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iwilling()
整理人: (2000-02-22 18:56:1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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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这是我们天空之城(http://skycity.163.net)文艺斑竹雯子的小说,写 的是一个高中少女的第一份感情,十分凄美独特,老夫不敢掠美,特借宝地贴出 ,以飨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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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小河还是从前的那样,青青的河水潺潺地滑过河道,温柔地润泽着底下的卵石, 阳光疏淡,落在平滑地水面上,为流水涂了层蜜色的光泽。老榕树一如既往地斜 倚在水边,用虬劲的枝干撑着那顶碧色大伞,撑着那片沁人心脾的阴凉。柔长的 须茎顺从地垂入水面,被流水击得轻轻荡漾,仿佛一支悠悠的老歌。
一时间,风泠泠地吹来了,掠过邱欣的耳畔,象在低语着什么,那语调,是如此 的熟悉。她有些儿恍惚了,缓缓地走向水边,挽起裙踞,蹲下身子凝视着河水。 初夏的季节,河边游满了纤小的蝌蚪,蜿蜿蜒蜒地,象一川黑色的水草。用手逮 住一只,邱欣把它放进吊钟花里,注上水,蝌蚪便在小小的花朵里游动起来。邱欣 小心翼翼地将花放入水中,那口鲜黄的小钟便被水流托着缓缓地飘开了,边回漩 着,边向下游流去。紧接着第二朵、第三朵……第十朵……他那样笑着对她说: “看啊,邱欣,我把两只蝌蚪放在这朵花蕊里了,这是我们俩,我们永不分离… …”
邱欣终于听清了风的声音,她的泪流了下来,顺着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无声地落 入湾湾的小河,是的,湾湾的小河。
(2)
九月,正是南国最闷热的季节,夏天在这个月份里逾距的释放她最后的热力,带 着股行将消逝的末世味道,却又绝对难以忍受。
夜里,教室是一个热气腾腾的的蒸笼,十六支明晃晃的日光灯就象炉上蓝幽幽的 火苗,传送着一股股热浪。
邱欣坐在靠前的位置上,全神贯注的读她那本《安妮阿格尼丝》,清瘦的额上、 鼻尖沁出一颗颗细细的汗珠。她不时用手拉拉因汗湿紧贴在身上的衣服,抹抹脸 上、脖上的汗,眼光却片刻不曾离开书本。
突然,下课铃响了,教室里顿时掀起更大的热浪。收拾书本的声音,桌子移动的 声音,椅子倒地的声音,说话的声音,调笑的声音……各种大大小小、高高低低 的声音刹时将教室充斥的沸反盈天。邱欣依旧雷打不动的盯着那本《安妮》。“ 邱欣!”“邱欣!”课室一角传来黄蕾不耐烦的声音。“来啦,来啦,就来。” 邱欣一把将书塞进袋子里,不无遗憾的吐了口气。蓦地扭回头,却迎上一双温和 中带着狡黠的眼睛。她愣了一下,眼睛的主人已轻快的说:“生日快乐!”