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wocups186()
整理人: darkwing(2001-04-25 23:23:5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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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还是昨天清晨的样子,空气却回光返照地热起来。抬手遮住阳光,遮不住耳 边情歌伤感的曲调,分手已成必然,他想。
荃坐在他的对面,企盼哀怜而又分明无望的双眼始终直望他的脸庞。
音乐仍在耳边聒燥,毫无情趣,平添愤怒,他扭转头恶狠狠地望着不远处那位抱 着录音机闭眼痴醉的小分头,沾满灰尘的廉价皮鞋,一只指甲中藏着黑垢的手正 一下一下在膝上打着拍子,恍然不觉相隔不远处正越来越高涨的愤怒。以至于在 音乐被倏然地关掉时才惊讶地睁开双眼,以茫然无辜的态度承受他一记清脆的耳 光。而荃就在这声响中悲伤跑远。他回过头,望着那疾疾远去的身影。如同跳跃 于风中的红蝶。他痛恨这种结局,但他满意他们永不再见。
一个不知所谓的季节,人们总在穿衣减衣中消磨时间,蛰伏还太早,仍需忙碌, 一切事,包括爱情。
走上大街,摸摸钱包,买瓶酒,跟大阳干杯。原来欺骗这么容易断情,为不存在 的第三者干杯。
呛人的酒精味从喉直往上冲,一连串凶猛的咳嗽忠实地提醒他原来不善饮。
不善饮为何举杯,他嘲笑地看着酒杯中那张通红的脸,陌生,这是谁?
没预备头晕,只是地球在转。
没预备呕吐,只是喝了太多酒,吐一口痰。
一封信,放在桌子上。信中是把钥匙。田螺姑娘伤心地走了。一个谎言,换来 满屋的空虚。
不再想,写字。写字能排遣烦忧。
打开WORD,一片空白,过了半个钟头,还是一片空白,烟头在烟灰缸里开扩 大会,烟圈在指尖上跳舞,乱,心乱,思绪有如初学垂钓者的钓丝,还未甩出就 已结成一团。
若是平时,窗子会被打开,桌上会有一杯冒热气的茶,还会有一张关切的温柔的 美丽的脸。唉,过去了,不再有,只剩下虚空、虚空。
当烟盒里的住户走空,他向思想投降,关掉电脑,打开门,让满室的浊气拥着他 一起逃匿。
变天了,树林整体得了脱发病,枯叶乱飞,是寒风中的信笺,传播着冬的消息。 林荫道从此无遮拦。没有呵护的身体惊恐地等待考验。裹紧大衣,寒冷仍水一般 地渗进来,孤独也趁火打劫从内部响应。
跑起来,大衣迎风飞舞,飘起于身后形成一道起伏的屏幕。头发在幕前跳舞,眼 泪随汗水流下,身子渐觉空虚,空虚得沉重。
一群人在湖边拍戏,夏日的布景,夏日的服装,在寒风中发抖的男女主角进入镜 头,绽开冻僵的笑容,他感到好笑,人生如戏,演戏的如此,看戏的呢?
寒冷与思想反应,香烟作催化剂,生成回忆。
三年零六个月又四天,恋爱的时段。在此之前,他和荃是陌生人,在此之后,他 们又成了陌生人。爱情需要培养,而缘起于一刹那。三年成不了一个因果,变成 回忆也不错,毕竟,这是最好的办法。
忧伤的旋律如影随形飘荡在他的耳边,伤感变成一支无形的箭直剌他心。咖啡厅 的空调开得很大,温暖如春天独自开放于此一隅,然而温冷于精神,怎是热气所 能感化。咖啡的温热,只可驱散身体的疲惫,其它也无能为力。就如胃药不能越 权治疗心脏病,心理医生无法为患者割盲肠。
片刻的温暖是一杯咖啡换来的。服务生走过通告打烊,于是重新走进寒冷。午夜 的街头只剩下路灯。还有最后一班车回家,走吧。
吃惊,原来午夜的站台他并非唯一的等待者,一位着白披风的女郎娉婷而立,矜 持而脆弱地立于狂烈的晚风中,昏黄的灯光下映出红肿的眼,他惊讶于女人伤心 的眼原来如此雷同,仿佛荃的哀怨被复制,在不经意中又偷偷闯入他的视线。无 法逃避。
女人似乎意识到一双眼正注视着自己,挪了挪步子,徒劳地想躲过去。
“我不是坏人。”他心里说。收回自己的目光。夜很静。静得能听到时间流淌的 声音。
“嗒嗒嗒”急促的脚步奏起夜半歌声,远而近,细微而清亮,在女人的旁边 嘎然而止,他转过头去,看到一个长发男子向那女人哀求:“是我错了,对不起 ,跟我回去吧。”
“我不回去!”
