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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阿井小说】青葱岁月(21--25)
发信人: arg(阿井)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07-26 12:56:52), 站内信件
青葱岁月(21)
    轰轰烈烈的第二届校园文化艺术节终于开幕了。开幕文艺晚会那天,我老早就溜了出去,骑着新买的车子到街上转了一圈,在一家破落的小面馆里胡乱吃了碗米粉,转眼天就黑了下来。我悠哉游哉地走进了校门口一家游戏机室,那时里面正水泄不通地围了一圈人,我攥着刚买的几个铜板儿,费了九牛二虎之力钻进去一看,只见屏幕上纸片般一溜排了六匹马,在得得哒哒欢快的乐曲声中,马儿们像呆头鹅一样争先恐后地跑起来。我将铜板儿扔了进去,闭着眼睛瞎押一气,结果一无所获。
    后来我把铜板儿扔到街霸和足球机子里,和一些大学生中学生小学生还有几个染着黄头发的混混们比赛“抽机”。我干掉了好几个大学生模样的家伙,却栽在了小不点们和混混们的手里。
    最后我扔完了所有的铜板儿走出游戏机室的时候,发现我的“坐骑”又不见了。
                     ***    ***    ***

    教学楼前的布告栏依旧花花绿绿,绚丽多姿,海报上斗大的艺术节会徽煞是夺目,那是由两颗星星和一只轮廓像鸭子的白天鹅构成的“艺”字,据说两颗星星代表第二届,还含有星光璀璨的寓意,而那只鸭子象征了艺术的纯洁典雅高贵等等。扯得还挺玄乎的。我注意到海报下方写着设计者的名字是“何苇”。还有一张居然是本系的“招贤榜”,说是为迎接院里的卡拉OK大赛,将进行本系的选拔,欢迎报名云云。我百无聊赖地将“榜文”的中央撕开个大洞,看上去像块巨大的狗皮膏药。
    不知不觉间我又来到了礼堂的门外,里面传来一个唱摇滚的家伙金属切割般的声音,险些没把我的耳膜刺穿。我看见阿元悠闲地靠在柱子边翻看节目单。
    “嗨,”我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今天的节目总监吗?”
    “扯你的淡吧,我不过是个跑龙套的……里面闷,出来喘口气儿。”阿元说。
    “你的乐队筹建工程怎么样了?”我想起阿元的乐队之梦。
    “快了,就差老兄你出马啦。”
    “哈哈,我可是南郭先生哩……”我大笑。    
    这时里面传来一声尖厉而漫长有如饿狼一般的嚎叫,然后一切音乐戛然而止,但很快嘘声、口哨声汹涌四起,直欲破门而出。
    阿元皱起眉头苦笑:“我看你上去唱也比这家伙强多了。要不,你也报个名?”
    阿元的眼里分明透着一种真诚,我不知为什么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信心与勇气来,果敢地说:“好!”阿元有些惊异地看着我,然后举起手掌和我相击,清脆的掌声在空落落的礼堂外仿佛回荡不绝。我们相视而笑。
    我的心里不禁又泛起纯子那飞扬的碎花裙,为什么我在你的面前,竟是这样的怯懦?刚才豪情逸飞的我,真的是我自己吗?
    “刚才雯雯到处找你,可是你不在……”阿元的声音将我从纯子的身边拉了回来,我恍然发觉还有一个同样单纯可爱的女孩横亘在我和纯子之间,我想我的神情一下子变得黯然起来。我想起那次看“香港女警”的情景,同样的礼堂,同样的夜晚,一切竟然像是一个轮回。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啊。”阿元居然会吟诗,然后笑着转身向礼堂内走去。我朝他的背影虚踢一脚,嘴里骂道:“你才是采花贼!”
    ***    ***   ***

    宿舍楼的走廊灯光幽黄,一个俏生生的身影踯躅徘徊,当我看到她那两根熟悉的大麻花辫,想转身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你以为真的很有趣吗?”雯雯的眼睛有些发红,“你一直在躲我对不?”
    “没、没有……我的车子丢了,找车子去了……”我避开她的目光,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那……找到了吗?”
