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34(李小狼)
整理人: bbbbwa(2001-03-05 13:55:11), 站内信件
|
作者：每周报
第一章
桃粉梨白香几重？
一江春水醉东风。
开门满眼缤纷色，
回首轻别枯与荣。
——《每周报诗词选·春梦》
这天夜里，我突然梦见我的心碎了，裂成百千块，黄澄澄亮晶晶地洒得到处都是。碎片被风刮起，云也似的飞扬到高处，又狠狠往下落，四下里曼延。四周围都是人，有熟悉的也有陌生的，他们都看着我笑，却没有人来帮我。我拼命地捡啊捡，终于把它们拼凑到了一块儿，可是还有一片找不到了，是一个女孩子捡起了我的这一片心，她把它牢牢藏在手心里。我走过去对她说：“你把它还给我吧。。。。。。”她回过头来，模模糊糊地我看不清她的脸，可是我看见她哭了起来，泪水顺着颊一直流到唇边。我的头发和身上也湿淋淋地，我同时闻到了一股香味、幽幽淡淡地。。。。。。
我醒了，披着外衣呆坐在床上老半天，揣摩着这个梦的含义。脑子里却空得什么也没有，好象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我居然想到了大爆炸前的宇宙，好比我现在的脑袋，没有时间和空间的概念，而那个核不知藏到了哪一个角落，永远没有人知道。
月光透过窗棂，异样地闯进来，反常的苍白。此刻万籁俱寂，有一种声音汇聚起来，秫秫地响，好象一捧黍粟在筛子里打滚。我抵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终于起身来看个究竟。
下雪了！我站在宿舍的阳台上，看着今冬的第一场雪。很奇怪我没有任何兴奋的意图，毕竟我们这个城市很少能见到这么大的一场雪。可是我还是没有丝毫激动的倾向，我正在考虑是否应该转头冲进里屋，把所有人从那些甜蜜的，惊噩的、高尚的、龌龊的各色梦中揪回到现实中来，和我一起庆祝这丰年瑞雪。但我忍住了，一是我知道那帮家伙被搅了黄梁后会如何的血腥狰狞，二是我此时此刻竟想起了芸。
我返回寝室，在志平的衣服里寻摸了半天，找到了半包烟，又掏了掏衣兜，确信我带了火，又来到阳台上。再看看表已是凌晨，我点上了我今天的第一支烟。
我好久没有想到过芸了，我以为我把她给忘了！其实只要有一点点暗示，我的记忆就会如巨石入潭，将最深处的东西彻底翻上来。比如今天这场雪——芸在那个城市里是不会稀罕雪的，这一点晗已经证明。我看过她们俩一起在雪地里的照片，晗说那里每年都下雪，刚开始觉得新鲜，现在都有点烦了。而那时我心里莫名其妙地咯噔一下：我想起芸的冻疮，在雪地里会不会复发呢？可我没有说出来，因为我当时以为自己爱着的人是晗。
远处的树木由于长期享受着温暖的冬季，终于被宠坏了。于是在这场突至的大雪前溃不成军，颇象一九四九年的中央军：它们是想坚持来着，可是早没了这个资本。所以树枝也就放弃了最后的抵抗，带着很大的动静断裂下来，在地上撞出一声声闷响，震得我的思绪也开始隐隐作痛。我有点烦躁不安地把烟蒂用力地弹飞，爬回自己床上。
本来只有志平轻微鼾声的宿舍也闹鬼似的一下子热闹起来。我对面的阿顺显然掉到了梦魇里，啊啊地干嚎了几下；上铺的大江烙烧饼一样翻腾起来，搞得整张床怪叫不已；少良的铺上开始传来磨牙声，嘎嘎吱吱地象狼外婆在啃脚指头；志平突然轻声细语地说了句什么，我以为他醒了，却分明听见他在说：“同花顺——！我下线了！！”。。。。。。我毛骨悚然地躺在这群禽兽当中，最后挺直了身子，也象一条僵尸那样打起鼾来。
一场雪足以让往日死气沉沉的男生宿舍如过年一般陡然恢复其应有的生机与活力。我迷迷糊糊地听着楼道上下饺子一样的脚步声，随即听到大江扯着破锣一样的嗓子在附庸风雅地吟诗：“校园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看银杏树下，熙熙攘攘。。。情人坡上，热热闹闹。。。天冷路滑，手僵脚软。。。抱起妹妹摔一跤。。。。。。”少良在旁边也附和着唱道：“让我在这雪地里撒点野——”然后四下里“咿——耶——咿——耶——”地响成一片。我心里残存的那一点点隐士吟雪的闲情逸致也因为这“我欲乘风归去”的张狂而“GONE WITH THE WIND”了。
我用力睁开惺忪的睡眼，猛看见阿顺的胖脸阴森森地蹰在我面前，我象蛇吐信子似地张大嘴朝他咝咝地呵了几口气，昨天夜宵的残留物经一夜发酵后的气味终于使他知难而退，往后挪了挪，使我们之间的距离不再那么暧昧。“快起来！下雪了！”他象刚娶了媳妇似的兴奋，同时也期待着我从床上蹦起，追问他“是真的吗？”。可是我只是懒懒地展了展腰。说：“知道了！”。他失望得有点莫名其妙，悻悻转身，说：“那还不快起来？！”
。。。。。。
校园里的景象惨得让我不忍目睹，宛如大扫荡后的根据地。满目的残枝断杈不说，连草坪都被打雪战的男男女女们践踏得一塌糊涂。我突然想土匪进村也只不过是杀人放火，可谁见过连地皮都被刮去了的？——“青年学生蕴藏着改造世界的伟大激情和力量！”这句话我现在相信了，信得五体投地。
我觉得好笑，又忍住，狠很地吸了口气。等我转回头来时，差点一头撞到一个白色的影子。我认识她——顾轻尘。
----
玉帝有勒神砚四方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