即穿上新鞋，但是换了一对又一对，结果还是穿着……
天使结果还是穿着旧皮鞋在下山的行人自动电梯上飞驰，在大街小巷中穿插，在楼级斜坡下跳跃。
旧皮鞋跟天使的脚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下子便到了香薰店。
天使兴高采烈推门入内，却发现香薰店内一地是水。
天使追寻水的来源，终于在昏暗的角落下发现，Athena瑟缩在毛巾内抽泣，眼泪流满一地。天使走近，替Athena拿开毛巾。Athena脸上满布水珠，不知是泪还是蒸气。
"你干什么？哭成这样子。"
Athena有点激动："我调校不出……我调校不出他那种气味出来。"
天使："什么气味？"
Athena满脸泪痕："一种曾经令我觉得幸福、快乐的气味……你不会明白，不会明白的……"
天使站在水中央，一脸迷惘。
Soho另一间同性恋酒吧内，Chow Chow在吃鱼子酱，天使则在吸烟喝酒，好像人类一般烦恼非常。
"说啊，究竟同性恋会不会下地狱？"
天使抽一口烟："都说不会啊。"
Chow Chow轻声："那如果喜欢了天使，会不会下地狱？"
天使喝一口啤酒，没有理会他："究竟幸福快乐的气味是怎样的？"
Chow Chow一时语塞，突然看见邻桌有两个男人在亲吻，便说："就好像他们那样，多么幸福快乐。你想不想试试？"
"试什么？"
Chow Chow知道失败，没精打采："我问你想不想试试这些鱼子酱？比那些爱还贵。"
"Athena以前是不是有男朋友？"
Chow Chow心情变的沉重："你说Andrew？"
"哪个Andrew？"
Chow Chow放下鱼子酱："他是飞虎队员，又黝黑又结实，英明神武，高大威猛，有型又有性格，就好像非洲大草原上的一只黑色大公牛，他还对Athena很好。"
"你那么清楚，你跟他很熟吗？"
"当然熟啦，以前都跟他睡过啊！我由小学开始跟着他，足足跟了廿五年，他去哪里我也到哪里，他加入飞虎队，我就参加民安队；他养洛威拿，我就养Chow Chow；他和Athena一起，我就搬来住在他们隔壁，（愈说愈伤心）你知不知道，他睡觉时的鼻鼾声是这样的……"立即示范，像牛的叫声一样。
天使被逗得大笑："你的表情很有趣。"
"Andrew经常这样说。"
"那他现在去了哪里？"
Chow Chow更伤心："有一次营里例行操练的时候，他突然中暑晕了，送到医院后已经死了。"
"所以Athena一直不开心？"
"我也是。"
"你们这些人真傻，每个人都会死的，你们知不知道，生命是会以不同的形式重复的，他死了，可能去了一个更开心的地方啊！"
"没有我们，他怎么会开心？"
"是你们人类这样想而已。"
"我们是人，不是天使，我们有感情，我们知道失去一些东西的那种感觉。"
"什么感觉？"
"就是……"想了一阵："这只能意会不能言传。总而言之就是……还是说不出来。"
"我想帮她。"天使说完将啤酒一饮而尽。
"那谁来帮我，我也是人，上面也歧视我们这种人吗……"
回家的路上，天使有点微醉，Chow Chow扶着他，经过窄巷。
"喂，你刚才都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究竟喜欢天使会不会下地狱？"
天使忽然很认真："喜欢天使是注定会被天使甩掉的。"
"为什么，你一对翅膀背不起我们两个吗？"
"不是，天使是不可以带着人间的爱情返回天堂，否则会跌下来，所以喜欢天使注定会被天使甩掉的。"
"甩就甩吧，反正从来没有试过和天使……"
