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twantfly()
整理人: twantfly(2000-01-26 00:35:21),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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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下文字转载自 heyin 讨论区 】
【 原文由 荷音 所发表 】
妈妈又来过两次，带来了大约三、四十本书，以国家一级出版社出版
的50-70年代书籍居多。早晨起来到现在还没有正经吃过什么东西，让
我先喝杯牛奶，再看看这些书。
就先从喝牛奶的年纪开始接触的书说起吧：鲁迅文集里的《故事新编》。
记得小时候读〈奔月〉，很是疑惑乌鸦肉怎么能做炸酱？鲁迅说嫦娥
每天吃的都是乌鸦肉炸酱面，吃腻了就飞到月亮上，为此我曾经疑惑
家里的炸酱是不是也是乌鸦肉做的，还把这个疑惑告诉了弟弟，两个
人扒着门把手偷看妈妈在厨房里给我们切的是不是乌鸦肉。想起来真
是可笑，那时候大约只有五、六岁吧，家里没什么书看，我能模模糊
糊看懂的鲁迅书只有这几个故事新编。
那个时代看的书还有一本硬皮的《列宁传略》，封面上的列宁正在握
着鹅毛笔写字。小时候经常被这封面上的情景教育着：“你看列宁，
眼睛离书本至少一尺，握笔离笔尖一寸。腰要坐直！”列宁是伟人，
我们向伟人学习就是从这一点一滴开始的。这本书的扉页上有妈妈写
的字：“全世界无产者联合起来！”书里还有妈妈读时划的的道道和
少量批注。这是我在上小学之前妈妈向我推荐的正式读物之一。我记
得很清楚，刚开始我很多字都不认识，是妈妈读给我听的，比如列宁
母亲对列宁的期望、列宁被流放时仍在坚持学习......在我的记忆和
理解里，妈妈喜欢的伟人依序是：恩格斯、列宁、马克思和周恩来，
她对毛从来不做评价。
有一本中华书局六三年的知识丛书之《中国古代的字典》，刘叶秋著，
我也是有印象的。记得小时候父亲教字，总是从象形字甲骨文开始教
起，一个字如何演变的他讲得清清楚楚，但是这样说文解字也就教得
慢，而且当时也觉得很没意思。我要急着看故事，就自己连蒙带猜地
认字。后来他也没时间教，就让我自己去读这本书，找家里的词典学
字，因此我很早就会使用词海、词源、康熙字典等工具书，但是父亲
让我读的《尔雅》、《说文解字》、《韵书》、《字汇》我却一直没
有读。
初中有一次我说某人不是姓弓长张，而是立早章，被父亲听见好训了
一通，这时我才知道不该是立早章，而是音十章。一个基本常识性错
误戳穿了我不完成作业欺骗大人的假面，父亲失望不已，感叹之下竟
颇有家门不幸出此不学无术之子的意思，让我也好生惭愧了一阵子！
从此也更小心地说话，宁可装傻，也不敢大言惭惭，给人笑话。
这类书中还有两本《修辞学发凡》和《训诂学发凡》也是上初中时父亲
就让我读，而我一直欺上（父母）瞒下（弟弟），没有认真读过的。我
对这类书一直心存畏意，大约就是为这个，我的文字一直不被父母和弟
弟看上眼，我自己从不敢写古体诗词、不敢认为自己是有能力排布着文
字的。文字思维时虽然有一点灵性，但功底太差，不能排布成阵。用父
亲的话说：“连汉字怎么来的都不知道，还说什么写文章?!”他说的有
点偏激，但是我也的确认为现在的太多所谓文人，文字功底太差，站桩
都没练，就去琢磨花拳绣腿的架势。摇摇欲坠，还自命为飘飘欲举，徒
落人笑柄耳。
外国文学我接触得比较晚，基本都在十岁以后。其中除了作为假期读物
的莎士比亚、大、小仲马、巴尔扎克等人外，就数周煦良主编的《外国
文学作品选》算是认真翻过的。这套书是我自己在父亲的书库里找出来
的，那时家里已经在把我们往升学的路子上归束，这类书都堆在吊柜里，
上面还栓着做记号的棉线或上着封条。但是我和弟弟那时早已在黄蓉的
榜样号召下，出落古灵精怪，大人这些招数根本难不倒我们。拆线、揭
封条，从取书、偷藏、到原封不动地放回去，我和弟弟在假期里天天和
父母玩这类间谍游击战。这套书就是我那阵子的战利品，里面选录了西
方经典名著的许多片段，荷马史诗的恢弘、沙恭达罗的传奇与迷离、尼
伯龙根之歌，这些都深切地影响了我后来阅读的兴趣和文字的风格，我
书桌里藏着的课外书很快从古诗词和零散小说转到了活泼广阔的西方文
学方面。高一的夏天我忍不住诱惑，用上课和睡觉的时间写了平生第一
部剧本：美狄亚。这个剧本从取材到文字都学足了两千多年前的欧里庇
得斯，不同的是我舍弃了歌队，只让主要人物出场，看起来故事性更强。
那年期末考试我大量科目不及格，从此开始了高中时代年级排名倒数的
记录，那时在父母和师长眼里，我真是个很让人头痛的孩子，整天迷迷
登登的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写的〈美狄亚〉和〈桃之夭夭〉（取自东周
列国故事）两个剧本很快被母亲发现，当着我的面撕毁和烧掉了。三年
里，母亲每个月都会发现我自己写的大量文字，每次的结果都是烧掉，
我拒绝和家人交流，性格变得逆反倔强，每天不屈不挠地看喜欢的书，
在被窝里打手电看、在书店站着看，把晚饭钱节省下来买书，胃和视力
很快变坏，成绩一直落在年级最后一名，直到高三上半学期父母应允上
大学后不再管我，我才开始从头自学高一的物理、化学和政治生物英语，
拼了一年，以高于重点分数线数分的成绩走了一个普通院校，总算是把
自己纳入了一条“正常”的人生轨道。
高中三年的阅读对我后来影响很大，爱幻想的年纪，和同学年龄的差异
使我无比孤独，我有更多的时间读书和幻想。后来喜欢的德法文学、中
东文学，都能够追溯到那个年纪对西方文字的理解和兴趣。那时弟弟喜
欢是两汉魏晋诗歌，因此后来他连出差都会带着本三曹年谱，偶尔写一
写“赵瑟击秦缶，吴歌楚地吟”的句子。他对我那时突然转去读西方文
学而不再与他联句胡诌感到十分不满，为此他一直私下嘲笑我的文字不
中不西、不今不古，流于肤浅与奢华，不能沉浸与执著。
这次拿来的书中还有一本钱春绮翻译的〈海涅诗集〉，钱春绮翻译的书
我前后看过一些，从雨果到波德莱尔，也许是看多了，我一直很喜欢、
也很习惯他的风格：真挚而典雅的文字让人如沐春风。
在翻译书中，我一直都很喜欢傅雷（法）、钱春绮（德法）、黄杳忻（英）、
杨武能（德），至于泰戈尔是属于冰心和郑振铎翻译的，安徒生要读叶
君健、茨威格要读沉樱，不知是我保守还是怎的，总是觉得现在的翻译
作品不到味，而那些人都已经过世，尤其是沉樱，真让人痛惋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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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色堇，除了对这世界刻骨的相思，
便已经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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