顺手 把几枚贝壳倒在她手上。她吃惊的合不拢嘴,半晌才说:“这怎么好,不,不用 了。”许进笑了,她的样子象个没开窍的小学生,傻兮兮的。她不算漂亮女孩, 眼睛不动人,嘴唇不红润,已嫌清瘦的脸庞再加上副眼镜,文静是够文静,却“ 清”过头了。但对于他来说,她是特别的,由其在他从校报上读过她的散文后, 更觉得她有种从未领略过的“诗意”。“诗意”的女孩在拒绝他的好意,她坚持 把贝壳放回桌上,神色慎重的说:“不要,谢谢你。”许进不以为意的再次抓起 贝壳,露出温和的笑容,他微翘的嘴角弯出好看的弧线,说:“只是几颗贝壳而 已,我们是朋友,对吗?收下吧。”邱欣震动了,他的真诚令她不忍拒绝,迟疑 一下,她把贝壳接到手里。
“邱欣,你怎么还没好啊,走吧!”黄蕾用力拽了她一把,“叫了你老半天了, 到现在连书都没收好!”邱欣如梦初醒地跟她走出教室。
“黄蕾”,“你觉得我们班长怎么样?”邱欣挽着黄蕾的缓缓问道。“他么,挺 漂亮的,成绩好,体育也棒,可是这样的人往往挺危险,你说呢?才开学,隔壁 班的‘红裙子’就和他搅不清了。”黄蕾侧过脸,炯炯的目光落在邱欣脸上。秋 欣不由低下头,轻声说道:“是啊,我也觉得。”摇摇头,她似乎要将什么撇开 。
(3)
一大早,邱欣就回课室了。看了一夜《安妮》,她的数学作业还没做。正要掏钥 匙,手一推,门却自己开了。许进在里边大声的读着英语。她吃了一惊,却又不 由刮目相看,一个在功课上如此认真严肃的人,怎么看也不会“玩世不恭”。
轻轻掠过他身边,尽量不惊扰他。邱欣走到黄蕾桌前,东翻西找她的作业。“糟 糕,这个家伙不是“革命”到带回宿舍“研究”了吧。几乎将桌面翻成了垃圾堆 ,黄蕾的数学本子还是“芳踪难觅”。愁眉苦脸的坐回座位,邱欣手足无措起来 。凭她自己,绝对不可能在一小时里证出那几道要命的几何题。
一筹莫展,她无奈地扭过头对许进说:“班长,把你的数学作业借我‘参考’好 吗?”许进抬起头,怔了一下,说:“怎么自己不做呢?”“你不知道这世上有 一种动物叫‘数学白痴’吗?”她扬扬眉,苦恼地答道。
许进笑了,他抽出本子,却又停住了。“你等一下,我要改一个数字。”不一会 ,许进把本子递了过来。邱欣打开本子,却见一张纸条夹在了第一页:
“邱欣:
今天有我们级入学以来的第一场足球赛,我将努力为你踢进一球,作为你的生日 礼物,希望你下午能来看。
许进”
邱欣的脸一直红到头发根子,连耳朵都热了起来。她做不出任何反应,呆呆的僵 在座位上,两眼发直。
窗外的栀子花开了,淡淡的香气无声地薰染了课室的每一个角落,带来一股如啜 薄酒的恍惚。
(4)
邱欣洗了澡,换了条浅蓝色的碎花裙坐在床边,呆呆的出神。已经是下午五点, 球赛早已开始。黄蕾边扎着辨子边问:“你不去看球吗?”邱欣抬头说:“你去 吗?”“我这就走了,咱们俩一块去吧。”说罢,黄蕾对她温和的笑笑。
足球场边已围满了观赛的同学,她们只能找比较偏的位置站着。天气很好,将落 未落的太阳静静悬在球场西边,桔红色的余辉映得草色分外柔美,也为踢球的人 们镀了个桔红的光圈。
邱欣尚在寻找他的身影,黄蕾已指着一方说:“看哪,班长在那儿呢。”邱欣顺 着她的眼光看去,穿白色球衣的他,占据前锋的位置,正竭力往前冲。她的心猛 的一抖,迅速调开了眼光。黄蕾看了她一眼,说道:“他是队长,向来是踢“自 由人”的位置,怎么今天倒成了前锋?”
