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ream99()
整理人: wengjl(2000-10-23 02:59:3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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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要一间阁楼
引子
提起写作的原因
1。早上在公司门口，有人发一本IKEA的宣传册。
2。看到北京青年报“喜迁新居”版
3。老板不在，也没别的事做
4。公司网坏了，不能进坛子
5。有感
要一间阁楼
四角的天空
打我记事起，就住在一个院落里，类似北京的四合院，几间屋子围着一个天井。
当年学鲁迅先
生的文章，其中提到“看见天井上四角的天空”，老师还仔细地形容了一番，其
实我一看到就
明白了，因为我天天仰望着“四角的天空”。放学后我会把小凳子和小桌子搬到
“四角的天空
”下，趁着天还亮，写回家作业。
那原来是地主的房子，被政府没收后其中的一间被房管所租给我的父母。邻居是
一对从上海被
下放到此的资本家夫妇以及他的四个成了家的儿子。他们那时已经彻底地被贬为
农民，每日的
营生就是种地及养猪。稻田和菜地离房子不远，至于猪圈，就在门口。由于有四
个儿子，自然
就有四个猪圈。常常可以看到一头大白猪和一群鸡或者鸭悠闲地走来走去，我还
依稀记得自己
吮着手指憨憨地看着它们的样子，最后大白猪一时兴起，追得我到处乱跑，嚎啕
大哭。
终究是破败的院落，潮湿而肮脏的环境。家养动物的气味，蠕动着红色小虫的污
水，肆无忌惮
的老鼠，地面上爬着的蜈蚣，无处不在的蟑螂，搬开桌子以后墙上的潮虫同样充
斥着我对那个
家的记忆。我上小学以后，每一年都听到爸爸和妈妈讨论政府分房的事，那时候
听不懂，只知
道大概意思是算来算去，今年还是没有轮到我们家。然后就是叹气。这时一般会
从几乎不隔音
的隔壁邻居家里传来妯娌以及婆媳的吵闹声，而我觉得妈妈的脸越来越模糊，暖
暖地心满意足
地睡着了。
没有忧愁的年纪，没有好坏的概念。家，那是放了学一定要回去的地方，是被小
朋友欺负或者
被大白猪吓坏了的时候哭着跑过去的地方。
有自来水和阳台的房子
终于盼到了分房的那一天，全家人欢天喜地地讨论着墙面该刷的颜色和高度。我
姐姐和我哥哥
就应该刷蓝色还是绿色进行了艰苦论战，爸爸和妈妈笑咪咪地听着，我支持哥哥
，因为我看到
医院的墙都刷天蓝色，因此我固执的认为墙就应该是蓝色的。以后生活中的种种
事实都证明我
和我哥有着同样糟糕的品味。幸好父母总是英明的，我第一回小心翼翼地走入自
己的房间时，
发现墙是湖绿色的，按当时的眼光来看非常漂亮。
就这样，我走进了那个红漆地面和湖绿墙面的新家，带着离开熟悉的邻家小朋友
的淡淡遗憾和
开始干净的楼房生活的激动心情。其实这还是一个小小的家，两室一厅的房子，
无论厅还是房
都非常小。我的房间有两张床，大的是姐姐的，小的是我的。哥哥在上大学，当
他回家时，小
床就是他的，我和姐姐睡。我们兄妹三人说说笑话，评论琐事，常常很晚了还在
笑，直到妈妈
生气地敲门才肯安静下来。
对于这个家，我有两样最爱。一是阳台，一是自来水。
在阳台上看着大街上的人走来走去实在是一种享受。我喜欢在正月里出太阳的日
子，在阳台上
暖暖地晒着，吃着瓜子什么的年货，看着来往的人，看着他们喜洋洋的样子，一
坐就是一上午
。爸爸总是在照顾他的花，浇水或者剪枝，执著的等待它们开放。
自来水真是神奇的东东。一拧龙头就有水出来，给我莫大的惊奇。就是说我们再
也不用去屋后
头的河里洗碗洗衣服了，在也不用担心水缸空了，只要轻轻一拧，轻轻一拧而已
，水就流出来
了！我想，最开心的人莫过于我的准姐夫，早在我哥上大学的第二年，挑水的扁
担就落到了他
的肩上。他终于解放了！
慢慢的，新房子旧了。姐姐出嫁了。哥哥上了研究生，回家时，他还是睡小床，
关了灯给我讲
故事。常常是重复的，因为我逼着他讲，而且从来都觉得乐趣无穷。
后来，哥哥有了自己的房子，我成了一个人。
当姐姐姐夫哥哥嫂子一起回家时，爸爸妈妈开始抱怨房子太小，装修太旧，东西
太乱。
客厅里的床
