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idd()
整理人: dannylu(2001-05-18 01:44:54),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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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婺源之旅不算很成功,因为计划不够周长,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留下不少遗憾。但整个旅途还是有很多人事物值得记下来的。于是定了这篇《婺源旅途点滴》,希望与大家分享。
流氓的士司机与三轮飙车大婶:
一号出发,火车在路上走了16个小时,直到第二天清早五点半才到达我们的第一站。在上饶下了火车,因为天色尚早,便打算去看看上饶集中营。
出了车站,人生路不熟,只好打的过去。一问价,收我们十五元。自然要砍,好不容易有人愿意收十块钱送我们去。但此人极坏,在途中听我们的对话得知我们是广东人,于是出尔反尔,到了目的地便抬价至十五元。我们当然据理力争,他还说起表价是五元,每公理跳一块七,而火车站到集中营有七公里,用我们的无知骗取了我们的顺从。最后我们多付给他两元。后来才知道的士起表不过二元,市内一般不打表,五元可到任何地方。这该死的,一下子就多赚了我们一倍。
从集中营出来,不敢再打的了,便叫了一辆三轮摩的。虽然上面标明了每人两元,我们还是心有余悸跟那位中年女驾驶员砍,最后她同意只收我们三元。想不到这位大婶是飙车能手,车子风驰电掣地飞奔在既不宽阔也不平坦的路上,我们惊出了一身冷汗。中途还上了一位本地客人,见她价也不讲就付两元,知道大婶没有骗人。这三两块钱的生意也不好做啊!心中不免有点过意不去。
老村镇:
在清华彩虹桥有竹排出租,我们便在桥头收费处付钱雇了一只。船夫看上去也有六十多了。沐沐问他这份工作有没有工资。他说没有,只是家里闲着就出来帮忙的。沐沐又问他儿女的情况,他说都在外地打工去了。
在婺源,很多青壮年都出外打工去了,剩下老少在家务农或从事其它副业。在老街上逛,看见一位老伯在做竹伞的支架,另一位老伯在锯木。古老的村镇,衰老的生产。从某种角度看,农村人口老化的程度比城市还要严重。
当地人说,他们的支出很大,小孩上学一个学期就要三四百,大一些还要更多。一年下来,一个小孩的上学就要支出近千元。村里乡里搞建设,又要每户出资,还有很多杂七杂八的支出,一年也要上千元。就不管吃的,一年就要两三千元的支出。但是,这里的农民们主要靠种茶维生,收入微薄。如果不出去打工,真是很难维持这些开支。
曾经在一些论坛看见一些骂农民的言论,说他们没文化,不安份,拖国家的后腿。但是他们有没有想过,原来我们这些城里人,天天吃的是由一双双衰老的手种出来的粮食!农村用大量精壮劳动力支持城市建设,用大量衰老的汗水来喂养城市人口。几千年来,中国以农为本,原没有什么工商业。现在工业化了、城市化了,城市人把财富集中在自己的手里,只顾吃喝玩乐,憨厚的农民却没有享受到一丝一毫的实惠。从某种角度看,城市人才是这个社会的寄生虫,拖国家后腿的是自私的城市人!
问渠哪得脏如许?唯有源头垃圾来。
宋理家大师朱熹是婺源人。记得他有一句名诗: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源头活水来。原来就是称赞他家乡的。
从清华到陀川,路是沿溪而上的。站在溪边拍照,不管哪个角度都是好景。可是不管怎样取景,总有无数的垃圾充塞着画面。为了拍一幅好照,不得不动手把缠在岸边树枝上的破衣服、烂袋子等杂物清走。心想这穷山沟里的人怎么会有如此多的破衣服丢掉呢?我开始猜想自己以前捐赠过的衣服的去向了。
后来与一位当地人谈及此事,他说这里穷,交通又不方便,几乎没有人来收垃圾。村民们不要的东西也就随便扔掉,一发大水便被冲走,结果沿河两岸就布满了垃圾。
永动机阿伯:
理坑村的位置在地图上是画在路的尽头的,也就是说这里已经是深山沟了。这里没有旅店,我们自然投宿于当地村民家。
接待我们的是一位老伯,他大概50多岁,他给我们说了很多理坑村的典故。但最令我们惊讶的是他的干劲。由于正值茶收季节,他在茶厂帮忙,至少已经连续两夜没怎么睡觉了。当天晚上,他还与我们聊天到12点。我们已经相当疲倦了,但又不好意思推辞他。我心里正恐慌,怕他要拉我们聊到天亮。好在到了12点他告辞了,原来他又到茶厂去工作了。这不就是第三个不睡的夜了吗?真不知道他从哪里来的精神。
由于这样,沐沐给了他“永动机阿伯”的称号。
超级无敌唱衰你:
在理坑村,目睹一件非常有趣的事情。有一位老婆婆坐在路边的石凳上唱歌。起初我们以为她在唱当地的民谣,但见她面带凄凉,唱得有些声嘶力歇,还不断地用手指指点点。便觉奇怪,难道她是在唱着悲剧中的歌谣?