    “……没有。”
    “有的东西失去了就再也找不到的了。”雯雯垂着头说。
    “……” 
    “你到底在想什么?也许从开始就是我错了……”雯雯的脸上露出哀怨的神情,看上去楚楚动人,我见犹怜。我咀嚼着她的话语,一种感动沁入我的内心深处,我不禁伸出手扶着她的双肩,轻轻说:“不,是我错了。别胡思乱想了,我是认真的。”
    我说这话的时候忽然觉得嗓子发痒,吐出的字眼含糊不清,以致我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说了这些话。我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却感到咽喉像火烧火燎般疼痛。我想我是感冒了。


青葱岁月(22) 
    最近老曹好像越来越喜欢把阿伟带出去应酬了,阿伟几乎成了老曹的专职司机,事实上前两年精简裁员把公司里所有头儿的“御用柴可夫(斯基)”都清理掉了,大多数的司机都跳了槽,有的还跑去开歌舞厅,唯有老曹原来的司机不知不觉间竟爬到了部门经理的位子。阿伟想,看来老曹是在悉心培养自己哩。可是他渐渐对这种生活感到了一种厌倦。他发现自己的肚子开始凸起,肌肉开始松弛,脸上隐隐然长出了两个下巴。最重要的是,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觉得记忆力似乎有种衰退的迹象,甚至连那天和齐雅约会的事情也忘了。 
    那天他正陪老曹同一家机电设备公司姓孙的经理吃饭,齐雅的传呼有点不合时宜地响起,正当他略带歉意地站起来准备去复机时,老曹将手机递到了他的面前。阿伟有些尴尬,他想看来无论如何总得去弄一台手机了。在那时移动电话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还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品,仿佛是一种身份的象征,而即使公共电话也远不像后来那样三步一班五步一岗地遍布街头。数年后阿伟坐在自己狭小却整洁雅致的办公室里,踌躇满志地使用着最新款的WAP手机。他的抽屉里躺着他有生以来的第一台移动电话,黝黑笨重,愣头愣脑,一如他初涉江湖时的样子。他依然清晰地记得那台笨家伙是老曹给他配的,而当时老曹已不知去向,曾有传言说他携款潜逃被警方通缉,但有一次阿伟在一个为失学儿童筹款的电视节目上又看见了老曹。原来老曹爬得更高了,早已不跟他在同一根枝桠上了,以致于他与老曹的距离遥不可及,连影子也看不到了。 
    他飞快地复了电话,齐雅的声音轻柔地飘进他的耳膜,而老曹的笑声也从另一侧掩杀过来:“哈……你知道我们的三大作风是什么吗?” 
    孙经理沉吟着说:“理论结合实践,紧密联系群众,嗯……批评与自我批评?” 
    孙经理黑瘦精干,身上带着种洗刷不去的草莽味道,仿佛是刚洗脚上田就夺取了政权的泥腿子,可是他瘦小的躯体里却分明蕴藏着巨大的令人不可小视的能量。 
    “啊,你不是无党派人士吗?”老曹有些惊讶。 
    “活到老,学到老,呵呵……”孙经理嘿嘿地笑着,得意地点了根“中华”。 
    “现在的三大作风啊,是……”老曹接过阿伟递过来的手机,有意无意地卖了个关子。 
         ***      ***     ***      

    偌大的看台上稀稀落落地坐了几千人,刘迪在看当天的《绿茵周报》,杜杰不时把食指和拇指含在嘴里冒充裁判的哨音,场上二十几个家伙在慢悠悠地散步。对面歪歪斜斜地挂着一条横幅“热烈庆祝不夜城杯足球赛在我市举行”,就跟那天他们看到体育场外挂的一样。 
    阿元过来夺过刘迪的报纸:“看个球报啊,看个球吧!” 
    刘迪说:“你这话怎么听着别扭,不太文雅啊?”他的声音有些含糊与沙哑。 
    阿元随手把报纸塞到屁股下:“嘿,这样垫着正好。” 
    这时主队一记长传,那个小个子7号“灵猫”快速插上,已成单刀之势。大家都热血沸腾地站了起来,就听到“嘟”的一声哨响,越位。顿时全场雷鸣般响起一片“X裁判、X裁判”的怒吼。 
    不久7号又踢飞了一个必进之球,正木头木脑有气无力地往回走,不巧球又传了过来,这下清楚明白地又掉进了越位陷阱。 
    ***      ***     ***      

    “新的三大作风啊,就是理论结合实惠,紧密联系领导,还有……”老曹笑吟吟地转向阿伟。     
    “……表扬与自我表扬?”阿伟试探着说。 
    “绝,真绝啊……” 
    这时孙经理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显示屏,一面笑着,一面站了起来:“什么,比赛完了?……真是0比1?”  
