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peng.w()
整理人: lly(1999-10-07 03:45:2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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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慧初识斯仁是在大二的课堂上。那时大学里的年轻教师正时兴斜坐在讲台上, 跷着二郎腿和学生讨论问题,衣着一丝不苟、神情肃穆的讲解庄子和六朝骈体文 的斯仁因此给明慧以特别的感觉。
他们的感情开始于一年后的古都之秋。在连绵的阴雨中,明慧身陷一场“年 轻的爱情”而不能自拔。他不问缘由地爱着那个男孩儿,对方却淡淡地若即若离 ;明慧痛苦不堪。在异常郁闷的心境中他给斯仁写一封满纸解不开人生困惑和迷 茫的信。因为信赖,也因为距离。其时斯仁已经去另一所大学读硕士学位了。接 到信的那天,斯仁就骑着一辆破车赶来看明慧。好长一段时间以后,明慧仍觉得 斯仁是老师,然后才是朋友。他从未想过和他会有特别的感情。直到有一天,在 初冬略有寒意但很明亮的月光下,斯仁突然吻了明慧一下。
那个冬天,在北京肆虐的风沙里,明慧过得愉快而又矛盾。他享受着斯仁的 关怀和宠爱,这是她曾渴望在爱情里拥有而不得的;但同时,又怀疑这种感情的 性质他总是怀着敬慕的心情听他讲学问,讲学术,讲学人,带着自愧不如的焦急 读从他那里借来的书。不久后到来的新年中,明慧接到的一封信使这份感情的脆 弱昭然若揭。信是那个男孩写来的,回忆、思念、懊悔,还有憧憬和誓言。看完 信,明慧知道自己完了,他其实一直未能走出那场感情。她怀着无限歉意,也有 终于理清感情所系的轻松给斯仁写了一封信。
收到信的那天外面下着那年冬天北京的第一场大雪,斯仁正打算约明慧去圆 明园。他不信手里的信真是明慧写来的,立刻感去求证,但一见她的表情,斯仁 就知道一切已无可挽回了。那一夜雪特别大,斯仁的自行车胎破了,他推着车冒 雪走回自己的学校,眼镜片不断地变模糊,斯仁不停地抬手拂去上面的雪花,可 是没用。他发现原来自己在流泪。半年后,明慧毕业随男友去了南方小城,他们 很快结婚了。
明慧是四年后的初夏离婚的。他们冷战了两年。起初她因幼小的女儿而下不 了决心,后来他开始经常夜不归宿了,明慧不得不细细询问自己这份婚姻来龙去 脉,发现她竟已找不到爱的确切理由。
在这一场婚姻中,明慧觉得自己燃尽了生命中最灿烂的一章,然后力竭神衰 地失去了一切:青春、爱、家庭、孩子,还有自己健康的神经和身体。她的心渐 渐地冷了、木了。最后她自甘放弃地让自己掉下去,不再努力,不再感受,也不 再思索。直到那年夏末最热的时候,斯仁出差顺道来看她,明慧的生活才有了一 些改变。
斯仁在小城里留了两天,明慧陪他看了那里的几处古迹。两天中,斯仁无时 不感受到明慧的抑郁寡欢。斯仁走的那天中午,太阳辣的不尽情理,他们立的站 台上,都觉得空气闷得让人窒息。斯仁突兀地抓住明慧的一只手臂,用力摇着说 :“明慧看着我!”然后坚决地对惘然地望着他的明慧说:“你应该考研。你要 离开这儿,明慧,你不能这样下去!”
