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osp()
整理人: donimo(2001-07-03 04:13:19),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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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我的行为主义情结说开去
很怪,正当要动笔写这样一篇随笔时,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无关的情节:
久远以前,好象是个炎夏的午后——在我的印象里,这样的故事总是在一次慵懒的午睡后发生才合理,课堂里流动的空气就象是烈日之下,树荫里抵张羽翅的大鸟;也许是因为炎热,更可能是因为梦幻般碎淡的回忆的不真实,我看不清四周同学、讲台上的语文老师的模糊的脸们;而印象深刻并清晰的是,老师嘴唇慢镜头似缓缓蠕动但斩钉截铁般赞扬的某个同学的作文的开首“哀莫大于心死……”;不幸的是,从那天以后,我不再能清醒地写成一篇完整的作文,任何一次作文过程的一半时间里,我都在沉迷于设计、撰写文章的开首一鸣,而事实上,“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然,“未完成的作文是失败的全部”。
根据事物普遍联系的真理,这样一个无关的情节既然主动跳了出来,就必然有它跳出来和存在的道理,而我,作为撰写者,必须给它以画圆的理论上的支持。
首先,分析它的笔触——闷热、惫懒和模糊的背景里,清晰而深刻的叙述造成的不幸的后果——色调暖重、感觉游离、对比强烈;其次,从内容上看,因果关系突兀。总的说来,具有强烈的梦幻色彩。而梦境的最重要的特征恰恰正是行为主义的最重要的特征:看似肤浅、或虚幻、无条理的过程背后实则隐藏着真实的思想或动机。
这个无关的情节是我动笔前酝酿的全文内容的发端。
现在的我不用在规定的时间里成文,所以无意中有了不少过得去的开首。如歌词《飞蛾》中用词较土的“你爬来爬去,你在寻找什么?微弱的灯光,还有一点微弱的光芒;幻灭之后,这是否是一块干净的地方”,歌词写的是我得知她的父亲去世,欲安慰却无从安慰的心情。其中有句“芦笛又为你吹响”,回忆的是我青春期的行为主义举动,青春期的我当然不会象现在的我那样,有可能拉住女孩的手强吻,而是坐在芦苇塘里,削着芦笛凝望学校高楼的过廊里我暗恋的女孩依稀的身影。
青春期里乃至以后,这样的行为主义例子比比皆是。
从,在熄了灯的月夜里捏着高脚杯,啜饮自己混合调制的粉红略黄的酒(实际上我根本不爱喝酒),到,喜欢迈克尔·杰克逊的舞蹈而到处搜寻他在MTV中穿的行头(找不到,只有找一些替代品,裁缝那里做一条露出整个脚踝的黑裤子,一条白色短衫,白色的袜子,黑布鞋,可惜没有黑绸衫),直至后来穿破牛仔裤蓄起长发,甚至剃了光头。究其实,都是模仿。
好一个摇滚青年的接班人!
如果说青春期的行为主义源于无知和幼稚,那么之后则因为空虚和恐惧。知识的更新之快、要补的课之多,让我措不及手。初生之犊的蛮气,被慢慢了解后的卑微情绪冲刷殆尽。单是近一个世纪前的人的水准,你都无能逾越,如中西贯通的大师林语堂,你说与大师比“岂不可笑”?那么与眼前论坛上的VETRO老先生的渊博的知识、深厚文化功底相比,你的自卑之心照样丝毫不减。
我们这些大学生是怎么了?个个都在行为主义的深渊里眷眷不可自拔?