    “想不到孙总也好这一手啊……”老曹微笑着说。 
    孙经理把玩着他的“爱立信”,仿佛要掂量一下这个黑家伙的份量,他满不在乎地说:“小赌怡情,小赌怡情,这点算得了什么,对于曹总来说,小儿科啦……” 
    “是正在举行的‘不夜城杯’足球赛么?”阿伟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曹和孙经理相视一笑,不约而同地举起酒杯:“来来来,喝酒喝酒……” 
    “孙总消息真是灵准啊,以后还得多多关照。”    
    “哪里,是曹总关照我们才对,还得请曹总高抬贵手,多多支持我们这些小企业啊。”孙经理笑得有些高深莫测。 
    老曹望着孙经理的手机,王顾左右而言他地说:“呵呵,孙总真是……一切尽在掌握。” 
    ***      ***     ***      

    比赛的最后时刻,客队凭借一个角球机会攻进了致胜的一球。 
    阿元狠狠骂了一句,将一个空矿泉水瓶子扔了下去,刹时间看台上矿泉水瓶子雨点般落下。杜杰不知什么时候从厕所里装了半瓶子水出来,使劲一甩,瓶子被扔出老远,在空中划了一道弧线正砸在退场的7号“灵猫”跟前,水花四溅。 
    “怎么样,这才是真正的手榴弹。真爽!”杜杰不无得意地说。 
    刘迪说:“你们不是说还要找‘灵猫’签名吗?” 
    “是吗,我们说过这话吗?”阿元皱着眉头歪着脑袋看刘迪,然后两人爆发出一阵大笑,笑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青葱岁月(23) 
    我的思绪有些混乱,就像当时看台上的情况一样。我无法记起整个事件的起因,只记得阿元点燃了那皱巴巴脏兮兮的《绿荫周报》,火光曳动中有人在喊:“坚决抵制假球报纸!”还有人一边往下扔矿泉水瓶子,一边高唱:“啊,给我一杯矿泉水,换我一生不流泪``````”好像是杜杰的声音。看台上已经有人开始往场地里跳,很快球迷和警察还有正在退场的球员都扭打在一起。 
    我们哈哈笑着翻过出口通道边的栏杆,迎头正好碰上一队穿着制服的警察。 
    *           *             *        
    “绿雅”里飘荡着肯尼基的“回家”,我们是“回家”了,可是却丝毫没有回家的感觉,一个个耷拉着脑袋像斗败了的公鸡。齐雅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我们,她如雪的裙裾在幽黄的灯光轻柔笼罩下,美丽如同雾里的芍药。能够遇上齐雅是我们的幸运,我想。正好纯子班上有两个家伙也在这次球场骚乱事件里卷了进来,身为班主任的齐雅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赶到了局里,以致于我们连局子里的板凳还没坐热就被连带着“营救”出来。 
    “砸矿泉水瓶子、放火``````你们胆子真的不小啊。”齐雅不无嘲弄地说。 
    “我们砸了瓶子,可是我们没有放火,”阿元试图申辩什么,“我们只是烧了几张报纸。” 
    “那绝对是一场不折不扣的肮脏的假球!他们欺骗了我们的金钱,我们的感情``````”杜杰嘟囔着说。 
    “你说得不错啊,可惜跟我说没用,你想你这些话真能打动系领导院领导的心吗?”齐雅顿了顿,忽然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微笑,“不是一定要你说,但你所说一切``````” 
    “将成为呈堂证供!”大家异口同声地说,然后开始笑了起来。紧张尴尬的气氛顿时在这一刻被融化了。 
    “齐老师,你也喜欢看球吗?”我问。我感到咽喉像长了个疙瘩一样,说话时牵扯着肌肉,生疼生疼的。 
    “是啊,我读书的时候也和你们一样捱更抵夜通宵达旦地看球。” 
    “可你``````你是女生啊。”我有些张口结舌,但忽然感觉齐雅和我们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原来师生之间像是两个不同时代不同辈份的名词,横亘着一道难以逾越的鸿沟,但剥去那层师道尊严的面纱,现在齐雅其实只是一个比我们年长三、四岁的“女生”,她同样正拥有和享受着自己金子般的青葱岁月,她更应该是我们的朋友和姐妹。后来当我走出校园时,见到了愈来愈多和齐雅年岁相仿的女性,我发觉彼此并没有任何的隔阂与代沟,尤其当她们更多的人穿上松糕鞋背着小背包或者小鸟依人娇声嗲语时,我仿佛以为时光又倒退了五年以上,于是更对年龄的距离感到迷茫,同时又想起我们亲爱的齐雅老师。 
    齐雅分明读出了我话里“足球让女人走开”的潜台词,看来她记起了自己高高在上的老师角色,于是不再将这个话题进行下去,又板起脸说:“这次事件的性质极其严重和恶劣,我和系主任通过电话,他表示要从严惩处,当然首先要上报院里``````” 
    “齐老师,最重的处分可能是``````会不会勒令退学?”杜杰小心翼翼地问。阿元面无表情地低头啜着可乐。其他人也是一派心事重重的样子。我只觉得掌心有汗沁出,手上有种冰冷而麻木的感觉,而我的额头却微微发烫,沉重如山。 
    “我不知道。也许。”齐雅有些激动,“你们知道吗,刚才有个警察对我说,这是什么狗屁大学生,纯粹一帮流氓痞子。我简直无地自容!” 