邱欣的头垂得更低了,她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更不想造成任何误会。正胡思乱 想着,黄蕾突然惊叫了一声,她迅速抬起头,只见许进被铲倒在地,溅了一身泥 水,他挣扎着要爬起来,对方的球员却又绊了他一脚……邱欣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拳,目不转睛地盯视着他。周围早已是群情汹涌,本级的同学 纷纷叫嚷:“犯规!”,激动得拼命往埸心挤去,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气势。邱 欣一动不动地定在原地,对同学们的喊叫声充耳不闻,一股凄楚如水般渐渐渗透 她的心脉,她不由鼻间一酸。
黄蕾也没有挤上去,她沉默地站在邱欣身旁,一脸沉思。
突然,一个穿红裙的身影拨开拥挤的人群,扶着许进走向场外。他们坐到了草地 上,红裙子拧开水瓶递过去,再掏出手帕,拿出药酒……
邱欣的拳头忽然松开了,颓然的叹了口气,她望了眼黄蕾。黄蕾对她摇摇头说: “是那个‘搅不清的’。”邱欣却说:“已经很清楚了。”
(5)
下午,邱欣趴在桌上专心地画参赛海报,许进突然一阵旋风似的卷进教室。他拧 紧了眉,一脸激愤,全无往日的温文尔雅。一把推开海报,他冲邱欣喊道:“快 ,快,写一份‘抗议书’!”“什么?抗议!”邱欣一脸莫名其妙,“哎呀,我 刚去班主任那里,他说,赵老师要被调走了!”“为什么?”邱欣也紧张起来。 她不喜欢数学,可却喜欢新来的赵老师。他是那么风趣幽默,带着股北方人独有 的直爽。“为什么!还不是遭人嫉妒,被人中伤!”许进忿忿地说。“赵老师太 直了。”许进的愤慨一下子感染了邱欣,悲凉与不平刹时溢满了她的胸口。提起 笔,她一口气写了洋洋千言。
许进拿过一读,颇受震动的望着她说:“想不到除了诗情画意,你还能写出这样 文字激昂的东西!”邱欣红着脸笑了。
“抗议书”在班里传阅,到下午课结束,全班四十五名同学竟无一例外的签名以 示支持。许进兴奋地对邱欣说:“真有你的,这次一定能把他留下了。”
然而,一天之后,班主任却通知他们,赵老师已正式调走了。乍听消息,全班哗 然,邱欣沉默的叹了口气,转向许进,歉然说道:“对不起,我太没用了。”许 进勉强一笑,按了下她的头说:“小傻瓜,这怎么能怪你,我们都太天真了,别 人真要他走,又怎么是我们能留得住处的?”
他这么一说,邱欣的眼里登时充满了泪光。
(6)
秋风畅快地吹着,吹得高处的天空如最明净的翡翠,吹得校道两边的槭树叶儿染 上了绯红的胭脂,吹得邱欣的心里荡满了快乐。
“我觉得,我和他是一种人。“她促着膝,眼波迷濛地说。“我们都是感性的, 我们的心都是‘热’的。”“可你对他的了解究竟有多少呢?如今你不过是看到 他‘热’的一面而已,谁又知道,真正的他,是不是‘冷’大于‘热’?”黄蕾 无不担心地劝谕她。“而且,你不要忘了,还有一个‘红裙子’。”说到这儿, 邱欣的眼波顿时黯然,她抿了抿嘴角,作出不以为意的样子说:“我和他只是朋 友,他与什么女孩要好,跟我有什么关系。”“真的是这样吗?你不要太天真, 可要想清楚。”黄蕾忧心地看着她。
“好啦,好啦,我懂的,你放心吧。”邱欣蛮不在乎的打了个呵欠。“我困了。 ”说着,她爬回上铺睡觉去了。可良久良久,黄蕾还感到上铺的人在辗转反侧。
(7)
邱欣抱着新印的校刊走过架空层,不由停下了脚步。《喀秋莎》的奔放旋律在空 中回荡,前方不远处,“红裙子”正翩然舞着。她的姿态那样动人,她的腰肢如 此柔软,红润的嘴唇衬着火红的衣裤,如红云,如朝霞。“巧笑倩兮”、“顾盼 神飞”,这些美丽的词语仿佛都是为她而造的。
邱欣紧了紧手里的一大摞报纸,苦笑着走向高一教研室。
(8)
邱欣开始疏远许进。她很难说清原因,一种意识促使她对他日渐冷淡。恰好调整 座位,她和许进调开,使她的冷淡有了藉口。她似乎松了口气,却变得落落寡欢 。
