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wantfly()
整理人: twantfly(2000-02-03 09:36:00), 站内信件
|
【 以下文字转载自 heyin 讨论区 】 【 原文由 荷音 所发表 】 今天上班的时候,在出家门的第一个转弯的路上又碰见了那个陌生人。 他曾经把名字和手机号码写在一张纸上交给我,但是我收下后却没有再 看过,我以为不会再碰见这个人了,所以当他从后面走过来对我说“早 上好”的时候我感觉实在有点尴尬,因为不知道说什么好。
他问我:“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打算给我电话?”我没有说话,他说他 明天要去北京,年后回来,我也没有说话,后来他说有车来了走路要看 着点车,我才抬头看看路那边。
早上的阳光已经很刺眼,我打着伞。415中巴来了,这个人上了车,我继 续等我要搭乘的大巴。
其实路遇陌生人在学生时代是一件很常见的事,刚上大学的那年夏天, 几个好朋友骑着自行车郊游时认识了一群军校的学生,大家呼喝着上路, 十分欢乐!后来在回家返校的火车上也经常会认识一些学生,女孩男孩, 都有着小雏菊一样单纯明朗的笑容,谈着一本书、挖苦着高中时的教导 主任、大学的系委书记,很快就成了朋友,临别时还会珍重地留下名字 和邮箱,然后就会收到明信片和薄薄的信,在同宿舍的女孩子询问时, 对她们讲这样意外的故事。
最后一次纯粹学生味的路遇是在来广东的那年九月,我穿着一件格子裙背 着背包穿着凉鞋从北方出来,背囊里有一本书、几件衣服和几个梨。(后 来这些好吃的梨都被邻座的男孩子吃掉了!)
在北京火车站,我挤不到车票,就从商场栏杆的空隙里钻进了候车室。在 北京到广州的火车将要开始剪票的时候我对邻座的一个学生气的男孩子说: “你是学生吗?我知道你们男生很会逃票,我现在买不到票,你能告诉我 怎么上车吗?”他惊异地看了我一会儿,然后说:“你跟我来吧。”
上车前他找车长,车长写了个条子,于是我就上车了,而且还有座位,就 在他旁边。这时我才知道他是广州铁路局的,毕业才一年!
我到广东找到工作后给他寄过明信片,他没有回复,没有退回来。
出了家门后便再没想过要回家。后来几年住在公司吃在公司,翻来覆去看 见的都是那些同事。再次路遇陌生人说话,已经是五年后了。
97年的春天,我为着一些事情给自己买了散心的火车票,定一个月的旅程, 不管去哪里,抛骨在外也不管了,哪里的风雨能收了我就收吧,出门时我 这样想的。
在西子湖畔花港观鱼,一场冷雨把我淋病了。我住在浙大的招待所里,闷 闷地睡了一天,晚上趁着初晴的星光散步。
那是周末,礼堂里有我熟悉的大学舞会的音乐。浓密的树荫下有不知世事 的少年情侣在拥抱,春天的花朵散发着甜腻的芬芳,风吹过老和山,带来 清新舒爽的味道......
想着无所谓心事的事,旁边走过的人问我:“请问,你是XX系的吗?”我 不禁失笑,想自己毕业这么多年,这学生的老师大约都没我大,小孩子就 是没眼力!我说“不是”,接着多说了一句:“你是广东人吧。”那学生 一下子兴奋起来:“系呀,系呀!你点机?”我故做神秘地笑了笑,就是 不告诉他。
其实这是个典型广东样貌的男孩,一看就看出来了。他说自己是潮洲的, 我说潮汕功夫茶很好喝,他急切地说“海呀海呀”,又说在宿舍他有套茶 具,这边的人都只喝绿茶不懂功夫茶,一副离乡寂寞的心情跃于情表。
这样的心情我能理解的,内地人从历史上就对广东人都有偏见,中原文化 优越感经常让内地人忽视嘲笑广东的本地文化。一个矮小、深色皮肤、凹 睛凸颧、普通话结结巴巴的广东人在一群内地人中间很难不感到孤独,这 与我在雷洲半岛上被一群本地官员围住时的孤独窘迫还不完全相同。
这个广东学生邀请我去喝茶,我笑着说不去了,于是他就陪着我在校园里 走了好大一圈,从植物园一直到北门,在招待所的门外还装模做样象大人 似的和我握手道晚安。
从杭州回来以后,我开始上网。网络让人孤独,离开了原来的公司后,有 了更多独来独往的日子。有时我甚至觉得,在网上与人说话比在现实中更 容易,现在甚至公司里的各种任务,大家也更喜欢用EMAIL整齐的字迹代替 言语和见面的交流。
