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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wangyinming() 整理人: moonlite(2001-06-26 00:43:4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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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找零钱不得不买了一份一元钱的报纸,在踏上公共汽车时,我将硬
 币扔进硬铁箱里,三个硬币掉在铁皮上,发出清脆的错落有致的“叮
 当”声,甚是悦耳。司机抬起满脸络腮胡子的脸,睁着惺忪的睡眼,
 边打哈欠边向我说:“早。”我笑着点点头,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是一个清凉的夏日早晨,乳白色的薄蔼刚刚散去,太阳还没有
 出来,空气清新怡人。我得坐半个小时的公共汽车去上班,正好在路
 上把这份报纸看完。
 
 第一版照例是些最无关紧要的开会的报道,刻板的图片,整齐地
 罗列着一个个模糊的面孔,大红的背景,绿色的制服,俗得不能再俗
 。我从后面翻起,最后那版是大幅的婚纱照,彩色的,一眼看上去就
 知道印刷质量不好,有些错位。翻过去是某个高官的艳史,再翻一页,
 里面是四川哪个地方的大巴又出事、俄国车臣战火纷纭、科索沃的游
 击队又作乱、乌干达的邪教死了两千人……
 
 实在是无聊,这世界干嘛有事没事地老打架?最后那版的婚纱广
 告,即使是印刷质量不好,看来看去也只有这幅图比较悦目。很一般
 的蓝天白云、青草绿树的风景,新娘将头靠在新郎的肩上,盈盈地笑
 着,姿势不错,但看不出有何幸福,只是笑而已。新郎的表情有些傻,
 两眼直愣愣地看着前方,脸上的肌肉有些僵硬,一看就知道是两个不
 相干的人凑在一起拍成的照片。结婚?面包也说要结婚了,和他那个
 叽叽喳喳的玛琪。当他告诉我时,我用了足足三分钟才回过神:
 
 “你要结婚?和玛琪?”而半年前他还告诉我他讨厌玛琪,弄不
 懂她是怎么一回事。说她好像经历非常丰富,但这只是他的猜测而已,
 无法得到印证。而我一听到他说玛琪:“整天像个八婆一样东家长西
 家短。”时,就劝他:“你还是另找一个吧,天涯何处无芳草,身边
 养着一只麻雀会烦死人,小心精神失常。”我还以为他换女朋友了,
 正想体贴地问一下,没想到他竟告诉我他要和玛琪结婚。
 
 “真是没意思”。我嘟哝着下了车,进了大楼的电梯。
 
 办公室只有小郑来了,正在埋头大啃手中的面包,我说你真早啊,
 她说明天都周末了,还有谁像咱俩来得那么早。这是一个北方女孩,
 长得粗壮丰满,我在男人中个子算不矮的了,她竟然个头和我差不了
 多少。
 
 “昨天那份文件打完了没有?打印好了给我,我还得改动一下。”
 我的桌面乱七八糟,杯子放在书上,几本书都是横七竖八地摊开着。
 我拿起杯,昨天泡了咖啡,离杯沿一厘米以下有一圈的黄褐色污迹。
 
 清洁卫生的大妈也没来,卫生间里充溢着一股臭味,脏污的鞋印
 在白瓷砖彻的地板上一个叠一个。我拧开水龙头,把杯子冲洗干净。
 
 小郑这时吃完了面包,对着一面小镜子仔细地涂着口红,一张嘴
 撅得老高,从侧面看上去颇有几分性感,我为自己泡了一杯普洱茶,
 舒舒服服地坐下来。
 
 今天好像也没什么事可做,毕竟都到周末了,大家都想休息一把
 。我把刚刚放在桌上的报纸摊开,翻到最后一页,仔细端详起照片上
 的那个新娘,是的,我终于明白我为什么老看这幅婚纱照的原因了,
 她长得有点像李玲,一样精致的柳叶眼,厚嘟嘟的小嘴巴,笑起来下
 巴左边有个梨涡。
 
 李玲是我大学同班同学,在大三时我用了一个学期把她追到手,
 但是大学毕业之后两个人就分开了,也没怎么联系,让我有点恍惚,
 我们是否曾经在一起恋爱过。但是那段时间竟是我从小到大最为浪漫
 的一段时间,为了吸引她的注意力,我学了几个月的吉他,能弹出铿
 镪的和弦伴奏,还翻看了大量酸得掉牙的唐诗宋词,在写情书时夹在
 句子当中。
 
 为了她,昨天中午还和KITTY吵了一架。KITTY翻看我的书,也不
 知道怎么就翻出一张我和李玲牵手的照片,那张泛黄,并且上面还有
 水渍印的照片,是在我们大学男生宿舍前的草坪上照的,阳光很灿烂,
 两个人坐在绿草地上,仰着头,因为光线太强的原因,都眯缝着眼,
 但是两个人的手握得很紧,照片还是面包给我拍的,那时他是我上铺
 的哥们,还不认识玛琪。
 
 KITTY要我解释照片的来由,我稍微不耐烦了点:“不是跟你说
 过?那是李铃,都过去了的事情,还折腾个什么劲?”KITTY就变了
 脸:“问问你就满脸不高兴,是不是还旧情难忘?那也用不着夹在书
 里躲着藏着呀,干脆放在书桌上每天都看着不更好?”不等我回答,
 把照片朝我脸上一扔,旋风般冲出门。
 
 我也没有按惯常的做法追出去,女人就是这样,为了一点鸡毛蒜
 皮的事情大吵大闹,过了一会儿她们又会回心转意。但是昨晚没有像
 往常一样接到她的电话,看来她是真生气了。
 
 拿起电话,我拨了KITTY的手机,那边传来KITTY懒懒的一声“喂~~~~~~”,
 
 我知道她的气已经消解得差不多了,我这个电话正好收收尾。
 
 “还生气哪?”我故意把声音放得很低很温柔,一副小心翼翼赔
 罪的样子,抬起眼,正好看见小郑转过脸来看我,鲜红的嘴巴像一朵
 玫瑰一般盛开在她的白脸上。撞见我的目光,她诡诘地一笑,掉转了
 头,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样。
 
 那边渐渐地恢复了一惯的温柔娇痴,我的心情也不由地好了:
 “下了班一起吃饭吧?”“好啊,还有什么节目?”KITTY的兴致又
 来了,女孩子就是好哄。
 
 把电话挂上,KITTY的声音还在耳朵里嗡嗡作响。我把压在手肘
 下的报纸又端详了一番,小郑从我身边走过时瞥了一眼报纸:“怎么?
 想和女朋友结婚了?”“没呢。我老同学要结婚了。”我把它卷成一
 卷扔进垃圾桶里。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在去赴约的公共汽车上,我扔下的仍是三个硬币,落在铁皮箱里
 却声息全无。在路途中又看见了贴在墙上的大幅婚纱广告,我想到有
 可能里面的男人和女人就会变成面包和玛琪,或者我和KITTY,如果
 没有什么突发事件,这是必定的结果。我想了想真没劲,但是不结婚
 的话,难道能够一直一直地恋爱下去吗?我突然理解了面包的做法。
 
 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孕妇挤在了我的旁边,我站起来让座,心想一
 个新生命也许会让这世界更有意思,说不定还更没意思,因为之后就
 会被小孩的哭闹声、尿布和有关他成长的事情所淹没,那时肯定来不
 及想这世界上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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