许进渐渐和班里的其它女孩熟络起来,每每下课,总有一堆堆女孩聚在他身边说 说笑笑。不时,他也会邀邱欣一起聊天,可她总冷然拒绝。“我不要,我才不要 做你身边的莺莺燕燕,你以为我是什么!”她傲然的这样想着,带着固执的坚持 与激愤。而这时,校运会开始了。
(9)
校运会上,许进给了人们绝对的震撼,一时间上至校长,下至初一的小同学,没 人不知道他的名字。一百米赛跑冠军,破纪录;一百米栏冠军,破纪录;三级跳 远冠军,破纪录四百米接力赛最后一棒力挽狂澜,连追四人,再得冠军……一连 串令人目瞪口呆的成绩,简直难以置信。邱欣作为校报记者,每天在赛场里奔来 跑去,比别人更多了份身临其境的感慨。当她看到他拼了命的往前冲,以致脸部 肌肉也扭曲变了形的时候;当她看到他飞也似的在最后五十米连超三人,一头扑 倒在终点线的时候,她的心被人攥得生痛生痛。煞白着脸,忍着在眼眶中打转的 泪水,她远远地看着“红裙子”、看着许多许多其它的人把他搀起来,拥簇着渐 行渐远。她只能死命死命的忍着,忍着想冲上前去的冲动,忍着即将夺眶而出的 泪花,孤伶伶的站在赛场的一角。秋已深,连天的衰草被风卷得漫天轻舞 ,一丝 丝,一缕缕,挂在她的衣上、发上。
(10)
校运会终于结束了,这人人拍额称快的快活时光在秋欣看来不啻于水深火热的煎 熬。她疲倦的打开语文课本,期待博学的老师能带来一息清新的空气,缓解这要 命的窒息。谁知老师步入教室的第一句竟是:“同学们,我们今日不讲课文,练 习作诗,诗的题目我已拟定,就是‘赞许进’。许琎同学成绩名列前茅,班长工 作干得极出色,这次校运会又为我们班添尽光彩,堪称是‘文武全才’……”邱 欣如遭雷击,再往下老师还说了些什么,她完全听不见。“天哪,为什么就是阴 魂不散呢,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她不断木然地喃喃自语。
痴痴地呆了好一阵,她一个字也写不出来,根本就是心乱如麻,哪里还理得出一 个心平气和的句子?索性把笔丢开,她又发起呆来。谁知老师居然叫同学起来将 诗写在黑板上,他对邱欣说:“你也去把你的写来看看吧。”“哦,不,老师, 我的不好……不,不,是没写好……”邱欣慌乱的拒绝,神经质的抓紧稿子。老 师看看她,有些奇怪,说:“今天你不象平时啊,这对你应该是轻而易举的事, 怎么会写不出呢?”秋欣惭愧的低下头。
倾刻,黑板上的诗已写好,都是极尽夸赞之词,平日最逗笑的王乐的诗也在上面 ,只见他写道:
“金牌谁属?
隔壁老鼠?
许进一出,
任你回天也乏术,
哈,哈,哈,
吾心舒!”
同学们皆哄堂大笑,邱欣也“扑”的笑了出来,老师也不禁莞儿道:“好是好, 就是有攻击它班同学之嫌,怎么能将别人比作老鼠呢?”接着,他又对许进说: “把你的《谢大家》给写一下吧。”许进带着抹困窘的笑容走上讲台,只见他写 道:
“论勇未得霸王一分,
问智不及诸葛半毫。
全凭同窗故意深,
借取英气一缕,
舞秋风!”
诗,只是打油诗,可邱欣却彻底呆了。
(11)
帘外雨潺潺,已是“秋”意阑珊,邱欣坐在灯下,就着淡黄的灯光,扎花。南国 就是这样,秋天的倩笑尚未得到舒展,冬日的脚踪却已紧紧催来。飒飒的西风还 没令人回过味来,无边冻雨已不由分说的打消了人们的畅想。一晃眼,已是十一 月的寒冬了。
许进的生日恰巧与圣诞节同在一天,看着日子将近。邱欣早在想该送他什么。至 于送的原因,她这样告诉自己:“因为他送了份很特别的礼物给你,出于礼貌, 是应该回赠的。”“送什么呢?”这的确费尽思量,最终,她找出搁置已久的绣 花绷子,一针针, 一线线,绣起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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