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kel(深白色)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07-19 21:31:1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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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夏季的午后,我回到少年时代居住的老屋。
老屋门前的石桥静悄悄的。没有一丝风,尘埃也没有飞扬,只有正午的阳光直直地照着静态的老屋。
老屋的门扇悄然关闭着。
我推开大门,有一个大大的信封从门缝里掉在了地上。
我俯身捡了起来,拆开。
里面是一幅旧画和一张生日卡片,画面上是一个踏春采花的女孩,右下角的角落里签着“深白色·1995年5月”,生日卡片上写着:
你一定不知道
或者已忘记
对于那种忐忑的心情
神秘的微笑
在我们的一生
又有几个记得清
······
我的精神有些恍惚,记忆穿越时间的燧道把我拉回到一九九五年的一个春天的傍晚,在植物园的一个花园里,花香袅袅,微风吹拂,天空万里无云,绿色的橙子林挂满了金色的小果实,郁金香、银莲花、水仙花遍地开放······
我提着花长裙,俯身采撷路旁的野花······
记忆在继续往前追溯······我感觉四周的某一处有一双眼睛在窥视着我,我的心里不安了起来,四下张望了一下,果然,在一丛月季花的后面,我看见一张男人的脸。
我迅速地走向另一条小道,却听见后面有一个焦急的乞求的声音:“别!别走!我快画完了······”
我停下脚步,疑惑地看着他。
他绕过花丛朝我走过来,在我面前站住,说:“你别走开,就象刚才那样,刚才那样挺好的。”
后来,我在深白色的画室里看到了那幅名为《采花姑娘》的画,画上,采花的少女纯洁无暇,表情恬淡,少女的四周繁花似绵,春意盎然。
自此,我经常看见深白色,深白色随身背着画夹,穿梭在杭大的校园里,背影瘦削,面容带着贵族气的苍白,行为举止是一幅艺术家的肆无忌惮。
他总是出现在我触目可及的地方,教室、图书馆、食堂,我总是看见他四下张望的、寻找的眼睛,一看见我,便会朝我笑笑。
后来我才知道,其实那时的我,潜意识里也是在人群中寻找他的,不然怎么知道他在找我呢?
有一天,我居然在学校的一个超市碰到他,我问:“你经常跟着我干嘛呢?”
他说:“我想画画,画你。”
“你画我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是觉得,看见你之后,我对色彩、线条的感觉突然敏锐了起来。”
“你好象很空的,你们学院不用上课的吗?”
“画匠才上课学技巧,美术这件事,玄之又玄,靠的是天份,是感觉。”
·····
我和深白色渐渐熟了起来,我答应每个星期六跟他一起到野外去采风。
深白色总是静静地呆在离我不远的一个地方,在画架后面凝望我。
那段时间深白色的作品很多,画中,我或是坐着石阶上看书,或是站在桥上看风景,或是在湖畔边嬉水,或是在树林间漫步,画面清新自然。
他最得意的一张画是《荡秋千的少女》,浓浓的树荫下,我穿着素裙,悠然自得地荡着秋千。深白色说,正如蒋碧微的吹箫在徐悲鸿手下得到永生,蒙娜丽莎的微笑在达·芬奇手下得到永生,克洛代尔的凝思在罗丹手下得到永生一样,你,萱儿,荡着秋千的萱儿,也会在深白色手下得到永生!
我们频繁地接触,我们去的最多的地方是美院附近。各个画苑、画吧、书画店、古玩店,也经常有我们的出现的身影。
我和深白色屡屡流连在一些画苑中不舍得离去,他总是惊叹着说,古罗马的艺术是征服者的艺术,罗马人是征服者,中世纪时的艺术是教堂里的缪斯,充满宗教味,文艺复兴时的佛罗伦萨画派开始觉醒,到了文艺复兴晚期的威尼斯画派,已是乐园里的缪斯!他说,我现在就处于文艺复兴阶断,身处缪斯的乐园之中!
他说,如果说达·芬奇犹如大海,博大精深,米开朗基罗犹如高山,雄浑壮丽,那么,拉斐尔的艺术犹如清溪,秀美,宁静,清纯,柔美,就象你,萱儿,你就是拉斐尔笔下的女孩,我更喜欢拉斐尔!
有一天,我和室友正坐在校园的草坪上看书,旁边有几个女孩子频频朝我们这边看,我正疑惑间,她们走了过来,问我:“你的男朋友是不是深白色?”
