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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loverkang() 整理人: windsmile(2000-04-13 18:21: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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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婚礼和蜜月,我进了霖平的家门。望着一家大小各色的眼珠,我毫
 不拘谨,可也不想说话。
 还是一道忿恨的目光。我抬起头看到了湘陵。她是个火爆的人,是怎么
 接受霖平这个要求的呢。我想。她缓缓走了过来,笑了一下,“来了,坐吧。”
 
 笑容像长了绿色绒毛的冰块。我应了一声,小心地抬进了自己的宝贝,一大套
 摄影器材。进房间时经过霖平刚放学回家的女儿。她的眼睛是茶色的,透明中
 没有排挤,只有不安。
 她是霖平很宝贝的女儿呢。我想。她该叫我什么?不可能是二妈之类的吧。
 
 听霖平说,她本该十二点半到家,可现在已经两点了。看得出她对今天我的到来
 
 万分恐惧,害怕妈妈会闹翻家门。然而我笃定,她即便竭尽全力使自己大胆地
 憎恨我,却总是徒劳的。我喜欢她这种软弱。
 “月亮,叫阿姨吃饭。”湘陵的声音。
 “好的,我就来,你先去吃吧。”我尽可能友善地向月亮说。她吁了口气,
 
 有点任务完成放下重担的模样。饭间湘陵说,月亮,给阿姨夹菜。我没吭声,霖
 
 平看起来也很紧张。女孩踌躇着,夹了一块鸡放进我碗里。我刚想说谢谢,却发
 
 现那是块鸡屁股。一抬头看见湘陵嘲笑的目光。
 
 2
 
 倒在床上看月亮贴的海报,手里捏着刚才湘陵的目光,那目光通过血管扩散
 
 到心脏脑叶,像瘟疫般。他和她此时正睡在隔壁的一张双人床上。该是紧张地
 背对背的吧。我平静地想。没有优越感,也没有理由优越。月亮这时悄悄地走进
 
 房间拿书,我朝她笑了笑,指着桌上的CD说,你喜欢摇滚的?嗯。她呐呐地答,
 
 表情融化了少许。我没再说话。她沉默片刻后问,墨林阿姨你是搞摄影的啊?
 “嗯,靠这个吃饭不太稳定。哦,你叫我墨林就行,反正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我漫不经心地说着,同时发现自己在拿捏词语上是个大昏蛋。她因为我的话涨红
 