工作和生活中太多地面对着电脑屏幕,上下班的路上成了唯一能看见活生 生的人的窗口。但是一般的深圳人都很冷漠,年轻精致的面孔象高级防盗 门一样时刻禁闭着,生怕别人偷了点什么去。看多了这样的面孔,自己也 快成了一个冰冷的防盗门。
记得在去年的春天,有天晚上我刚走上天桥准备到对面等车回家,一个年 轻人从我旁边擦过,回头看了我一眼、又回头。我觉得有些奇怪,也看了 他一眼,他走过来说:“我们认识吗?”我想这人真是个和我一样糊涂的, 就说:“我想不认识!”他说:“可是我觉得你很面善呀。”我说:“这 话有人对我说过了,想来和我长的象的人太多了。”他说:“留张名片吧。” 我说算了。于是他把名片给了我,让我有空联系他。我看了看名片,怎么 也想不起以前是不是有接触过这位客户,后来名片也被我弄没了。
还有一次,在观光巴士上,我坐在上层靠窗的位子上看路灯,感觉中有点不 对劲,就循着感觉找过去,发现前面斜对的座位上的人正在把目光收回。定 睛间,我竟然发觉那人似曾相识,心里疑惑着,偏又想不起来,只好把目光 移开。没过几分钟,又发觉那边的目光移来,余光看去,见那人正看着我肩 膀的斜上方,也正在用余光衡量着。
车晃晃摇摇地走了40分钟,一路都是这么有点尴尬地感觉到对面目光的游弋。 我感觉到他几次想开口说话,但是周围都是衣冠楚楚沉默的面孔,如果说错 了话会为自己招来相当尴尬的处境。
车就这么晃着,我拿起手袋准备下车时正视地看了对面一眼,看到了一双探 询、有点惶惶的目光和喏喏着的嘴唇,我真想说点什么了,可是这时巴士开 始减速,我只好走向阶梯,下了车。
我站在车站的路牌下,巴士缓缓启动。抬头间,我在车窗里看见那人正俯在 窗口向下看,仍是我非常熟悉的神情,可是怎么也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到过 的。
圣诞节晚上在104路巴士上,我赶去赴鸽子小刀招聚的圣诞PARTY。旁边一个 女孩子在给公司打电话,又在和朋友商量晚上如何用圣诞锤子打人。我在旁 边听得忍不住笑起来,她放下电话,看着我,我也看看她,然后就是不说话! 只是又笑了笑。过了好一会儿,她终于忍不住问我:“你为什么笑?”我如 释重负地说:“笑你在商量打人,我呢,却是在赶去被人打呀!”她也笑了。 后来我们就聊起各自的工作,一聊才发现她居然是国中网的,就在我们公司 的斜对面!临下车时我们互相留了名片,她说:以后我Q你!我说我几乎不开 OICQ的,你上BBS吗?
新年刚过不到一个月,前几天晚上,我因值班回来很晚,那天晚上就在下公共 汽车的时候,一个陌生人从后面走过来问:“你是住在前面楼里的吗?”
我没有理这个人,他问了我很多话我都含混地不与回答,他问我可以给他一个 电话吗?我想这是不可能的,于是他说他留个电话给我吧。他解释他的没有恶 意但是我似乎已经变了,我对这样的解释根本不想相信,可我却也一时不知道 该怎么办。
回家后我在网上和人说起了这事,对面送来的回答让人很是吃惊:打个电话告 诉他是刑警队的!我至今都没想明白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和这样的应对方法。
现在路上的花朵比十年前要鲜艳多了,可是人和人相对时的面孔却多了更多的 冷漠和敌意。我不知道是随着我的年长周围的人都在变坏,还是这个世界已经 整体变坏了,我突然发现许多事重新出现的时候变得那么不可思议,我也仿佛 把自己“砰!”地关闭到防盗门里,用一只狭小的猫眼张望着、打量着周围, 似乎除此以外,我们就再也找不到让自己安全的方式了。
如果人和人之间真的已经变得如此充满敌意和冷漠,我很困惑以后的路该怎么 走下去,也许哪一天心境冷落,我真的会会义无返顾地到非洲去,陪伴大象和 长颈鹿、和荒原中那些干涩的蓬草。
-- 三色堇,除了对这世界刻骨的相思, 便已经一无所有!
※ 来源:.网易 BBS bbs.netease.com.[FROM: szptt103-190.szptt.n] -- ※ 转载:.月光软件站 http://www.moon-soft.com.[FROM: 202.103.247.94]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