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aofan1981(☆色◆兔◆子☆)
整理人: entants(2001-07-09 18:56:3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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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讯技术专家,市场营销专家,社会行为专家们,都曾为传呼的兴衰与
手机的风行作过分析,作过归纳,乃至在各自的研究方向上写下洋洋洒洒的文字,
带给人们以不同角度的启迪与思索。在这些文字中,给人的感觉是剖析的深度越来
越深,挖掘的题材也越来越广,但透视的角度似乎依旧囿于技术与市场的樊篱。虽
然,一个客观事件的发生与存在不会因人们事后的观察与联想而改变,但也正是人
们对于客观现实赋予了不同层面的主观思考与省察,人类的想象力才得以激发,思
想的价值也才得以体现。今天,笔者欲从文化的角度来考析传呼,读解手机,并尝
试动用以微观考释见长的国学传统来对它们作一次“文化的破译”,也就多少有了
点意义。
第一次看到“传呼”这个词是在陆游的——“传呼快马迎新月,却上轻
舆趁晚凉”的诗句中。诗中的“传呼”之意和现代相似,只是古时的“传呼”须人
力亲为,现在则只须用传呼机一呼即可。可见,传呼一词古已有之,而古今之别也
仅在手段与工具而已。
到了上世纪九十年代初,传呼的形式才真正地现代化起来。传呼机作为
一种方便实用的现代化通讯工具,开始流行在男人的皮带上,女人的挎包中。遇他
人有事相寻之时,只须拨通传呼,机主则可根据来电,以决定是否与之联系。如果
复机,自然发呼者可与机主通话,两不相误;如果机主不想或不便回电,则日后也
可籍词推委,不致负了礼数,甚至伤了和气。这倒是同古代的人际交往文化很有些
共通之处了。
古时的人们相当重视交际之礼,特别在社会的中上层更是如此。比如某
某想去会访朋友,他得事先修书一封与友预约;若是拜谒长辈,更是先得递上拜帖,
哪怕自己就在门口,也得止步堂前,万不可作不速之客。岁月不居,世事更替,当
年的预约书和拜帖已变成发到传呼机上的数码或文字,“见或不见”的决定而今成
了“回或不回”。虽然形式与过程有了大大不同,但受访者的主动权与意志自由度
并无质的更变,吾国传统文化在现代的生活方式中也算有些体现。
不过,随着手机的兴起,传呼开始逐渐衰退。与此相应,当代信息社会
中所存不多的一点“通讯礼仪”也就被人淡忘——虽然它可能从未被现代人所意识。
不是吗,随着人们以电话号码代替通信地址,以手机代替传呼,造访者与受访者的
角色与心态就有了微妙的变化。受访者接到电话呼叫,不管是讨厌造访者不想接听
还是在某些场合不便接听,都会被认为是输了礼数,甚至被造访者误解或心存了芥
蒂。可见这是黑白反转,打扰他人的倒有了理,被人打扰的倒缺了理——和礼。
手机的蓬勃发展不过三五年,比之吾国五千年文明史,可谓滴水沧海。
然而人类历史上怕没有哪个民族能像我们一样一旦以“时间就是金钱,效率就是生
命”作为了价值标准;以“沟通从心开始”作为了社交圭臬,便将自己的传统文化
颠覆得如此彻底,以致黑白都不好分了。当然,我并非要拒绝更先进的生产力,也
无意把悖常伦,逆礼教,反文化的帽子扣到手机头上。我只是想从传呼文化渐趋没
落,而手机文化却大行其道的视窗中,用手中的这支秃笔扫去些世俗的腻垢,留下
点心灵的真实——哪怕这真实的驻留也是转瞬即逝。
本着这样的意向,我把已弃置两年的八达传呼机翻了出来,和自己那一
直别在腰间的998拼在一起,思绪就在这一新一旧,一大一小中弥散开去。八达机
在中国的出现大约是在十年前,那时谁能有一台这种机器就仿佛今天拥有了一部卫
星电话,神气之极。而998在那时还根本没有开发出来,有的只是它的曾祖辈8800。
但8800当时的阵势与威风,却远非998可比,特别是它的绰号“大哥大”,更是家
喻户晓。以至电影电视剧中出现“大款”“富婆”的时候,必定会给他们用上付“大
砖头”。因为在那时,手机的显赫和稀少使它的身份陡然上升,取得了某种高贵地
位和等级标志的象征。它们统一操着板起面孔的“黑砖头”,配上笔挺严峻的西服
和领带,或是腰系宝姿皮带足登日本高跟,在夜总会和大商场中神气活现地走进走
出。
那是手机的主人在向人们证明着“自己是什么、自己拥有什么”。于是作为一
种迅速、有效、直观的身份的显示物和印证,手机成为了“白领贵族”的“图腾”。
这种隶属通讯领域的社会“图腾”的确立意味着当代信息社会的一个重要情节
的展开。其象征物——手机的出现也就自然而然地影响了人们的精神需求和文化态
度。当人们心甘情愿臣服于“大哥大”的“王者风范”时,他们的生活目标便落实
到对手机的追逐和购买上,而忽视了它的实用价值,也自然不会想到它带给传统文
化土壤的细菌了。这种赚钱后用钱去换得一种象征身份的消费物的生活理想,使人
沦为物质的奴隶,并丧失掉自我“无所往而不乐”的天空。
那么,相比于手机眩乱反覆的虚空,传呼的坚守应该说给了我们一丝安
静,一份踏实。所谓哺糟啜缡皆可以醉,果蔬草木皆可以饱。传呼一样让我们与社
会息息相通,不一样的倒是没了时尚的诱惑带来迷茫的冲动,也没了把自己的门铃
放到无数人手中的滑稽。这才使我们有机会以更淳朴的状态,用更多的主动,去面
对自我,去洞察心灵,去呼吸自由。
随着时代的发展,科技的进步,如今,手机原有的“图腾价值”也正在
走向泯灭。试想,连打工仔腰里也别着手机的时候,它已经不象征什么了,只不过
是一个方便的通讯工具而已。看来,手机现在剩下的只是贫民阶层所关注的“使用
价值”了。但不巧的是,这是一个“使用价值”为人所不齿的时代,是一个传呼文
化面临尴尬的时代,是手机贵族们又开始挖空心思去发明能挂在身上的、能抬高身
价的、能具有“图腾价值”玩艺儿的时代——
一个不需要树立个人的风格,不必扩大思考的范畴,不用提升心灵的层
次,不屑顾及民族的传统——也就没法解读文化的时代。
然而,从另外一个文化向度上来说,这也将是一个意味深长的时代。一
方面,对它的解读和阐释总让人感到一种无可名状的悲哀;另一方面,对它所蕴含
的一息尚存的文化气脉来说,似乎又出现了复兴的迹象。正如在图书畅销榜上《唐
诗三百首》终于打败了《哈利波特》;五一大假的步行街人流中,走向书店的又多
过了逛向商店的;以及越来越多的人文知识分子以126代替139一样。但这样的迹
象是否暗示着文化的轮回即将展开,抑或文化的历史呼应即将贯通,此乃天机,非
我等凡夫俗子所能揣度。
尽管如此,却始终有一点是我愿意揣度,甚而愿意坚信的
——当黑夜黑到深处时,黎明也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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