 了脸,眼睛变得棕黑坚定。糟了,霖平的父亲形象被我再抹一个黑印。我混乱地
 
 想,从西藏的哲蚌寺到海南的天涯海角,想我从镜头里窥见的每一丝色彩,找寻
 
 那些早已灯枯油尽的快乐。月亮由于我的漫不经心更显得拘谨了,她脚步杂乱地
 
 跨了出去,跨出着本属于她的房间。
 
 3
 
 大约五点钟的时候霖平来敲我的门,那时我正在整理刚冲洗出来的照片,沉
 
 浸在短暂的自我中。他说坐车一同去小区看看吧,是他五年前买下的一幢别墅。
 
 我并不对他所讲的感兴趣,可这是他进家门后跟我说过的第一句话,口气古怪,
 
 正儿八板得令我在那一刹那有被欺骗的恶心感觉,我想夺门而出。可笑吧,本以
 
 为不拘于婚姻是我人生中追求自由的极限,可如今,我在三个钟头里成了个连说
 
 话都分外优雅的瘪三。对自己的刻骨仇恨涌上来弥漫了我的眼。我想用自虐来使
 
 自己清醒:我还是个活物么?!
 于是坐上了霖平的车,这辆我熟悉不过的车。最常坐的前排右座此时被湘陵
 
 填充,我只能坐在离霖平最远的角落,看着月亮撇向窗外的脸。她的耳里正轰鸣
 
 着张楚,我猜那只是她的吗啡,她适合在最火热的声音里做最冷漠的注视。霖平
 
 和湘陵的眼交替出现在反光镜里,紧张,古怪,成功;嫉妒,愤怒,绝望。胡乱
 
 地万箭穿心。坐在车后负责看管行李的小保姆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也许她有些
 
 奇怪,这只狐狸精怎么这么大胆敢上门来,而且一头直发,穿着T恤牛仔裤,像
 
 个搬运工般的蹒跚而来。我因此总算有些得意,有些恢复自信,于是掏出那祯不
 
 离身的照片——灰蓝的天空,枯竭的树枝似在嘶叫。心里又安慰了些。
 车子这时停了下来,接受小区门口保安的盘查。询问之繁琐令我想到第一次
 
 与霖平做爱时惟恐有人破门而入的忐忑,结果两人都万分难受,一股快感被活生
 
 生地堕了。想至此,我望了望车外正与保安周旋的霖平,他仍是一副紧张表情,
 
 丝毫没有关于激情的共振。我失望透顶。
 湘陵忽然动作起来,打开皮包拿出证件走下车去。霖平看她的表情宛如看
 
 善于恕罪的圣母。湘陵是个好帮手。我承认。看他们相谐而行,霖平变本加厉的
 
 侍奉表情,我觉得理所当然。月亮再次地吁了口气,仿佛又看到父母婚姻的曙光
 
 。
 
 4
 
 坐在装修豪华却略显粗糙的别墅里吃过比午餐更沉闷的晚餐。这回没有任何
 
 器官进入我的碗里。抬头也见不到任何一双眼睛,一道灼灼的目光。湘陵终于在
 
 月亮上楼后大哭出来。
 “没想到你居然不要脸地真来了!”
 “你开始答应了我才来的。”
 “我一个人带着女儿过,你们在外面干见不得人的事,你不得好死!你凭哪
 一
 点勾引他?我可以告你破坏军婚!”
 “许湘陵你是怎么搞的?!快过年的时候你答应好了让墨林来一起住,怎么
 
 又这样!”
 “我接受不了!我有哪一点对不起你?机会给了你一次又一次,怎么你就铁
 
 了心肠了?女儿你也不要了?”她低泣中的声音毫不清晰,末尾消失在抽咽中。
 
 我不愿像她般为一个男人哭得颜面尽失肝肠寸断,所以我尽管难受也忍下了。脑
 
 子里只想一个问题:我犯了什么贱要坐在这里为一美其名曰“爱情”的东西跟一
 
 个无助的女人做弱肉强食之争?这是在争取幸福,还是在表达个性呢。这一切镀
 
 金的幌子忽然全都立不住脚,如枪毙后的尸体般纷纷倒地。
 两夫妻还在剧烈争吵着。霖平的猴急令我感到他不是为了与我厮守才如此。
 
 湘陵火爆的脾气在平日如水般温润的霖平面前全数阵亡,只有干冷的空气中漂浮
 
 着咸涩的眼泪。我缓缓站起来,“我出去走走。”
 “我陪你去。”霖平也站起来。
 湘陵呆了。
 走出屋门时我看了看钉在门楣上的门牌,却发现二楼露台上月亮茶色的眼
 
 睛。她一动不动地盯着爸爸,看他与我走远。身体核心的力量累积着等待爆发,
 
 却总是错过时机。力量又从她身体的每处缝隙泄漏出去。她吁了口气。
 
 5
 
 走在湖边看黑天鹅划水,我沉默着,不愿再对霖平说一句话。他警惕地望
 
 着我,似在防止我也展开与他的舌战。、我疲惫之极,说,我想走了。他如释重
 
 负般笑着道,好,我们一起走吧。那月亮你不管了?我如此发问。厄,她妈会照
 
 顾她的,吵着她反而不好,她也习惯跟她妈两个人过了。霖平每说一条理由,眼
 
 里的光芒就多了一分耀眼。最终变成理直气壮,一副为爱牺牲的殉情者模样。
 一辆环邨巴士开了过来。我招招手,上了车。霖平正想尾随跟上时却被我
 
 止住。“我一个人走走,你先回去。”我平淡地说。“啊……”他还来不及反应
 
 ,巴士已经开走了。
 我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依旧看到那个镙嗦的保安。买了回市区的车票,四
 
 十分钟后小保姆开门时一脸惊愕。小心地把我的宝贝按原路抬出。站在路边看表
 
 ,凌晨零点。
 又是新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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