天使被气得靠着墙作呕。
"喂，你没事吧，喝这么少就High，信不信我趁你喝醉污辱你呀……。"
天空突然闪雷。
深夜，一屋子的鞋子都睡着了。天使抱膝蹲在窗下，抬头凝望着失去已久的遥远星空。
突然，天使看见一个气球飘起，划破长空，冉冉上升。
在这座旧唐楼的两个窗前，两个寂寞的人，还未曾入睡。
香薰店忽然来了一个肥顾客，他故意走到Athena身边："小姐，请问有没有一种香薰可以抗抑郁？"
"有。"
肥顾客追问："那可不可以也抗焦虑、烦躁、失眠？"
"都有。"
肥顾客再追问："那可不可以也抵抗心神恍惚、精神紧张、自我封闭、愁眉苦脸、贺尔蒙失调和性冷感？"
"都有。"
Athena随即从柜底取出一瓶香薰油，打开瓶盖，给肥顾客闻。肥顾客用力一吸，即时晕倒。
Athena下班时，在天桥上遇到一个俊俏的街头小提琴卖艺青年。卖艺青年用小提琴拉出明快轻松的音乐，Athena驻足凝望，深被感动。
正当Athena听得入神，身体舞动，脸露笑容之际，琴弦突然被拉断。
Athena惊醒，失望而去。
Athena经过平时买气球的地方，碰上一个卖Happy Face气球的小丑。小丑用默剧动作暗示Athena要打开心门，好让快乐重临身上，更送了一个Happy Face气球给Athena，她开心地拿着气球离去。
Athena拿着气球在回家路上，手里的气球突然松脱而飞走了。气球飘过一道天桥，只见四只天使（天使、肥天使、音乐天使、小丑天使）伏在天桥上一起摇头叹息。
香薰店内，女秘书阿Cat走过天使身旁，故意抛一下媚眼。
香薰班上又有学员提出各式各样的病情。
女秘书阿Cat满脸都是被蚊子叮得红肿的痕迹："Miss Chan呀，不知道为什么我昨天晚上在家里点起香薰油的时候，突然好像看到很多天使在我头上飞来飞去，有些还飞到我脸上……吻我。"
"你昨天晚上点哪一种？"
女秘书阿Cat从手袋取出一支精油给Athena看。
某学员抢答："这支是你昨天卖给那个胖子的那一种。"
"这支天竺葵香薰是用来消毒屋子的，把那些蚊子赶出来杀菌用的。"
众女学员大笑，女秘书阿Cat十分尴尬。
"Miss Chan，有没有一种香薰可以……对那种事情有兴趣……我丈夫有外遇，天天晚上都不回来睡觉。"阿May。
"他这样对你，开煤气给他闻吧！"
"你可以试试点这种Patchouli或者Ylang Ylang，两种都有催情作用，不过不要放那么多，否则会乱性。"
休息的时候，董夫人拉着阿May在一旁，暗里教授她绝技："我教你，你拿个苹果，削了皮，切开两边，然后放在腋窝下，夹着它大概一两个小时，待苹果的香气和身体的汗味混合了，那身体就会释放出催情香薰，当年拿破仑性冷感，法国女子Josephine就是靠这方法刺激他的。"
刚好躲在厕所里面的天使，不经意全听进耳里。
快下班的时候，天使向Athena说："我今天很多东西要做，想早点回去。"
"不舒服？"
"不是，不是。"
"那你先替我拿这几袋东西回去。"之后将两袋物品交给天使。
天使买了一大袋肉和菜还有两支红酒回家，从裤袋取出两支香薰精油（印度檀香及依兰），倒在香薰炉上。取出一个苹果，削去皮，然后切成两半，跟着拉开上衣，把苹果夹在两边腋窝下。夹着双臂煮大餐的天使，动作可笑。
门钟忽然响起，天使手忙脚乱，立即燃点香薰炉，然后赶去开门，但又想起还没有把苹果取出来，正想取出之际，Athena已经用钥匙开门进来，天使只好继续夹着苹果。
天使夹着双臂为Athena开饭，Athena觉有异样："你干什么，手受伤了吗？"
"不是，不是，没事，没事。"