一问旁边的人,才知道原来她和儿媳妇关系不好,她正在骂她家的儿媳妇呢。哇噻,这里骂人是唱着歌来进行的!我开始猜想打架是不是跳着舞进行的呢?
遗迹与遗憾:
婺源处处有明清遗风,特别是建筑方面。就像理坑村,整个村都还基本保留着旧日的风貌。但是,所到之处,总有无数的遗憾。因为这些先祖留下来的珍贵遗产都遭到后世不同程度的破坏。
在理坑村有座官厅,是某任广州知府在此的定居的依据。整个大厅有50多根柱子,很独特。但是现在已经破旧不堪了。进入官厅前,大门横楣上竟还赫然挂着五个字“人民公社好”。不过,这里的破坏还主要是年久失修而已。相对于思溪的人为破坏,已经好得多了。
走进思溪,我的心情就开始觉得沉重。三间商人大宅,原来的雕梁画柱已经不在了,门上雕刻着各式各样的图案都受到过不同程度的破坏。特别是人像,头全部在文革的时候被铲去了。
还有个敬序堂,设计很特别,庭院也大。可是树大招风啊,太平天国时,石达开的部队在此驻扎,就住进了这里。竟把大厅中半边的厢房拆了用来烧饭,青石地板都烧裂了,后来又有文革的疯狂破坏,原本富丽堂皇的一座楼房,历尽了风风雨雨,留下无数的伤痕。唯有那“敬惜字纸”的遗迹,给后人凭吊感怀。
评论文革:
永动机阿伯是个相当有文化涵养的人,过去在村里是文艺干部,当编剧的。想不到在这深山沟里也住着戏剧家,婺源不愧是出过三个大官的地方。更想不到的是,我们在这里竟然也讨论了一番文化大革命。
老伯说到这里的几处官宅,就掩不住他心中的遗憾。说以前这些建筑保存得很完好的,文革都被破坏掉了。但他却没有完全否认文革,还说文革把文化推向了一个新的阶段。比如戏剧,以前尽是些古装戏,王侯将相才子佳人,文革的样版戏,搞现代戏剧,事实上是一种新尝试,把文艺推到了新一阶段。
这种说法虽然不是头一次听见,但我和沐沐都对老伯的说法深表新奇。其实,不管怎么说,文革是破坏了文化的,至于客观上它对文化起到了什么样的推动作用,那只是很细微的部分。如今我们看着这些被破坏的文物,被污染的遗风,心中就不禁感叹。如果权力掌握在一些不懂文化,不尊重文化的人手里,那么对文化本身来说必是一种浩劫。就像秦始皇焚书坑儒、项羽烧阿房宫、明清的文字狱、石达开的拆屋烧饭,二十多年前的文化大革命等等。
的确,几千年来,中国每每在权力转移的时期,文化就要被破坏一次,转移得越剧烈,破坏也就越严重,中国的文化是在不断被破坏催残的情况下顽强生存发展起来的。如果破坏本身也是一种文化的话,那么中国这种破坏的文化是否也可算是世界的一大特色呢?