我上大学了。头一回离开家，头一回来到北京，一切都那么新鲜。新鲜了两天，
开始想家。想
家到了极点，哭也哭过了，信也写累了，就不放在心上了。整天忙着上图书馆，
上课，看电影
以及游北京。有一天傍晚，出了学校，正好是晚饭的时间，天色暗下来了，我骑
车经过一栋居
民楼，闻到了饭菜的香味，隐隐听到锅勺的声音，突然非常怀念坐在桌边和家人
一起吃饭的情
形。上中学时，每天中午都回家吃饭。爸爸做饭，有时候嫌麻烦，就会把昨天剩
的菜和饭烧在
一起做成“菜泡饭”，热忽忽的，简单可是很好吃。有一次，他连做了两天，怕
我不高兴，又
烧了一碗酱油汤，哄我说：挺好喝的。自己先喝了一口，笑看着我。我乖乖地吃
完了。结果第
三天，他没做菜，就烧了一碗酱油汤，做了一锅饭，还笑咪咪的说：你爱喝啊。
@%$%&&！
其实，其实，就象周华建唱过的那首歌：“就算吃一碗泡面我也愿意”……
从此，这种心情一直淡淡地萦绕在心头。学期结束，我迫不及待的做上了开往家
的火车。
。。。。。。
我惊奇的发现在同一栋楼同一层同一位置有一扇我从来没见过的铁门，上面居然
还有一个门铃
。按响之后，开门的是我激动不已的妈妈。她打开门，我却犹豫了。整个家已经
装修过，铺了
地板，贴了墙纸，还有吊灯什么的。我又露出了小时候看大白猪的神情，憨憨地
随我妈转了一
圈。晕晕的，没找到自己的房间。妈妈解释说，因为家里只有老两口，所以把我
的房间的墙打
开，做了客厅。原来，这个摆着真皮沙发和漂亮茶几的地方就是我的房间。在客
厅的角落，我
发现一张小小的沙发床。
从此，每次回家我都住在客厅。每天早上被爸爸的脚步和妈妈轻轻的喝止声弄醒
，又昏昏的睡
去。每到过年时，哥回家住一晚上，我便让位到爸妈的房间打地铺去，极不情愿
的。
假期，我在学校待的时间越来越长，回家的时间越来越短。
毕业分配时，为了户口的问题奔波。在许多毫无结果的黄昏，我一边回学校一边
看着路边的高
楼大厦想：北京那么大，为什么就容不下我？
在最失意的时候，回了趟家。不敢多说什么，笑笑说有空回家看看。晚上关了灯
，躺在客厅的
床上，泪水止不住的流。我明白，虽然这里永远是我的家，可再也不是可以随便
哭着跑回去的
地方了，我必须自己去面对困难和挑战。
租来的房子
工作以后，房子成了大问题。不得不去租房。
第一个房东是一对老夫妻，他们家空余一间大概七，八平米的小房间，房间里有
两个塞得满满
的大柜子。于是就只能放一张床了。反正便宜，我也不在乎。；老太太记下了我
的身份证号，
并且狐疑地问我是不是真的早出晚归，就是在这儿睡觉而已。我说，我就要个睡
觉的地方。老太太于是定了很多规矩：不许做饭，不许
带人等等。而且，房间是不能上锁的。刚住了三天，问题就来了。我问她热水器
怎么开。她说：你说好只在这儿睡觉的，洗澡去北大
吧。于是，我
就在寒冬腊月骑车去北大洗澡。用同学的澡票和学生证，还提心吊胆的怕被抓住
。还好，学生
气还没脱，回回都混进去了。然后再骑车回去“那个睡觉的地方”，湿湿的头发
冻成了冰棍。
好在在那两个满满的大柜子的下层，有许多旧童话书，每天在床头灯昏昏的光线
下，我读读那
些熟悉的故事，还有一种甜美的感觉。在暖气不足的小房间里冻得手脚冰凉，慢
慢地，在梦里
找到了一双水晶鞋。
不得不搬家是因为老太太为了老头偷偷塞给我一个热水袋而大发雷霆，我只好另
找房子。
因为仓促而且贪图便宜，我搬进了一个终年见不到阳光的半地下室。和一个女孩
合租一间，另
一间租给一个男生。因为要在房间放两张床，所以非常拥挤。那时候，是我工作
最忙的时候，
每天半夜才回家，倒头就睡，睡醒就走。周末也要加班。因为加班工资比较高，
别人有家的不
愿意干，我就抢着去了。昏天黑地的干了一个月，休息了一天，起床后坐在那里
看了会儿房间
，突然问同住的女孩：这里原来这么脏啊？她惊讶的问：你才知道？于是，我和
她开始奋力打
扫。其实根本就是打扫不干净的。因为没有任何装修，地面特别脏，厨房到处是
油腻的污迹和
蜘蛛网，厕所就不更用提了。那天唯一感到欣慰的是，用去污粉把抽水马桶刷白
了。我去买了
一块蓝色的窗帘，总算给屋里添了一点亮色。之所以买蓝色，是因为我有一个蓝
色的风铃，挂
起来，声音非常的好听。那时候以为这个声音会传得很远很远，会有人听见。
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住得有多糟糕，直到有一天有一个同事来看我，我请她去吃饭