"今天晚餐为什么那么丰富？"
"没什么，没什么，干杯，干杯。"想伸手举杯向前，但发现还夹着苹果，便马上缩手回来，动作趣怪。
饭后，Athena坐在沙发上看杂志，旁边的香薰炉还在燃点，但Athena好像没有感觉。满面通红的天使决定进一步行动，脱去外衣，只剩白背心，捧着水果出来，在Athena身边进进出出，晃来晃去。
天使故意俯身："你没事吧？"
"什么事，干什么？为什么你的脸那么红？"
"是呀，不知道为什么心跳得很厉害，请你帮我听一下。"
Athena向前伏在天使的胸膛。
天使乘机拼命搓动腋窝下的苹果。
Athena依然毫无反应，却对天使的行为大感奇怪，正想开口问明之际："喂，你今天晚上究竟……"
忽然，大厅的灯泡烧了，Athena叫天使上去更换，天使脸有难色但又无法推卸，只好搬凳子爬上去。天使双手一举，腋窝下的苹果便跌在地上，又黑又霉。
Athena恍然大悟："啊，原来你偷偷摸摸藏起了个苹果，想吃就拿去吃吧，不用这么鬼鬼祟祟，我又没说过不让你吃，吃吧。"
"不是，想当饭后果，等一下才吃。"
天使脸红耳赤，低头捡起两块苹果准备放入口内，Athena及时制止："喂，跌在地下肮脏，拿新的吃吧。"
"好呀，好呀。"
天使蹲在地上，抬头望着Athena，几乎感动得想哭出来。Athena站起来准备进房的时候，捻捻鼻说："今天晚上好像有点伤风，还是泡薄荷香薰浴吧。"
蹲在地上的天使，不知从何时开始，两眼半眯半合，恍似一只有点乱性的狒狒。
夜深，天使浑身不自在，在大厅里走也不是，蹲也不是，对着自己的腋窝，不停左闻闻，右闻闻。天使开始有点乱性，忽然脱去上衣，通屋乱走，终于忍不住冲入Athena的房间，向着躺在床上的Athena大鹏展翅，Athena还未及惊呼狂叫，天使已经突然狂哮一声扑向床上，正好扑在Athena双脚上，然后晕了过去。
天使晕眩的模样仿似一只兀鹰大鹏展翅的俯伏在床上，拼命抱着它的猎物不放一样。Athena被天使抱着双脚，吓得死命想将双脚移走，但用尽办法都失败。就这样，Athena被天使抱着双脚度过了漫漫长夜。最后，Athena想出了一个办法。
天使醒来，发觉自己舒舒服服抱着一对女装长靴安睡在Athena的床上，不好意思立刻站起来离开。忽然发现Athena的房间满布物品，大大小小，一箱两箱，全部簇新，天使觉得奇怪，细看之下，发觉全部都是男装用品，包括飞虎队衫、飞虎队鞋、飞虎队面罩，还有内衣裤，甚至毛巾、牙刷、啤酒、手提电话，应有尽有。
天使偷偷穿了飞虎队衣装，带上面罩，一身乌黑。天使拿起手提电话按了两下，竟然是Athena接听，天使没有说话，他终于感受到Athena对死去男朋友的痴情。
香薰店快要关门的时候，天使心情不佳地向Athena有所请求："昨天晚上真的不好意思，太饿了，一时……"
"不要紧，下次你肚子饿的时候，我会帮你找Chow Chow。"
"你可不可以帮我配种气味？"
Athena回头望着他。
Athena面前摆放了无数各式各样的香薰精油。
"你想要什么气味？"
"天堂气味。"
"天堂气味？"
"我很想闻闻我以前住的地方那种气味。"
"我没有去过天堂，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气味。"
"天堂是一个没有眼泪的地方，那里充满爱心的气味，闻了会觉得很温柔，很舒服，好像飞的感觉……"
Athena将几种不同的香薰精油配在一起燃点，叫天使闻闻是否这种气味 ，天使摇摇头；Athena又燃点另外一些，天使闻了一下又摇摇头；Athena再燃点，天使还是在摇头，突然，Athena想起一样东西。
