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jctz(亭主)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10-21 10:43: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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钢琴别恋
二年前的那个阳光灿烂的午后，我拎着不多的几件行囊，来到这个有点象北京四合院似的石库门。
不大功夫，我就收拾妥当，坐在当窗的写字台前，燃起一支烟。
我对这个院子颇为满意的是：四房人家都没有小孩子。我之所以不甚喜欢孩子，是他们时常会打断我的写作思路。房东看上去也象知识分子，和蔼的很。不太大的院子里还有一排花架，摆满了各式的花，很是讨人喜欢。
我是先听到琴声再看到人影的。
那天雷雨过后，天气依旧有些闷热，我坐在窗前边喝茶，边胡乱翻着张岱的《夜航船》，然后就听见有钢琴声从对面房里飘然而出。开始我不曾介意，以为是哪户人家放的ＣＤ什么的，后来连着有几次中断和反复，才意识到是有人在弹琴。寻声望去，看到斜对面有人背对着好象在练琴的样子。
最初看到的那个背影，最先让我想到的是《悠长假期》里弹琴的理子－－一袭黑发如瀑，一袭白衣如云。就那样坐在斜阳的影子里，灵巧的移动着双手。我忍不住多看两眼，又怕被她看见。对于音律，我几乎一窍不通，除了克莱德曼的《秋日私语》和《致爱丽丝》，我听不出别的曲目。
住了些日子，我才发现几乎每天都会有琴声响起，琴声响起的时间，没有什么规律可寻。不过午后和晚上的时候多些。我甚至有些习惯于在琴声响起时坐在窗前看书品茗了。偶而也会在看累的时候忍不住看两眼她的背影，虽然朝别人屋里看并不是好事。
每个夜晚，她都会弹同一支曲子，虽然我不知道曲名，但确实挺好听。
郁闷的夏夜，她的琴声就象清凉的风，掠过我整个小屋。我之所以能静下心来看书，倒觉得是她的功劳。也有不想看书的时候，关掉所有的灯，躺在床上，燃起烟，静静地听着她的琴声；舒缓而轻柔，象一泉小溪在静静地流淌，流向远方……我常常就这样睡去，又在午夜梦回，早已是夜深人静。我拧亮灯，继续写作，也会不经意地朝那个窗看几眼，背影却早已换成窗帘。那一刻会有莫名的惆怅一下涌上心头。
每天琴声的响起，其实已经成了我的一份期待。
被她发现我在看她是那天夜晚。
琴声向往常一样流淌着。我靠着窗，吸着烟，其实倒是想欣赏一下那晚的月色。所以也没有发现琴声早已停止，也没有发现她已走到窗前。
那是白皙的脸和有些忧郁的眼睛。
就是那双眼睛朝我扫了一眼。
我倒反而有些尴尬，来不及做出反应，窗帘就刷地合上了。
我想：估计以后窗帘都不会再打开了。
“你的琴弹的真好！”这句我想过千万次：如果有机会看到她就说出来的话，那时根本没有想起来。
我灰灰的坐在椅子上，心情莫名的有些失落。
她会怎么想呢？
“你的琴弹的真好！”
我终于对她说出这句话。
那天我在院子里看着张伯浇花剪枝的时候，她从门口了进来。我微笑着看着她，告诉她这句话。
“是吗？谢谢！”她嫣然一笑，那笑胜似水莲花一般的娇羞。
然后就径直走入房里。
那天张伯的玫瑰开的特别得美。
夏天的雷雨特别多。暴雨初歇，小雨末停的时候，我打开窗通风。碰巧她也在开窗。
“你是钢琴老师吧？琴弹的真好！”我说。
“不是，自个儿学的。瞎弹。”她应道。
我们就隔着窗，隔着一帘纷纷扬扬的雨聊了起来。
……
那晚，我终于看到了那架钢琴。
钢琴看上去很旧，是她母亲的，用了很多年了。她只是受母亲的影响学着练习。
我静静地听她说话，偶而也随口问几句。我告诉她在我回房之前，是否能让她为我弹首曲子，她问我弹什么，我说就弹你每天晚上练的那首吧，我挺喜欢。
我坐在她旁边，看着她的手在键盘轻灵的移动，飞舞；音乐从指缝中扬起，回荡在整个屋子里。
“这首是什么曲子？”我在她弹完后忍不住问到。
“月光。贝多芬的月光。”她说。
……
她送我出门的时候，笑着问了一句：“你是不是总在窗前看我弹琴？”
……
我回到房里，没有象往常一样拧亮灯，独自坐在黑暗里，让烟头一亮一亮的，伴着我一起沉默。
静谥的夜里，一帘月光洒在我的书桌上，浸透我的思绪。
那夜月光如水。
就这样琴声每天不定点的响起，一如即往。而我也早已习惯有琴声的日子里看书写作，也习惯于看几眼那个背影。
我发现我喜欢上钢琴了，在此之前我从没有发现钢琴有这么好听。
我从外地的出版社回来，带着一身疲惫。
一觉醒来，已是下午。沏好茶，象往常一样落座在书桌前，看累了稿子抬头朝她的背影方向看的时候，才发现屋里好象竟已是空空荡荡的了。
找了张伯，张伯才告诉我，她已经搬家了。说是本来想给我说一声的，没想到我出差那么久。
那架钢琴会太占地方，就留下了。
怎么就这么走了呢？我怅然若有所失。
我一直都静不下心来，坐在书桌前有事没事地总往那个窗看：只有钢琴孤独的站着，独自守着一屋子寂寞。
再没有我熟悉的那个背影。
再没有我熟悉的那首月光。
很长一段时间，我不能创作出一些东西来。
后来，我向张伯租下那间屋。
我不能总那么让钢琴孤单着，就象我孤单的影子。
我又看到了那架琴。
钢琴还是放在那个位子，我忆起那晚看她弹《月光》的情景。
在我擦拭钢琴的时候，掀开琴盖，飘出一张纸，纸上写着： “希望是你。－－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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