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34(李小狼)
整理人: bbbbwa(2001-03-05 13:55: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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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渭城朝雨yi轻尘，
客舍青青柳色新。
劝君更尽一杯酒，
西出阳关无故人。
——《唐诗·王维·渭城曲》
命运——我该怎么说呢？它有时黑暗卑鄙得象一个无耻的强盗，有时又光明磊落得象一位圣洁的女神。当伪装和丑陋在无边的唾骂和诅咒中被体无完肤地一一剥离开后，它的公正终于赤裸裸地展现在我们面前，如一双清澈的、单纯的、孩童般的眸子。
命运是公正的，它给了我们每人一把牌。这把牌的得来，没有丝毫手气、作弊和猫腻得成分。哪怕是再计较的人，现在也无话可说——这把牌是我们从进校那一天起，一张张自己抓到手上的。接下来，就要看各人出牌的技巧了。
我手里也有了这样一把牌，我大概地扫了一眼，心里马上一虚，两个字从心底升腾起来——普通。这把牌不能说它好，可也不能说它坏，就是那种可以平稳下线而绝对不会炒到什么人的牌。于是，凭借着四年来纵横牌坛所练就一手锄大地的本事，以及在唇枪舌剑的四年宿舍生活中摔打出来的一张臭名远播的烂嘴，再加上四年冷水浇面所历炼出刀枪不入的脸皮，我开始一无所有空手套白狼地进行一场关系我人生和未来的赌博。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满怀憧憬或一头沮丧地奔波于各式各样的单位之间，行色匆匆或恋恋不舍地出入着各式各样的门槛，抬头或低头地看着各式各样的脸色，并根据各式各样的谈话对象组合着手中牌的花式……终于，在那样一个阳光并不是很明媚的下午，我看着那个鲜红的印章高高举起，又颤巍巍地敲在我的协议书上，打出一片久久不灭的血光，也看到自己战栗栗的签名近似乞讨的卑微，我一阵眩晕，象阿Q一样，对自己所留下这点印记的后果茫然不知，也同样对它的不完美愧疚不已……
走在归途之中，我眯起眼睛，望着在五月的太阳下来来去去的人群，我看见他们行色匆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有我看的见或者看不见的岁月的痕迹。我开始穿梭在人群里，迎向纷至沓来的脚步与表情，我知道我的生活，就将要走在这样的空气里，和每一个正在生活的人一样，经历着纷至沓来的脚步与表情。一种哭泣的冲动控制着我，指引着我来到河堤上。我坐下来，翘首东望，只见滔滔河水随波流去，亮晶晶的霞光落在大河身上，象批在苍苍巨龙身上一层放光的鳞甲。我踯躅彷徨，与满地碧草为伴，久久举目向天，我想呐喊——我回来了！是的，回来了，遵循着中国人世代相传的落叶归根，背负着因那场史无前例运动而背井离乡的父母的殷殷期望，忍受了十年来寄人篱下的委曲屈辱。我终于把我的血脉再一次融合到这个城市的脉搏中……忽然铿锵一声，象从九天之上传来一个念头——我要去找轻尘，我要把这个消息告诉她！这一刻，我真切地触摸到了感情的轮廓，在我心中，一个影子渐渐迷离，另一个影子一点一点清晰起来，我发现，芸离我越来越远，轻尘的声音却在夜空里回荡，我听见我的心底在响：“命运啊命运！谁都说你反复无常；要是你真的反复无常，那么你怎样对待一个忠贞不贰的人呢？”
…… ……
轻尘失踪了，我找不到她。
我想知道她去了哪里，她出了什么事情。
我问过所有认识她的人，找寻过所有她可能去过的地方。女生楼下管传呼的那个老太太也总是那么慈眉善目地冲我摇摇头：“不在。”她就象一阵九月里的烟雾，飞快地升腾飘舞，融化在最后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里，把一个迷一样的身影抛给了我，让我无法适从。
我开始想她，就象一只迷途的羔羊眷恋旧时的牧场，彻夜难眠。当她真真切切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才发现，还有很多很多被我遗忘了的故事，还没有对她细细倾诉。可是我没来得及遗憾，就被一片更为汹涌的离别淹没了。
那段时间我象掉进了酒窖里，浑身终日散发着醪糟的气味。我的大学最后留给我的，是一个醉眼朦胧的浑浊记忆，让我至今都回忆不起来。我们白天为了同窗之谊喝，夜晚为了前途无量喝，全班一起喝，宿舍单独喝，和男生喝，和女生喝，在酒馆里喝，在宿舍里喝，站着喝，坐着喝，躺着喝，白的，啤的，红的，烈的，醇的……这就是我们的大学时代，它充满了恋爱与分手，却并不企求可以盈握的结果；它充满了悲喜剧，却总会让岁月不经意涂抹了记忆；它充满了追求和憧憬，却往往幻化成若有所思的脸庞和黯然神伤的眼角……