室友感兴趣地问:“谁?谁是深白色?”
一个女孩说:“美院四年级的的深白色,那个画画的,挺帅的那个。”
室友问:“我怎么没听说过,你们认识他吗?”
女孩说:“谁不认识他?他在各大院校有名得很呢,听说,他们学校还为他举办了一次个人画展,非常的轰动。你们没听说过?你们是大一新生吧?”
室友点点头。
她们离去的时候我仍然在发着呆,原来深白色竟是各高校女生的偶像人物呢,我的脑海中浮现他那张苍白而清秀的脸,内心突然被一种骄傲所占据。
我想起了有一次在一个画苑中,深白色在提香的〈〈天堂的爱和人间的爱〉〉前停住了脚步,深白色告诉我,那幅画取材于希腊神话,画中,维纳斯劝美丽的美狄亚和希腊英雄私奔,深白色轻轻地对我说,我听见了天使的声音,萱儿,我们也私奔吧······
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那一刻,我的心中被一种崇拜所溢满,我从来没有象那天一样渴望见到他。
我跑到美院的时候,天突然下起了雨,世界在雨中变得一片模糊,我一路跑着,雨水打在了我的脸上,在快到他的宿舍的时候,我被一个硬物拌倒,一下子摔在了地上。
我的衣服脏了,狼狈之极,我犹豫着是不是该去找深白色,但是,雨越下越大,天气越来越冷。
我还是上了他宿舍的楼,我走到他门口的时候,看见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看见桌子上、地上到处都是画、宣纸和颜料,画架支着,深白色并不在房中。
我走到画架旁,这时,我看见了画面上的我。
那是一张我永远也忘不了的画,画面中,萱儿睡在林边的草地上,裸体,流畅的线条如梦幻一般的起伏,她闭着眼睛,充满了对肉欲的向往。
我想我的脸在那一刹一定变得煞白,我感到一阵阵眩晕,几乎站立不住。
好一刻,我才回过神来,这时,我又发现了桌上的许多画,画中人物的面孔全是我一个人,无一例外的全都是裸体,有的坐,有的卧,有正面的,有侧面的······
我看见旁边的一张纸上写着这样的几句话:我已经把这个身体不知在想象中抚摸过多少次了,一闭上眼睛,那幅曲线就又在眼前了,萱儿,照亮我生命的光,点燃我灵感的火!
这时,深白色浑身湿淋淋地从外面回来,他一见到我,眼睛中马上露出一幅惊喜的光彩,“萱儿,你怎么来了?”
我说不出话来,因为我发抖了。
这时候他看见我的衣服湿了,脏了,问:“你怎么了?怎么,你摔倒了吗?”
我依旧不说话。
“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他的语气里含着一种温柔的责备,“你等一下,我去找干净的衣服给你换。”
我冷冰冰的说:“不用了,我要回去了!”
他又问:“你怎么了?”
我对他说:“你为什么是这样的人?你为什么要对我这样?我再也不想见到你!”说完,我冲出门,疯一般地冲下楼。
我听见深白色在雨中叫我的声音,我的眼泪象雨水一样,打在了脸上。
一个星期后,我收到了深白色给我的信,信上说:
我以为,你是一个艺术的女孩,我以为,有你就会有天堂,我以为,天上的爱与人间的爱就要重合了,谁知,天上的爱坠入人间,除了悲伤和失望,我无话可说。
······
记忆到这时已没有了记忆,深白色很快就毕业了,我不知道他到了什么地方,正如我不知道这幅画是什么时候送来的。画并不是邮寄来的,而且,夹带生日卡,那么,是不是在我生日的那一天,深白色来到了我家门口,悄悄地送来的这幅画与他的祝福,又悄悄地走了?
我的眼睛落回到了手中的画和生日卡,画面中,青春的少女提着花长裙,俯身采撷路旁的野花,线条流畅,色彩艳丽。卡上,是深白色清秀消瘦的字迹:
······
只知道花儿必是恋着蝶的
而蝶也 飞来飞去
在我们的一生
又有谁会忘记
那年轻的美丽
那美丽的年轻
······
---- 当流星划过天际
让哀伤飞翔在天空的彼端
夜半时分 星光陪伴着你
倾吐惆怅
孤星夜语欢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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