    齐雅的话犹如雨后霹雳结结实实地砸在每个人的心头。我开始感到“大学生”绝对不是一个什么媲美“天之骄子”的光荣称号,甚至很多时候是一种揶揄调侃乃至耻辱的意味。这以后不久,国家高教厅对大学进行了扩招,大学生们遍地开花,就像越印越多的纸币一样,愈发显得贬值了。在许多人看来,大学生是眼高手低骄娇二气的代名词。当年轮转过一个新的世纪的时候,我在在时兴的互联网世界上见到了无数的大学生,我同样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全然忘记了自己也曾经是他们的一分子。 
(待续) 


【青葱岁月】(24) 
    图书馆里灯火通明,潮生的面前摊着一本《高等数学习题集》,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圆珠笔在他手里笨拙地转动着,不时滑过指尖掉在桌上,发出啪啪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氛围里显得格外的不协调,以致周围不时投来不满的目光。转笔这一招是杜杰他们最爱玩的把戏,在潮生看来,即使是这样的小把戏,也是他感到自卑而无法企及的。潮生忽然觉得自己在这里也是一个另类,一个异数,他和身边的世界是那样的格格不入,他仿佛永远置身于这个世界之外。 
    阿元的银行金卡仿佛时时在眼前晃动,闪着高傲而迷人的光芒。他隐约知道阿元的父亲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当然他很佩服阿元,那是一个自强向上的年轻人,他拥有一片自己蔚蓝的天空,而绝不愿生活在他父亲羽翼的阴影下,这在他从来没显露他父亲的身份上可以看得出来。  
    可是潮生又想,同人不同命,同伞不同柄,如果自己也有一样的背景护荫,也许会做得比阿元更好呢。想着想着,思绪就乱了起来,书本上的字渐渐就变作一个个瞌睡虫,在眼前飞快地旋转歌唱。忽然就想起系里的歌唱比赛来,潮生心里骤然升腾起一种火辣辣的希望,不禁暗暗捏了一下拳头,这是他的一个小小的秘密武器。 
    潮生终于收拾起闲置了一个晚上的课本离开了图书馆。走到教学楼前时,他不由得又看了看布告栏,却发现下午才贴上去的一张“处理决定”已经被毁尸灭迹了。他清楚地记得那是对阿元、刘迪、杜杰等人球场闹事的处分决定,只是一个警告而已。他想这些家伙实在太走运了,却不知道那天晚上齐雅在系主任家里争执了许久,最终才争得这样一个结局。 
    *         *          *     
    齐雅是在“处理决定”出来后的第二天辞职的,她在上课的时候,情绪一直很低落,有几个敏感的女生已经意识到什么,在最后齐雅宣布已经辞职时,便不约而同地红了眼睛。 
    齐雅说:“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节课了。不论你们喜不喜欢我上的课,都已不重要,明天起你们将迎来一位更好的老师。我只希望你们在以后的日子里,永远都――”她回过头去,在黑板上狠狠地写了两个大字: 
    GOOD LUCK! 
