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aryrock(极端爱吃苹果)
整理人: i_am_trueman(2002-01-17 12:49: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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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石滩有很多黄色的石头,缺乏些漂亮也缺乏些壮观,但金石两个字我很喜欢,铮铮有声,有这二字摊开在胸怀,站在沙滩上望那海,一浪一浪,好象自己就成了带领民众出了埃及叫山海让路的摩西,必将背负些什么也统领些什么似的。《旧约》里的耶和华太血腥也太暴戾,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对弱者的同情心理作祟,还是暗暗晓得这世上本没有全能,我仍然爱那摩西和约书亚,爱那守契约者的忠诚,爱那不计较的牺牲。这难免显得悲情,也难更改,只愿在渐行渐远中还可以相信奇迹这东西。
所谓奇迹,中国人叫做“机缘”似乎更为恰当,就象那海未必会在你眼前分开条路,倒还可以馈赠些惊喜给你的。这海滩上的砂石是这一带最细致的,可以赤足走在上面,我就任浪湿了衣裳,在水边拾些卷上岸的海物。岸上多是奇形怪状的海蛎子,据说活吃很鲜,但终不敢尝试。有红色的海藻,可以熬做琼脂的,还有大条的海带,干死的海蛰,海红,偶尔见到扇贝,多的是绿色的藻类,堆积起来,远远地望就是一条浪线,若不愿沾水,就走在那以外,是安全的。这一片海边人少,也许因为是周二的上午,心里很是欢喜,就在附近徜徉了许久,后来潮涨了起来,终于等不及看退潮的热闹,也就走开了。
有算命的说我是海水命,会智慧但动荡,这两者都未必,但把我和海水联系起来我总是欢喜的,总记得《马丁伊登》中最后那辛苦的人投身大海的描写,想来在那万物里,海是终极的元素,也是归属与开阔的象征,于是也总在最迷惑的时候想起了海子的春暖花开的诗句。谁又有福做那海一样的人?只是能见到它,呼吸它,倒也够了。
终于没有到金州的足球场里面去看,这次是擦肩而过了。想来好久也没有在里面比赛,那草里的汗水跟泪水的味道,是不是已经淡漠了呢?
下午驱车旅顺,那是流过血的地方,甚至总指望会隐隐地听回日俄之战的炮声。上世纪世纪之交时候的堡垒宛然尤在,粗砺的缺口和冰冷的触感正象冷冷的眸子,缄口,却都看在眼里,记在心上。俄军士兵住的地方象一个大大的地窖,拱型的顶开有天窗,不知道是不是能在夜晚看到星星。但战争的夜晚又怎么可能那样浪漫,这里,中国的旅顺,对于他们是战场,也是每个人的异乡,在这林海里,会有多少人流尽了鲜血和青春,丢了名字,和在家乡等待的姑娘。我摸那石壁,想象自己摸着的,是百年前另一个人的指痕,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来到这里,为什么要在另一个国家的领土上与第三方作战,不知道战争是怎样一道血淋淋地痛到心里的不愈的伤口,只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岁月走了,不变的只有山河,和其上的亡灵与生命。
日本人为他们攻占这里立了碑,为他们炸死的沙俄将军立了碑,抓中国2000劳工为粉饰太平立了碑,那弹型的碑下面望过去就是旅顺军港,曾经是优秀的天然港湾,现在只有几艘叫不出名号的小船,还有海鸥,海鸥的身影矫健,但叫起来不知道为什么,却格外凄惨。
历史里究竟有多少谎言这无从考证,有多少真实被埋葬也无从考证,但如果透明,也就无法为镜,镜的澄明是因为它背后的沉淀,那沉淀不可入口,因为是有毒的。
AXL ROSE的观点是朴素的,但说得再对也没有:What's so civil about war anyway?
我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已经到家,恍惚间我感到幸运,因为我看到了前人未见的,历史似乎就可以浓缩在一个梦里,亦真亦幻,又无比清晰;我又感到欣慰,因为后人能够比我见得更多,他们会知道我和生活过的日子的始终,也会懂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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