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dianmo()
整理人: windsmile(2000-02-03 10:21: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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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有一天，我看着楼下嬉戏的孩子们，从心底感慨日子过得真
快。人就是这么怪，当你的感情很复杂时，却觉得用最简单的言辞
来表达更能淋漓尽致。
脸上浮着笑，轻轻地说，孩子，我羡慕你们但我不遗憾。虽然
我的童年里没有游乐场，但我是快乐的。听说我的出生给全家带来
了莫大的喜悦，因为奶奶特喜欢女孩而她一生只有三个儿子。幼年
的我虽然被爱但并不受宠，恋爱以前从不以为别的孩子听惯了的“
乖乖”“宝贝儿”什么的也可以用来称呼自己。学龄前三四年便在
父母和上过六年学堂会计算繁分数的奶奶的教导下读书习字，所以
一生知书达礼。在严肃的家庭气氛里长就了一张万不得已才会眯起
小眼睛笑一下的脸。
在家里我从不敢放肆，也不会撒娇使性子，只有一次（听大人
说的）－－那年我四岁－－真正毫不顾忌地充分表达了真实的感情。
那是夏天，我在花园里（听大人们说，我小时候很“自立”，总是
自己玩儿而从不用大人看）捉了一只被剪去翅膀以致使我除却了恐
惧的蜜蜂，蜜蜂用屁股上的小针儿和它的生命沉默且壮烈地向我宣
布了它的不可侵犯。火烧般地收回手，刚回过神儿便见手指肿得老
粗，钻心的胀痛使我确信我要死了，大概是想到自己如此精明标致
人儿就要死去吧，我无所顾忌地嚎啕大哭起来。全家人闻嚎而至，
大概我这张不善于笑的脸哭起来很招人怜罢，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一
边为我疗伤一边数落着蜜蜂的不是，他们的呵护对于我是很大的安
慰。在大人们的抚慰下，疼痛差些了，我这才渐渐放下心来，后来
才知道原来被蜜蜂蜇了是不要命的。一向不纵容孩子的奶奶竟令父
亲把小花园里的花全部剃光，事后我很难过，有好几天不肯说话，
生怕大人们再得起此事。
稍大些，游戏便渐渐多了起来。不管是女孩子玩的还是男孩子
玩的，我无一不通，这也许是我聪明的原因和结果吧。但什么游戏
都比不上看新娘子过瘾。每次赶上谁家娶媳妇，都会乐颠颠地跑去
看热闹，那时在我眼里，新娘子都是美丽绝伦的，我从不怀疑我当
时的兴奋会逊于新郎。事后好些日子里总是按自己精心安排的时间
站在楼头儿等下班回家的新娘，再睹她的风采。
后来我也成了新娘，新郎是我从十五、六岁便开始为自己设计
的那种男人。婚礼上我想是不是会有看热闹的孩子比我的新郎更兴
奋呢。大抵不会有的，一则现在的孩子不像我们小时那么傻，二来
我的新郎结婚时的兴奋程度一定无人能比。
我和我的新郎都在邮电局工作，和我的一位祖辈同行。据奶奶
讲她的父亲我的外曾祖父民国时便在电话局做事。我们很幸福，我
们的钱不多也不少，总是买得起有用的买不起没用的；我们的地位
不高也不低，很多人看不起也有很多人羡慕；我们的记性不好也不
坏，总是记得生活中的美好而忘掉一切的不快。我们永远是彼此的
新娘和新郎。
女儿转眼到了出嫁的年龄，我知道我老了，知道自己的眼光不
再新潮所以我不会决定女儿的嫁衣是红色还是白色。从容自安在，
随他们的便吧。
后来，女儿的女儿已到了能自己到小花园里玩的年龄，而我再
不会去捉蜜蜂因为我已满头白发。人到暮年，回首来时路，不曾辉
煌却也并不无味，有很多往事会令我这张年轻时极不愿笑的脸眯起
苍老的小眼睛笑一笑；也常爱看孩子们玩耍，希望他们永远幸福快
乐，到晚年能象我一样无怨无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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