寻找古代墓冢:
听永动机阿伯说,理坑村周围有不少过去大官的墓冢,有一定规模,有些还是皇帝下诣兴建的,工程浩大,里面建有复杂的墓室,设有机关。还说前些年有几个被盗,尸体挖了出来还是非常完好的。
我们决定到附近去找个古墓看看。与沐沐一边唱着歌,一边拨开漫草向村民指示的方向走去,结果却一无所获,乘兴而来败兴而归。
死心不息,回到村口,我们又询问导游,他便找了位老伯给我们带路。原来蓬山此去无多路,道不阻也不长,只是我们头一次走错了方向。老伯一路上向我介绍了很多东西,可惜他的乡音太重,我几乎听不懂他在说什么,而墓冢外面都差不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他在途中指着田边的泉水说:“这水可以喝的。”我们听懂了,其实点个头就罢了,谁知我们鬼迷心窍地蹲下去品尝,还说很甜。我猜站在一旁的老伯一定非常惊讶的想:虽然这水能喝,我们还是只喝自来水的,现在的年青人真牛。
施水村舍与土匪中巴:
在延村,我坐在村口的一间大房子外的小院处等候沐沐,一坐就是大半个小时。水壶的水已经喝干了,口渴得很。虽然这儿有印着黎明头像的乐百氏纯净水卖,但无奈身上只有两毛钱,只好坐着盼望沐沐早点回来。房东是位大婶,见我如此境况,就提了个茶壶给我倒水。喝了一杯再给我添一杯,还怕我不解渴,站在旁边等我,心中甚是感激。她还对我说天已经晚了,如果赶不上车回县城,可以在她家住下,只收七块钱一晚。这是我听到的最便宜的价钱(因为她认为我是学生)。
从延村,天色果然已经晚,似乎已经没有车要回县城去了。正好有一辆中巴经过,是一班驴友包的车。我就上前去跟他们商量,是否可以顺便载我们一程。几经肯求,他们总算应允,那个“头儿”还很客气,只要我们每人一块钱的车费。真所谓在家靠父母,出门靠驴友!
谁知道我们被中巴的司机给算计了,回到县城,他借口车子因为超载有所损坏,要我们后面上来的人每人交七块钱,然后还要收我们每人两块钱的车费。真他妈的,简直就是土匪。虽然我们据理力争,但强龙还是压不了地头蛇,驴友们也有难处,没法跟我们说太多的话,我们再不情愿也只能就犯交钱。
义务导游与收费解说:
理坑村村民很淳朴,最让我难忘的是当我们走到村口的时候,会有当地的人主动出来问:“你们有导游了吗?(虽然村委会组织了一些人做导游,但这几天游客甚多,他们都忙不过来了,所以总会有掉了队没有跟到导游的人。)如果还没有,我来带你们吧。”当我们问要多少钱时,对方会很郑重地告诉我们:“不要钱的!义务的!”
永动机阿伯总抱怨那些年轻人未能详尽地向来客展示本村的风貌,一有空就孜孜不倦地向我们介绍理坑村。他不止一次遗憾地说:“如果我有时间,会带你们到处看看,这里还有很多东西那些年轻人都不知道。”
从古墓返回的时候,沐沐小声问我要不要给点钱那位带路的老伯。看他的表情,是想也没想过要收我们钱的,我便请他抽了根烟。沐沐感叹,相比他们,我们真是满身铜臭啊!沐沐对我说:“我觉得这里的人很有使命感!”
归途取道景德镇,在那里转车停留的间隙,我们跑到了一个古窑遗址去参观。门票竟要20元,幸亏带了过期学生证,骗得减半。一进去便大觉上当,展厅里阵列着一些莫明其妙的破玩意。发现馆内设有解说员,但居然要另外交20元钱!原来门票的功能只是买开那道大门,要解说员开金口,还得另外交钱。我们顿时意兴全无,匆匆看完这个遗址便要离开。
正在此时,又出现了一个中年男子,看上去倒像个高层。他说还有些东西给我们看,于是我们就跟着他进了另一间屋子。谁知道他拿出两个盒子,里面装了一些破罐烂瓦,说是文物,每件卖150元。还不停地对我们说这些文物如何珍贵。原来还以为有好介绍,心中不禁有些愤懑,沐沐则质问他们有没有文物买卖许可证。他们还狡辩说不需要,卖这些只是为了博物馆能够更好地发展。
没跟他们说两句,沐沐就拉着我走了。这里女的提供收费服务,男的则盗卖文物,好个男盗女娼。
---- 光顾着说,谁知道说了些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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