    那一刻忽然泪水就从齐雅的眼中流了出来,GOOD LUCK?真的会好运吗?她其实是在祝福自己啊。齐雅装作不经意地用袖子抚了一下脸,转过身来脸上又绽放着灿烂的微笑。也许,她选择的这条路也同样会阳光灿烂,鲜花盛放。 
    讲台下一片寂静,就连最无心向学的学生也停止了瞌睡和看小说,仿佛空气也停止了流动,惊异得凝住了。那一刹的情景,一如都德的《最后一课》描述的一样令人震撼。 
     *         *          *     
    已经是晚上11点了,健仔还没有回来,阿伟无聊地将电视的遥控器不停地摁来摁去,却始终找不到一个他值得停驻的频道。他忽然有些茫然,齐雅这么飘来飘去,为的是什么呢?然而自己如今又真的找到了一个大施拳脚的舞台,真的过得很快乐很充实吗?他现在所在的公司名义上是中日合资,但在人员结构、运作方式等许多方面仍然保持着中国特色。对上次那个设备公司的孙猴子报过来的价,他是心里有数的,大概比正常的价位要高出7万美元左右,可是他只能不动声色地看着老曹如何折腾。不在其位,不谋其政,虽然在这宗谈判中他也算是其中一个重要棋子,但最终的拍板者还是老曹。    
    下午去送了齐雅,用的是公司里的车,只不过借用了一下老曹的名义说是帮曹总送资料。事实上齐雅辞职以后并没有接到她在深圳的同学的消息,但她已经等不及了,匆忙地买了机票执意前往。一路无语,阿伟只默默地开着车,将车窗下了一半,不时将烟灰弹到外头,仿佛弹走了一些烦恼。到了机场,仍是无言,该说的之前都说了,临入闸前,阿伟蓦地一把将齐雅紧紧搂住,齐雅有些吃惊,很快反应过来,两人便于众目睽睽下拥吻在一起。四周的人瞠目结舌,却很快掌声四起。那一刹阿伟偷偷睁开眼睛,就见两道泪水从齐雅微闭的眼里流了下来。 
    回来时,公司办公室打电话来说要用车。那时老曹已经给阿伟配了手机。阿伟心里正苦闷,就很不耐烦地说正塞车呢。那边的人虽也是个办公室主任,却知道阿伟是曹总的红人,相比之下倒显得自己人微言轻了,就很客气地说:“没事没事,如果赶不回来就算了。”阿伟将车速开得飞快,顺着高速公路直向郊外驰去,指针不知不觉已上了150公里,两旁的景物刷刷而过,仿佛尽是齐雅的影子。忽然头上传来飞机的轰鸣声,一架客机穿云而过,却不知上面是否坐着齐雅。 
    眼看离郊区的出口不远了,猛然见前面路上似乎遗弃了什么物体,这一惊非同小可,阿伟本能地踩下刹车,却已来不及了,车子发出尖厉的刹车声狠狠地冲了过去。他感觉方向盘已完全失去了控制,周围的景物仿佛飞快地旋转了一圈,然后又停止下来。 
    再看时,发现车子竟然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掉头,幸好这里此时车迹罕至,不由一身冷汗。只见前方一条长长的刹车痕,一张旧报纸随风轻舞。生命竟然在这里也打了一个盘旋,阿伟长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就像经历了一场梦魇。然而他很快又笑了,他发觉其实很多事情都可以回头的,即便是在飞一般行驶的高速公路上。 
    郊区的空气是清新的,有种桃花源的感觉,只是同样有高大的建筑物在不断拔地而起,不时可以看到高高的塔吊,听到打桩的撞击声。阿伟想再过几年郊区的发展就将不再是吴下阿蒙了。 
    闲转了许久,心情渐渐平复,方才开车回去。经过不夜城时,忽然就想起那个陪唱的小菲儿来,自己钱包里还留着她的电话,那是临走时小菲儿暗暗塞给他的。不过只犹豫了片刻,终于没有停留,径直回家去了。 
    健仔仍然没有回来,阿伟看着烟缸里的灰已渐渐满了,这时电话响了,居然是齐雅的,齐雅说她已经顺利到了深圳,正在同学处,可能要待一段时间。阿伟就不知说什么好,半天便说了两个字:“保重。” 
    忽然手机也叫了起来,阿伟的心也咯噔一下,不禁狠狠骂了一句“shit”,他知道除了公司里的人没有别人会打这个电话的,果然就听到老曹醉醺醺的声音:“阿伟啊,你在哪里啊……” 
    阿伟匆忙穿衣出门,拉开门的时候却见弟弟健仔喝得烂泥一般靠在那个大眼女孩阿芳的肩上,阿芳正伸着手准备按门铃,一脸尴尬的表情。(待续) 


【青葱岁月】(25) 