斯仁走后,明慧接连几个晚上失眠。她已离开学校5年了。五年中她几乎经 历了女人的一生,自觉老了几十岁,心已生出了厚厚的茧,封死了所有的梦想和 期望。生活于她,已经僵硬的无可改变。但是,考研的念头一经斯仁提起便日日 生长不可遏制。一周以后,明慧写信给斯仁,请他帮助购买复习资料。
接下来的日子,明慧在工作、孩子、复习和一阵阵发作的胃痉挛中苦撑。那 年是江南罕有的一个寒冬,早市上小贩菜担里往日青青绿绿鲜活的菜心,都包上 了一层冰碴,明慧厨房里的水笼头,也被冻裂了。为了抗拒疲倦,明慧常常一面 猛喝浓茶,一面不肯给自己加衣保暖,结果手脚都生满了冻疮,痛痒不堪。她更 加消瘦,却不给自己半点怜惜,她怕软弱的情绪上来会冲垮自己在寒冬中坚持下 去的勇气。他怀着一种决绝的心情,认定这是自己生活下去的唯一机会;那时他 当然还无法相信,任何苦难都会过去,生活里不会总是阴霾。
斯仁每周都有信来,询问她的复习进展,关切她的身体。信常写得很厚,明 慧却总是匆匆扫过,然后就锁进床头柜的抽屉。渐渐地,竞积了半屉。后来,明 慧曾一一翻检,一一细读那些信,发现那些冬日里,斯仁心细如丝,热情如火。 其实,彼时的明慧也并非毫无所觉,只是她深知五年来自己改变太多,早年的拒 绝已经铸成了他们之间无法缩短的距离。更何况,那时感情于他,正如洪水猛兽 般可怕。
明慧终于精疲力竭的度过了备考的日子。提前一天,他背着大包赶往设在苏 州大学的考场。在苏大招待所,他吃惊地发现斯仁也在那天上午从北京赶来了。 “我没什么事情,来陪陪你。”斯仁轻描淡写地说。那一天里的明慧是不会注意 到这解释的不合逻辑的,那时正值期末,斯仁是丢掉学校里一群复习备考的学生 请假赶来的。
第一天走出考场,看到在外面等候的斯仁,明慧几乎不能举步;他连考题都 未能答完。那一晚,明慧吃不下饭,斯仁陪她坐在校园里一幢灰砖楼前的石阶上 。寒气袭来,明慧瑟缩了一下,他想告诉斯仁明天不再考下去了,斯仁却像知道 她要说什么似的,这时握住了她的双手。
"明慧,有些事,我本想等你考完再跟你商量。我来之前帮你想了两种方案, 考上呢,最好;考不上呢,或者明年再考,或者,明慧,到北京来打工好吗?我 想,请你答应和我结婚。”明慧吃惊得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斯仁,月光洒 下来了,照在斯仁的脸上,镜片后的一双眸子盛满安详,柔柔地罩住明慧。
"相信我的话,明慧,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能做许多事。即使,现在你不 愿做任何事,答应到我身边来,让我好好看护,我要让你快乐起来。”明慧怔怔 地望着斯仁,渐渐的,热热的感觉从斯仁双手传了过来,传入双臂,传入肺腑, 冲进了眼眶和内心。明慧发觉,在整个漫长的冬天他刻意冷冻起来的软弱正从脸 颊上大滴大滴的滑落下来。
接下来的几门功课,明慧考得轻松,本来苍白的脸上隐隐现出一层光泽。只 是她不再去想那晚斯仁的话。她怀着感激,相信那是斯仁对他的安慰和怜惜。考 完那天,斯仁送明慧去乘返程的大巴,那是冬日里异常温暖的一个中午,阳光照 的背上,已有了热热的感觉。明慧与斯仁立在路边,一时间心里竟有一种软软的 惆怅。汽车要开了,明慧尽力微笑着向斯仁道别,斯仁却有些着急地说:“明慧 ,回去考虑一下我的建议,然后写信告诉我,好吗?答应我,明慧!”
汽车喇叭响了,明慧跳上车挤向窗口,斯仁在窗外微笑着,明慧忽然感到一 阵不舍的疼痛那是他与斯仁的相识中从未有过的疼痛。
一年后,明慧再次应考考取。
放了暑假,斯仁来接明慧北归。那时,明慧还没有结束手中的工作,只能在 下班后慢慢理东西。启程前的一个中午,累极的明慧议建睡一会再干,两人便各 拿一张席子躺在地板上。朦胧中,明慧觉得嗡嗡作响的电风扇停了,夏天的用电 量总是超负荷,停电是常有的事。但是不一会,却有一阵一阵的柔风拂过她的身 体,明慧就在这惬意的柔风中掉进了梦乡。不知过了多久,明慧醒来,才发现是 斯仁人坐在她身边,一手为她摇着扇子,一手用毛巾替自己擦汗。明慧没有动, 眼泪却涌出来。她想起多年前校园中斯仁的关爱,过了那么久,事实已经改变了太 多太多以后,斯仁的爱依然那样切实的就在她身边,触手可及。就在那一刻,明 慧终于感到自己的那颗渴望、寻找、拒绝、被拒绝的心,被一个人、一种甜蜜苦 涩的幸福满满占住,再无法逃脱也不愿逃脱了。她为此流着泪一遍遍地的默默感 谢命运,在青春岁月里历经苦难,原来是为了这一份太美好幸福。
两年后,明慧接受斯仁的建议,和他结婚了。
因为感情,世界曾对明慧关闭所有的通道,同样因为感情,明慧打开了生活 四壁充满阳光的门窗。爱,不是一个女人的全部,但是绝对是她走向美丽生命的 那把钥匙。明慧找到自己的那一把,多年来,她一直为此而感激、庆幸。
-- 看到了你的脸,
我知道了什么叫美丽;
听到了你的声音,
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柔;
握到了你的手,
我知道了什么叫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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