。吃到后来，
她说：你别住这儿了，换换地方吧。要不然你男朋友回来看到会心疼的。那时候
的我已经被工
作搞得比较麻木了。心里一酸，可也就笑了笑了事。因为，在蓝色窗帘的窗口下
，我其实已经
送走了他。他说：我走了，照顾好自己。
一共搬过几次家已经不记得了，不知为什么，总是碰上房东要收回房子。匆匆忙
忙的，从这里
搬到那里。我对面的有很深的感情，大概就是因为搬家。不敢想象那时候没有面
的怎么搬家。
因为不可能去找搬家公司。也不认识什么有车的朋友。幸好，总有个把好朋友帮
着我坑吃坑吃
地把东西抗下楼又抗上楼。那些来来去去的疲惫使我的心情灰暗到了极点。
。。。。。。
几经跳槽之后，我的收入终于有了改观。我决定住得好一点。根据三气电话家电
合住的要求，
通过中介公司找到了现在的房子。干干净净的，宽敞的，明亮的房间。说好了可
以用热水器，
可以用冰箱，可以用洗衣机(虽然后来坏了)，还可以用厨房，而且厨房也是那么
干净，有煤气
，有抽油烟机。房东是和善的，笑咪咪的大哥和大姐。我真的非常满意并且平生
第一回开始布
置房间。揣着写得密密麻麻的清单，我在批发市场转了一整天。回家的时候自然
是大包小包。
原来，和小贩为几个挂钩讨价还价是那么的幸福，因为我要把我喜欢的窗帘挂在
属于我的房间
里。我特意去艺术布店定做了一套床上用品，那种心情，那块普普通通的格子布
看上去不知有
多漂亮。
这就是我现在住的地方，尽管离单位很远，房租也比较高，我总舍不得搬。都住
了一年多了，
安安稳稳的，不想收拾行李，运走，然后打开，再收拾。
别人的家，自己的家
自欺欺人的日子快过到头了，如果离开北京去工作，我一定得退了房子。那么，
当我半年或者
一年后回到这里，一切又和从前一样。我还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想到这些，我才
从昏昏沉沉的
“家”的感觉中苏醒过来，那是别人的家。就是说，虽然房东的儿子一年才回来
一次，只要他
说回来，他就能住进来。虽然我天天住在那里，只要我走了，就不能说回来就回
来。所以，我
就象在这个城市的路面上飘走着，走过一个又一个地方，始终都不能落下来。
去年回了家，已经买了大房子了，花了省吃俭用的二老一生的积蓄，装修得非常
富丽堂皇。我
那可爱的老妈妈说，要让你们兄妹回家都有地方住。我的沙发床不见了，代之大
双人床以及暖
暖的鸭绒被。我的老爸爸住在远远的另一头的房间，听不到一点声响。姐姐姐夫
来看我，发现
姐夫胖胖的，恐怕不可能挑得动水了。哥哥没有回家，打电话给他，说很忙，在
练气功(注：不
是法轮功)。我舒舒服服地住了几天，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我的老爸爸如今不做酱
油汤了，每天
早上给我买素包子和豆浆，并责成我小外甥女的保姆去买螃蟹和土鸡。临走的时
候，妈妈叮嘱
我万事小心，我带着一点不舍回了北京。仔细想想，好象是去了爸妈的家做了一
回客。
常常听同学们讨论装修的事，插不上嘴，却愿意听，愿意分享那种快乐。我想，
如果是我的话
，不知道会有多么眉飞色舞呢。我也常常假想自己为了装修房子昏天黑地地去买
东西的样子会
有多么快乐。客观的原因，暂时我还不能驻留在这个城市，有一个自己的家或者
为有一个自己
的家做点什么。但我不相信自己是注定漂泊的人，我乐观地期待着，会有那么“
一间小小的阁
楼，一扇朝北的窗，让我望见夕阳”。
又想起小时候和父母一起睡。冬天的早上醒来，看见妈妈已经走了，于是挤啊挤
，挤进老爸的
被窝，抱着他，热忽忽的，不肯起床。
所以，要一间暖暖的阁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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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逐风，
追逐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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