    我和杜杰溜到礼堂时,阿元正在台上调试音响,舞台正上方挂着一道“**系卡拉OK比赛”的横幅。此时礼堂里仍然空空荡荡,我的咳嗽声不时盖住了音乐,在空中回响着。这几天我的嗓子越发难受了,咳嗽得很厉害,去看了医生,医生只说是扁桃体红肿,开了些药却不见什么效果。想来也很无奈,学校的医务所都改自费了,医生们的态度倒是比平日热情了许多,医技却仿佛还见倒退了,只狠命朝贵价药物开方子,可疗效并不好,一次不能治愈,总要留条尾巴有待下次切除。 
    阿元听见我的咳嗽声,回过头来关切地说:“你没事吧?”我摇摇头。阿元又说:“要是不行就别勉强了。”我沉着嗓子说:“可以,我改报了张宇的歌,应该唱得上去的。” 
    别的系比赛都是找个大教室放个电视如卡拉OK厅一般,而这次比赛为了和院里的决赛接轨,竟早早将礼堂预定了,比赛形式和电视里的差不了多少,倒是弄得声势浩大的。在这以后不久,系里的学生会进行了换届改选,原文艺部长出人意料地以压倒性票数赢得了学生会主席之位。 
    我随手翻看节目单,见自己是在第五个出场,倒是不太坏的顺序。再往下看时,赫然就见一个熟悉的名字:潮生。演唱曲目是“谢谢你的爱”。一时间我感觉有些恍惚,晃了晃脑袋再看,果然是潮生。 
    我想起那次卡拉OK的情景,诚然潮生其实是唱得不错的,但这仍然让我觉得意外。我愈发感到这个“竹林隐者”的不可捉摸。     
    我又问起阿元那支学生乐队的事,阿元说快了快了准备再找个音乐老师来指导指导你到底什么时候也来帮我一把啊我沙哑着嗓子对阿元说您老叫到我敢不遵命吗阿元哈哈笑着说好啊好啊就这样定了啊。     
    *             *               * 
    我穿着一件略显肥大的黑色西服站在舞台中央,灯光打在我的身上,映出我那张苍白而憔悴的脸。台下黑压压的一片,我极力想从中搜寻每一个熟悉的身影,然而都是徒劳。     
    身上的西服是被杜杰强迫穿上的,杜杰说登台总要有点派头,人家男演员演出还要抹口红呢。可我想我是穿起龙袍也不像太子,如果穿起西服倒像个傻子。不过杜杰说你别紧张,把台下的都当成傻子就行了。所以我还真的不紧张,只是嗓子里老是痒痒的,仿佛藏着一只青蛙随时要蹦出来。 
    前奏响起,我踏准了节拍,适时地开始演唱―― 
    然而竟一点声音也没有,我张大了嘴巴竟发不出一点声音!我的脑中刹时间一片空白,略微清了一下嗓子,咽喉深处藏匿着的那只青蛙仿佛依稀看到了曙光,猛然一个下蹲,如子弹一般强有力地迸射出来―― 
    “咳――”一声惊天动地的咳嗽通过麦克风的扩音在空中飘散。 
    台下怔了两三秒,蓦然爆发出一阵恶意的善意的揶揄的嘲讽的惋惜的笑声。 
    “……我一言难尽,忍不住伤心,衡量不出爱和不爱的距离,你说你的心,不再温热如昔,从哪里开始,从哪里失去,我为难我自己……”一股热血轰地涌上脑门,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敢抬起眼帘,只紧盯着眼前的麦克风,用含糊而有些沙哑的声音一口气唱完了这首《一言难尽》。是的,真的是“一言难尽”,此时此刻的我,还能说些什么呢? 
    我几乎没有在后台停留就急匆匆地低头离开了,迎面碰上阿元,我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言不发。两分钟后杜杰和雯雯出现在后台,却寻我不着,阿元诧异地对他们说:“怎么,你们没碰到他么?”十分钟后他们更加诧异地看着潮生面无表情地走上舞台,将一曲《谢谢你的爱》唱得有如行云流水,台下掌声雷动。第二天公告栏贴出的大红榜里,潮生赫然名列本系十大歌手的第四位。 
    杜杰和雯雯走遍了礼堂和宿舍都没有找到我,其实我只不过独自一人坐在足球场的看台上喝酒,脚下的烟头尸横遍野。当时月朗星稀,然而北风如刀,一阵阵刻在我的脸上,将我的脸刻得如同一只苦瓜,而更把我的心刻得斑斑驳驳。(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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