看,到我们系里演出的各大学的乐队所谓的实验噪音吧,看那些陶醉于王朔胡说八道的大学生吧,以及电视节目里的幼稚应答吧!再看看网络论坛上的嘈杂,条理清晰、尖锐深刻、丝丝入扣的文章难以寻觅,这是大多数论坛难论的尴尬,有的多是攻击与强词夺理。
水妖曾经无奈地和我说,有的人认定这样东西好那样东西坏,根本不和你讲什么道理,摆明了“我感觉就是这样,这是我的个性,没什么道理可讲”,我想我看到的只是强烈个性背后的空虚。但愿,每一双看似深邃充满棱角的目光底下,都已有深厚的积累。
有人告诉水妖,你的歌词不能算是歌词,这种现代诗一样的东西怎么能唱呢?谁告诉你歌词应该是怎样的,诗应该是怎样的。流行歌曲吗?李白吗?你不知道李白的诗本来是被唱的吗?你不知道流传下来的最早的诗集《诗经》就是最早的歌词集吗?你认为徐志摩的诗能唱吗?顾城的诗?海子的诗?你是否记得有一首台湾现代诗的一部分曾被张楚唱过: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蝗虫的大腿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蜻蜓的眼睛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蚂蚁
蝴蝶的翅膀
这种构图式风格的现代诗能唱吗?
你应该听听1983年左右大师李泰祥为许多诗谱写的曲,除了徐志摩,还有郑愁予、痖弦、罗门等的诗。这些歌曲至今听来还是新鲜无比、前卫无比。那么这样的诗你认为能唱吗——
“别拧我,疼”……
你说,微锁着眉心。
那“疼”一个精圆的半吐
在舌尖上溜——转
一转眼也在说话
睛光里漾起
心泉的秘密
梦
洒开了
轻纱的网
“你在哪里?”
“让我们死——”你说。
词与曲的关系是怎样的呢?词不能夺了曲的风头,而曲应该尽词意未到之处。许多流行歌曲几乎没有真正的音乐上的意义,倒是颇合行为主义的要旨,这也是我不太愿意在课堂上给孩子们听流行歌曲的原因之一。
听说刘德华在杭州的演唱会结束了,盛况空前,据说还有七十岁的老太太送花。很好,很好。
杭州这块灵地真的不是艺术的栖息地吗?真的要成为“介背”(大意为:太酸、太多余、太不合时宜。杭州人议论人的常用语)的天堂吗?我不禁抬头远眺窗外宝石山上高矗的尖塔。
我也因此想起在杭州的电台做过《凡人咖啡馆》节目的郭永华(谐音,姓名已遗忘)和以前《男人对话》节目的王平这样的,一个有情调、一个实实在在,都有着很好的文化素养的节目主持人。我热切地期望杭州人都具有那样的水准,而不是……
岔开话题。
在我的性格特征里,有一个很外显的特点:好走极端、夸张。这是长期浸淫于行为主义情绪的后果。用一个恶毒的比喻来形容非常合适,即“还未成为艺术家,却染了一身艺术家的毛病”。而这恰恰是接近艺术核心的绝大障碍,艺术热爱感性与理性的均衡。我与许多真正想学习音乐的同学一样,迫切地想知道,音乐到底是什么,她的本质。她只是一些振动,为什么能让人落泪,同样的泪水有同样的意义吗?托尔斯泰听《如歌的行板》落泪,说“我接触到人民苦难的深处了”,我听《如歌的行板》也感动,我也接触到人民苦难的深处了吗?嵇康讲《声无哀乐论》,讲“乐之为体以心为主”;小泽征尔将一曲《二泉映月》挥洒得优美如画,但听了中国人的演奏,却不禁感慨:此曲有剧痛。我有些明白了……却不甚明白。
看完了一整本《音乐美学通论》,未能了了,倒是聆听齐豫演唱的李泰祥作品专辑《有一个人》,感触良多。象李泰祥的歌曲,还有何训田作的《阿姐鼓》这样的作品,其实已经脱离了一般的流行歌曲的范畴,称为艺术歌曲更适宜。他们,一个大气、粗犷,一个精致、优美,是中国流行乐坛上的两颗瑰宝。如果大学里要增《中国流行音乐史》课程,他们应该是重要人物列表中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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