"我有办法。"
晚上，Athena带天使来到香薰店附近一个建筑地盘。
Athena利用天秤垂下来的铁索，吊着天使，然后用绳拉着他，像荡秋千一样把天使荡来荡去，愈荡愈高。
天使在空中像鸟一样，飞来飞去，忽高忽低，快乐不已。
Athena拉来拉去，终于倦了，停下来。
天使要捉Athena上去试试，Athena想拒绝。
"试试看，在上面看这个世界好漂亮的。"
"不行，不行呀，我畏高。"
天使拉着绳子，套在两人身上，忽然拍动翅膀，秋千便忽然荡了起来，愈荡愈高。Athena又惊又喜，露出少女本来的欢颜稚气。眼前中环的夜色忽然变得闪闪发光，忽明忽暗，忽东忽西。
两人脚上的一对旧皮鞋及一对高跟鞋在地老天荒的幽暗半空中荡来荡去。
两人开心不已……突然听见机件的震动声，天秤的铁索突然将两人拉起，慢慢升高。Athena被突如其来的故障吓得大声叫喊，愈叫便升得愈高，直至半空中才停下来。Athena慢慢张开眼睛，却被眼前的高度吓得张口大叫，叫得更大声。
两个人吊在天秤上，Athena在半空中叫喊，天不应，地不闻。
两人吊在半空中，身体贴着身体，不知过了多少时候，Athena终于冷静下来，但身体仍然在抖动。
"你还在震抖？"
"不抖才怪，那么高，玩什么玩，现在怎么办？跌下去会不会死的？！"
"我想不会吧。"
"你当然不会了，你懂得飞。"说完又大声叫救命。
"你大声叫都没有用，只有等人来救我们。"
"你是天使，你懂法术啊，你变一下，你变我们下去可不可以？求求你呀。"
"我是天使，不是巫婆，我不懂变法术。"
"那怎么办？还有整个晚上，就这样吊在这里吗？……喂，我想去厕所！"
"这里那么高，我想不会有人看到你吧。"
Athena无计可施，迫于难忍，唯有在高空中轻解罗衣，半空解决。
"那你合起眼不要往下看呀，不要往下看呀……千万不要往下看呀。"
天使突然说："喂，你看那里多漂亮。"
Athena大叫："哪里？哪里？"
"那里啊！"天使用手指着。
Athena远望："那里是湾仔会展。"
天使又用手指："那里呢？"
"那里是尖沙咀，我以前就住在那里……喂，你呢，你以前住在哪里？"
天使手指向天空某处，星外有星："我以前住在那里。"
"哪里？那里是什么星座？"
"那里是月女华叉星。"
"月女华叉星？没听过。"
"是白巫巴那星相隔十五万光年，宇宙那么大，你们人类所知的又有多少？"
Athena突然问："那你知不知道我男朋友现在在哪里？"
天使顿了一下，反问："为什么你不认识新的男朋友？"
Athena语气转沉："我忘不了他那种气味，我好想找回。你知不知道做人最快乐是什么？"
"是什么？"
"就是每天早上起床的时候，闻到你身边人的那种气味。"
"但气味迟早都会消散的，只有留在记忆里面的气味才不会……"
"你想说什么？"
"我想告诉你，无论你男朋友去了多远，只要你想起他，他的那种气味一样可以返回你身边。"
Athena依然倔强："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他去了多远？"
"……"
"你想他会不会收到我的气球？"
"……"
"我是不是很傻。"
天使没有答她，两人望着遥远的天际，默默无言。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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