“我向你道歉,原谅我吧...”
碍于有个旁观者,男子声音越来越低,挨着女人的头细细地说着,女人沉默,偶 尔抽噎两声。这样的场面,不是第三者比第三者更尴尬。
“走吧,回去。”那边似乎说和了。男人带着胜利的疲惫,轻牵着女人的手,女 人的脚钉在原地仍旧不动,手却让男人牵着,反复的本性原是女人所共有的。一 再的倔犟只不过为了换取爱人多一些甜言蜜语的哄骗。
然而男人已经厌了。突然变脸,一脸的温存倏忽转为满脸怒气,一个重重的耳光 掴下去-啪!
“劝你你不听,是吧!!”
女人一时间懵了,好一会,哭声才如晚点的火车拉响的汽笛,格外卖力。响彻这 午夜的街头。
他看在眼里,突然觉得那长发男子的可恶与可鄙。心中油然而起一股愤怒。恨得 他三步并作两直扑那男子,一拳、两拳狠击那人的脸,声声脆响。
女人尖叫,长发男子吃惊地倒下,原来如此不经打,还充什么男子气慨,他鄙视 地看着那男子,不解恨,欲待再上前,却发现那女人早已蹲下身去,将男子的头 紧抱于胸前,用身子护着,扭头惊恐犹哀求地望着紧握双拳的他,连连地说:“ 不要打..不要...”
他愣住了,退后两步,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那女子,想笑,仰天大笑。
车来了,一个人上车,大笑着上车,售票员目光讶异,车开动了,乘客只有一个 ,却载着满车哭一般的笑声,一路挥撒。
苦涩的灯光,苦涩的梦,睁着眼做梦,幻觉是一架放影机,播放着甜蜜的、悲 恸的、愚蠢的往事。
宽容是一种爱,也是一种惩罚。
漫长的夜。
风在敲门,痛苦不再是过客,承诺宿在失去的刀刃上,悲伤如此鲜明。
坐起身,拿出最后一丝勇气,喝下一瓶酒,忍受身与心的煎熬,视线投于天花板 上,思想落在酒瓶中。
忧愁是见血封喉的毒药,已随血液流至心的深处,意志遍体零伤。
打开电脑,拨号声。
夜深了,网上没有黑夜。
时钟敲到第四下,视线变得模糊,医生说不能熬夜,是的,不能。
打开抽屉,化验单躺在第三本书的二十八页。
“我什么时候会死?”他嗤笑着。
拿出一张纸。
屋子里空了,荃走进来,一身黑色。
屋里仍是零乱着的,保持着他走前的模样。
荃的目光停留在桌上,那里有一张纸,用茶杯压着。
拿起来,一封信,给她的,是他的笔迹。
只有一句话:
“也许我别天就会死去,但请你相信,在今晚,我仍在爱你。”
纸在颤抖。
女人的哭声从窗户里传出。
窗外仍是一片安详的世界。雪静静地下着,掩盖着一切不美好的事物。
远处的湖面上,几个小孩在滑着冰,无邪的笑声在空旷的平地里传得很远... .
2000.10.31
-- 纪念与怀念。
※ 修改:.twocups186 于 Oct 31 20:32:22 修改本文.[FROM: 61.137.6.133] ※ 来源:.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61.137.6.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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