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vollina()
整理人: lannan(2000-10-05 03:21:0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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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夏日的早晨,天只微亮,我就醒过来了。枕着手发了半天呆,心里的痛楚又
渐渐漫了上来。心里来不及设防的清晨,这是我最害怕的时刻。于是赶紧拧亮了
床头的台灯,看看表,才五点半。昨天晚上可是一点才躺下的。
不过这样总比失眠好,总算能睡那么几个小时了。我一边梳头一边安慰自己。失
眠的原因太简单,以至我都不好意思跟敏敏,我的室友提起。我告诉她的是实验
太紧张,压力太大。其实是我失恋了。失去的恋人是我青梅竹马的初恋,从第一
次见他至今已经整整十年。我梳头的手停了下来,望着镜中的自己,长发在灯光
下折射出柔和的光晕。可那个曾经抚摩它赞美它的人已经离开了。心里那种很真
实的刺痛又开始了,我轻轻叹口气,放下梳子,随手抓过一本外语书走出宿舍。
走到湖边,清新的空气迎面扑来。我强迫自己对每一个迎面走过的人都要微笑。
结果在诸多微笑的回报中,我的心情果然慢慢恢复常态。这是我应付沮丧的绝招
。
回到宿舍收拾了一会就该去实验室了。可在我临走前的一刻,敏敏还在高枕无忧
。
“喂,到点了。”我提醒她。
她懒洋洋地翻过身说:“老板到杭州开会去了,这个星期我要睡懒觉。”
“怎么就我这么命苦?整天在老板眼皮底下呆着。”我叹气。
敏敏虽然没有睁眼,但脸上露出满足的笑容。我拧拧她的脸,拎着早点出去了。
到了实验室,把仪器打开,条件和参数设好,开始了一天的工作。我一边对着电
脑啪啪啪地敲,一边往嘴里塞饼干。忽然一伸手摸了个空,便想也不想地转过椅
子瞪住身后,师兄正在拿着我的饼干面无惭色地大嚼,还不忘讨好地说:“师妹
,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干扰你的工作嘛,继续,继续。”
我一把把饼干抢过来,他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抽出一本书乱翻,一边有一搭没一
搭与我说话。这家伙马上就要毕业了,只等着论文答辩,所以每日游手好闲。
“师妹这次回家怎么好象瘦下来了?有秘诀的吧?”师兄的身子随着椅子转来转
去,漫不经心地问。
“当然,我参加减肥健身班,喝七日瘦身汤,每天长跑三千米,信不信?”我面
无表情地回答。我想我是理智的理科生,没有理由把一切都摆在脸上,尤其是现
在。时间,我需要的不过是时间来愈合伤口,而不是任何不着边际的安慰。
“既然这样饼干就不用吃了吧?让师兄替你代劳。”他仍对我的饼干念念不忘。
我不理他,继续对着电脑敲键盘。他犹自在一旁唠叨,这时老板走了进来,他的
话才顿时止住。
老板在实验室里四处看看,坐下来与我讨论了一下我的课题进展,让我尽快把文
章写出来投出去。这些都是例行公事,我唯唯诺诺,同时不忘偶尔提几个问题,
这是必须的。老板在国外受的教育,不喜欢学生只会一味听说教,于是每次讨论
我都会提一些问题。为了使问题提得有水平,其中好些我会在事先绞尽脑汁。我
想我应该算是一个敬业的好学生吧。老板终于满意地走了。我和师兄在他身后做
个鬼脸。老板走到门口突然又回头对我说:“刚才你深圳一个同学打电话过来,
让你有空回个电。他说你应该知道他是谁的。”
我的心仿佛一下子停止跳动,是他的电话。我当然知道他是谁,但我也很肯定不
会给他回电话。从我梦游一般离开家的那一刻开始,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不要再有
他的任何消息。他与我在同一天离开,也许我站在火车站台上痛下决心的时候,
飞过头顶的那个航班里就有他。
师兄拎着壶要去打开水,转眼瞥见我正站着发愣,就把壶在我眼前晃了晃说:“
师妹,今天好象是轮到你打水吧?”
我没说话,坐了下来。他顺势把壶放在我旁边,又想象平时一样在该谁打水的问
题上扯扯皮。我的手指在键盘上跳动,没理他。他刚开口:“师妹……”我突然
转头对他大叫一声:“不去!”他从未听我这样大声过,不禁呆在那里。后来动
了动唇想说什么的时候,看见我眼里流转的泪光,又呆了呆,挠挠头走开了。
师兄见我这样反常,马上安静了,一整天都不再生事端。我早就平静下来,该做
的实验做好,该处理的数据处理完。假如没有那些眼泪,其实这就是我再平常不
过的一天。研二的日子就要过去,马上就要研三了。
在许多人眼里,女研究生,尤其是理科的女研究生无异于恐龙,一群带着眼镜,
只知在实验室或者图书馆里K书的恐龙。我不幸成了其中一员。
从小我是快乐而迷糊的。学业一帆风顺,父母和姐姐们把我宠得一塌糊涂,几乎
不可能有什么烦恼。M,我的前任男友,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是我转到他那个中
学念书的第一天。他后来告诉我,我那天齐耳短发,细致而秀气的面孔,小小的
背带裙,不笑的时候有些忧郁,笑的时候灿烂极了。在人群中我是不出众的,但
一望而知是一个聪颖优秀的人。
这样赞美的话后来我听过多次,但第一次对我这样说的那个人在说这些话的同时
还有一双极黑极有神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于是后来他就成了我的男友。那是上
大学以后的事了。
考大学很轻松,但上了大学以后的我却成绩平平。永远有比我用功和聪颖的学生
,而我的兴趣杂而多,惟独不在专业上。大四时用功了几个月,随波逐流上了研
,尽管我并不热爱这个专业,但仍是这样一路走了下来。
等到盛夏到来之际,师兄就该毕业了。他会继续念博,并且在毕业之前结了婚。
我帮他在校园里、实验室留下了许多照片。虽然此人平日油嘴滑舌,常惹我生气
,但对师妹尚尽心尽责,许多重活都是他干的。想到实验室今后就剩下我一个人
,心中不禁有些凄然。
他走的那天,我去送他。两个人一起到了以前做实验晚了常去的那家小饭馆。坐
着边吃边聊,因为两个人心中都有太多的旁骛,没有给感伤留什么余地,所以气
氛一直很轻松。不觉到了尾声,师兄端着杯子,看了我好一会才说:“以后好自
为止。”
我点头。以前好象没有这样乖的时候。
他接着又说:“我是一个胸无大志的人,只要和自己爱的人在一起快乐就好。但
你不一样,你是个太执着的人,很容易吃苦的。”
我再料不到他会说出这样严肃的话来,不禁愣了愣。
他又接着说:“你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平常总贬你,那是开玩笑的。”
我苦苦地笑着说:“现在的我已经沧桑。”
他温和地笑了,瘦削的脸上一副真如同大哥哥的神情。说道:“别想太多。象你
这样的女孩很难得,无论如何都要保持自己的本色。真有什么事,大师兄总是在
这里的。”
我不禁有些感动了。
的士要开的那一瞬,他从窗口探头再次对我说:“记住啊,有什么事,大师兄总
是在这里的。”
我慢慢走回宿舍,站在窗前很长时间。夏风吹过的时候,我的竹风铃发出丁冬的
声音。这还是我一年前从黄山带回来的,风铃上已经积灰,我也已不复往日心境
,一个学年过得这样快而无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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