六月的一天，星期五。我、大江和少良互相搀扶着回到宿舍。我重重地躺在床上，只觉得五内焦热，头晕脑眩，手足漂浮。好象整个身子，顷刻间就会化作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向天上飞去。我扭头看看窗外，一连许多天不曾出现的明月，这时忽然从层层云雾中探出头来。它好象刚刚被人从冷水里捞取出来，已经变得残缺不全了。残余的月色，象是刚刚在云中偷偷地哭过之后，又睁开的一只眼睛，用它忧郁的目光痴痴地望着人间。我想避开这忧郁的注视，于是，在我凌乱的桌子上，我看到一封信躺在那里，和信封上亲切熟悉的字体。
血管里高浓度的酒精使我无法区分梦境与现实，我不得不坐起身来，告诉自己：轻尘来信了！
信封单薄而脆弱，和我的手指第一次触摸轻尘的感觉是一样的。我抓着这封信，就象扼着命运的咽喉，也象扼着我自己的咽喉，闷得几乎窒息。窗外如配合这种气氛一般，卷积起一堆堆破絮似的乌云，将那个残缺不全的月亮，从天边推了下去……
…… ……
凡：
你还好吗？
在给你写这封信的时候，我在流泪，这个时候我明白，面对世事沧桑时空交错的时侯，
我们一样的无力与悲伤。我也明白我将永远地失去你、离开你了。当我把你的护身符紧紧握在手心里的时候，你是否也觉得我们的命运碰撞而逐渐远离，是上苍在残忍地和我们开了一个玩笑？
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偏偏会爱上你。可是你从来不会问我，我知道，你是一个受过伤的人，你的敏感、脆弱和自卑使你把自己护卫在坚硬的甲壳之中。可是你不知道，我一直在等着你问我，等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不顾一切的告诉你：我爱你！这，不需要任何理由！
我真是太傻了，爱一个人怎么会没有理由呢？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的样子。那时你朝我们走过来，竭力装出一付成熟和老练。当我抬头看你时，你还是羞怯地低头笑了，象个大孩子。跳舞时你踩了我的脚，可是你的手很有力，握着我，暖暖的，很有安全感。但我却感觉到你的恐惧，你似乎总是在刻意地用快乐把自己伪装起来，又总是不经意地流露出一些忧伤，这是为什么呢？
很偶然地，我发现了你的秘密——芸。我不知道现在应该怀着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你谈论她，因为我不知道你是否还在爱着她！那天在你们宿舍，所有人都在聚精会神地打牌、聊天。而你，静静地呆在角落里，默默出神，你在想什么呢？你没有注意到坐在你床角的我，正在好奇地关注着你，你好象很讨厌这种嘈杂的环境，于是匆匆地走了。而我也在无意之间，发现了你摆在枕边的日记。
日记本没有锁。我忐忑不安地打开了它。我本不应该这样作的，可是，鬼使神差地，对你的强烈好奇使我象个窃贼一样，擅自闯入了你的禁地。
对你的爱从那一刻开始，从我读着你的一篇又一篇内心独白开始。你不为人知的另一面展现在我的眼前，使我看到了你平凡外表下那颗为爱而哭泣的心。我以前从来没有想过，爱——原来可以这样刻骨铭心。我心里在想，如果我有一个心爱的人，我爱他，爱他的什么呢？难道仅仅是他英俊的脸眼和挺拔的身材？我爱他的智慧和情感吗？我疑惑起来，我一直认为自己的智慧足以阻碍我对男性的盲目崇拜，从一开始我就知道我的选择，我爱一个能尽心爱我的人。很奇怪吗？象我这样一个女孩？是的，我本质上是一个弱者，也是一个爱情至上者，和你一样！我惊讶于自己的发现，虽然心里知道这发现并不一定正确，却依然在那一刻为这样的发现，发现我自己可能是如此的女子而惊诧难当。我最终决定尝试，至今也没有后悔．．．
凡，知道吗？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喜欢你了。
现在，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一步步走近、彷徨、热恋、伤害。我这才发现，你内心深处有太高太高的壁垒，是我永远无法穿越的！你把自己保护得太完美了，甚至拒绝了一切真情的叩问。难道，她对你的伤害，真的就这样不可磨灭吗？
