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aa234(我只只在乎你)
整理人: bb.1981(2003-03-24 14:42:35), 站内信件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Literature 讨论区 】
【 原文由 二郎 所发表 】
“菜快凉了，先来吃饭吧。”妻把我从伤感中唤醒。
“吃完饭要接着讲噢？”妞妞有些不情愿地对我说。
“妞妞乖，吃完饭爸爸再讲。”
人与人之间是讲缘份的。所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识。人和
猫也是一样。
黄猫咪是我家养的唯一一只“自来猫”。它原来是不是有主人？它的父
母究竟是不是野猫？为什么黑龙能容忍它取代自己在这个家中的位置？每当
我拿这些问题问黄猫咪时，它总是用拖得很长的喵喵声回答我——似乎在解
答我的疑问，又似乎在责备我尽问些不该问的事情。其实我也真笨，答案再
简单不过了，那就是“缘份”。
在全家人当中，黄猫咪对我最忠心耿耿。夏季的午间，我睡在竹床上仍
热得满头大汗，伏在我枕头边上的黄猫咪会轻轻地用它那小舌头把我额头上
的汗珠舔掉。有时我会被它舔醒，大眼瞪小眼的情形令我至今犹觉温馨。冬
天的晚上，黄猫咪会钻进我的被窝，趴在我的胸脯上，热乎乎的像只小火炉。
这种时候只要我稍微动一下，它就会把尖尖的指甲从前爪中伸出来一下，警
告我不准乱动！更不准翻身！正因为这个缘故，我至今仍保持着良好的睡眠
习惯：临睡前是什么姿势，醒时还是什么姿势。
姐姐对黄猫咪是最有意见的。按照当时我家的家务分工，全家人吃过饭
后，由姐姐给黄猫咪准备猫饭。可是姐姐吃饭通常是最慢的，黄猫咪等不及
了，就会在桌子底下抱住姐姐的小腿肚子咬！尽管不是真咬，但足可令姐姐
吓得尖声大叫。如果猫饭不好吃，调皮的黄猫咪会叼起盛猫饭的碟子乱摔个
不停，弄得满屋子都是饭粒。结果，姐姐总会在我的抗议和父亲的责令下重
新准备猫饭，外加打扫房间。可恶的是，姐姐遇到这种情形也总会找机会踩
一踩黄猫咪的尾巴，以为报复！
鉴于黄猫咪一贯守规矩，讲原则（比如大小便、磨爪爪、洗澡、处理老
鼠等等从不犯规），逢年过节，父亲特例允许它与全家“同桌”用餐。也就
是在父亲旁边多加一张高凳，让黄猫咪后腿“站”在凳子上，前爪趴在饭桌
边。除了父亲夹给它的菜外，它还会用爪子把桌上的骨头拨到自己面前来啃。
有一年过春节，黄猫咪对父亲桌前的酒发生浓厚的兴趣，鼻子嗅啊嗅地喵喵
叫，父亲抱起它喂了它一口，辣得它又吐舌头又摔头。黄猫咪这下真成了
“醉猫”，走路摇摇晃晃的，还拼命要追自己的尾巴……
黄猫咪是一只“多情”的猫。当它有好东西时，总是不会忘记与朋友
分享。如果母亲在它碟子里放上一条较大的鲜鱼（或者它把自己抓到的大
老鼠放在碟子里），它会跑出去把黑妹妹带回家一起吃。尽管黑妹妹始终
是一只野猫，但既然是黄猫咪的朋友，所以我们也都热情欢迎。
黄猫咪还是我所见到的最勇敢的猫。邻居周叔叔家养了一只狗，这只
狗简直像个恶霸，平时见到鸽子咬鸽子，见到小鸡追小鸡。我家的黄猫咪
可不知道“怕”字怎么写，只要那只狗走到我家院子附近，黄猫咪就会冲
过去大发“猫”威，先是大叫大吼地严辞训斥，然后就扑上去打耳光。狗
可能从未见过这么凶的小东西吧，竟然灰溜溜地逃跑！以后它见到我家的
黄猫咪，也总是避得远远的。“狗怕猫”这件事一时成了周围邻居们议论
的话题。
“后来呢？”妞妞听得乐呵呵。
“后来……”我不禁黯然。
有好几天黄猫咪都没有回来，全家都很担心。由于以前发生过黑龙变
野猫的事，因此我们十分担心黄猫咪也变成野猫，不用说它原本就是一只
通常养不家的“自来猫”，就拿它最要好的黑妹妹到现在仍是野猫这一点
来说已足令人不安。
尽管是寒冷的冬天，我家的窗户也日夜打开，生怕黄猫咪回家时进不来。
一天晚上，全厂停电。突然“咚”地一声，仿佛有东西砸在窗前的书桌
上。爸爸拿着蜡烛走过去看。“黄猫咪！”我一听，忙和姐姐一起跑到桌前。
真的是黄猫咪！只见它僵直地躺在书桌上，嘴角流着白沫，虚弱地喵喵叫着。
我和姐姐惊得说不出话来。
父亲看了看黄猫咪的瞳孔，握着它的前爪：“它是中毒了，难为它还能
爬回家来……”何止是爬啊，那一米多高的窗台，它是摔了多少次才用尽生
命中最后一点力气跳上来的啊！
“送医院！快，送医院！”我哭喊着，姐姐哭喊着，母亲用衣襟擦着眼泪。
父亲一边叹息，一边小心地将快要叫不出声的黄猫咪放到纸盒里。我们
跟着双手抱着纸盒的父亲一路小跑到了医院。父亲跟医生谈了一会儿，回来
对我们说：“救不了。”我们只好抱着黄猫咪回家。
这夜是那样冷，那样黑。
桌上的纸盒里，黄猫咪继续流着白沫，可是发不出声音。我轻轻地抚
摩着它那越来越冷、越来越僵硬的身躯。烛光也似乎越来越暗。
我们全家人都默默地围坐在黄猫咪旁边，无助地看着它慢慢地死去。
在湖南有一个习俗，猫死后要把尸体挂在高高的树梢上，否则对主人
家不吉利。
花花病死后，它的尸体就是挂在高高的树梢上。
不管有多么不吉利，我们都不忍心将黄猫咪的尸体挂在树梢上。父亲
很快做好了木盒，带领一夜未眠的全家去到后岭的坟地里将它埋葬。
后来，父亲说，黄猫咪希望死在家里，它实现了自己的愿望。
后来，黑妹妹来过几次，我们热情地招待它，但它始终是野猫。
后来，一直到我高中毕业的三年间，我家谁也不再提养猫的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