在那天晚上，我看着你，看着你昏沉沉地卧在病床上，你拉着我的手，象一个孩子样哭泣。是的，象一个孩子，无助、孤独、恐惧、哀恸。可是你念着她的名字，你痛苦地哭泣，我的泪水也流了出来，我以为，我在你心中永远只是一段回忆了。
后来的日子里，你突然快乐起来，我能感受到你身上越来越多复活的激情。我又开始幻想起来，又开始自我陶醉在憧憬之中。我的心从来没有那么快乐过！有那样多被爱的感觉，是我一辈子也享受不完的！那时，我决定了，我愿意与你厮守终身，我愿意做一个你理想中的妻子，我愿意平平淡淡、相敬如宾地与你走完一生！是的，我愿意，毕竟我以为，你是真正爱我的！
在爱情与人生的道路上，你不是一个强者，我也一样。可命运总是在最光明的时候向弱者挑战。就在我把一切计划的完美无缺的时候，爸妈告诉我：他们为我安排了一切，我将远赴异国它乡，留学，也许移民。他们原以为我会兴奋，会激动，会感激他们为我付出的一切。可我没有！我不甘心啊，我想要努力去争夺，去改变我的命运。那些天，我想我是有些疯了，我根本控制不了我自己。凡，你不了解我多痛苦！我夹在父母和你之间，不知道应该去做什么。爸妈总说，他们失去的太多，只剩下我了，所以我必须听他们的。我也知道我必须服从他们，让他们满意，这是做子女的职责。但我爱你啊！凡，我想你可以理解，我对你的爱绝不是我能够用我的言语和我的行动表达的。你就是我的一切！我不能想象我失去你，可是我还要考虑我的家人，我于是绝望了、崩溃了，我甚至决定尝试着告诉你，然后等着你来恨我一辈子。
可是我没有做到，当我看到你捧着一大束嫣红的玫瑰站在我窗下时。我本就不坚强的信心动摇了。鲜花和爱情，这是多少女孩子梦寐以求的东西。可眼下，它们就默默摆在我的面前，等我去采撷。还有什么东西比这更为宝贵，值得我放弃它们呢？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抛弃，我只要能听到你亲口告诉我说，你爱我。
凡，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近乎偏执地要求你向我表白了吧？但当你知道的时候，却已经晚了，太晚了！我给了你三次机会。你一再地错过了。我知道，从我起身离去的那一刻，我的爱已经埋葬在你那里了。这个月十七号，我就将离开这个城市，离开我的家人，离开你，也离我的爱远去了。
凡，你是一个好人。 你不忍心欺骗我。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有太多太多的东西是靠谎言得到的。有的时候，我是心甘情愿地想听到你的一句话，哪怕你是真的也好，是骗我也好，我只想听你说一句：“是的，我爱你！”可是，你为什么连这一点愿望都不能满足我呢？为什么呢？！
你我生来就是弱者，可命运最喜欢欺辱弱者，我总觉得……
…… ……
信到这里戛然而止了。底下一片模糊，一环环地交错在信纸之上。窗外电闪雷鸣，暴雨如注。她在哭，我能看到她在写信时泪流满面的样子，她的哭声好象留在我耳边凝重的空气里，化也化不开。不！现在这一切都是虚假的！我骗不了她，也骗不了自己！我突然觉得有种熟悉的感觉。爱——！是的，就是这种感觉。就是我把轻尘拥入怀中的感觉！就是我在她唇边浅浅吻过的感觉！就是我把她的长发扬起在风中的感觉，就是我把她冰凉凉的手握在掌心的感觉！我爱她！原来我爱得这样久，爱得这样深，爱得浑然不知，爱得撕心裂肺！两行泪痕划破我的面颊，在我心口灼烧。毁了，一切都被我毁了，湮灭在我的自私，我的狂妄，我的懦弱和我的虚伪的重重围剿下。
十七号……十七号！我从痛苦中挣扎过来，她还在！她还没有离开这个城市！我疯也似的跳起来，朝门口跑去。
“你疯啦！这么大的雨……”志平一把拉住我。
“滚开——！”我狂吼着，一掌把他推开，重重地撞在墙上。他回过头，惊愕地看着我。
一声闷雷滚过窗外，雨在劲风中下着。象一场戏的终结，大幕徐徐落下。我在这落幕的叹息声中穿行，试图改变那个已演绎完毕的结局。
在这茫茫的黑暗里，死一般的失落慢慢围过来，一口一口地吞噬着我的生命与爱情……
（未完待续.....）(注：开头“yi”字数据库不支持，只好用拼音代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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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仙，我是神，我是无敌李逍遥，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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