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exieni521(xiexieni521)
整理人: dannylu(2001-02-26 00:40:4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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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北京回来的这个星期过得非常得快,日子一旦进入了轨道,一切就又变得理所当然,不劳思索。再回想起在北京的三天,每一个片断都象一个电视剧的片花儿,闪烁而丰富,夹杂着大量的信息,有点扑面而来的意思,叫人喘不过气。但若真要停下来细想一下,又觉得这些轻灵的记忆变得迟重了,它们堵你的脑袋里,我知道,再不把它们写出来,那只有把它们忘记掉了。
是为了蹦极而去的。这是北京之行的理由。
据说北京城跳蹦极的地方有几处,这次我们去的是十渡风景区的那个。一路上,轻风煦日,杨絮飘飘。和同去的朋友慢声细语地扯着话,看着风景,那个刺激的蹦极似乎离计划很远,而且越来越远。
但是,终于站到了蹦极跳台上了。我发现,和自己想象的不一样。
那六十米的台,特别高;那上面的风,特别大;那根粗粗的绿色弹簧绳,扣在缚住我两脚的保护套上,沉沉地,坠着我,仿佛是一只不知从哪儿伸出来的魔爪,它太沉了,令我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危险感。我站在那里,虽然不至于失魂落魄,但是,所有良好的感觉全没了。
原来没想过害怕,因为从小我就是伞塔跳伞的运动员,比这更高的地方,都是一拉绳,脱钩就下,注意力一向是在风向风速和踩点上的,哪曾动过害怕的念头。
我站在那里,内心汹涌。我很清醒地明白,一定要跳的,我也一定会跳下去的。可是,我该如何,如何,如何地跳?
那时的心情,大概就叫做:心乱如麻。
自然地,你身边的人,陌生的蹦极教导员,变得象亲人一般,我记得有一个穿红T恤的男孩儿一直站在我的身后,他不停地和我说着什么,好象是:脚尖移出平台,两手张开,向前倒。可是我一听就头晕,倒?!是呀,我当然知道蹦极就是一头倒下去,可我关心我担心我害怕的是,倒下之后,那,会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
一种失重的感觉。那个教导员脱口而来,显然,他一定是回答了无数遍这种问题了。可是除了宇航员,又有谁知道失重是个什么样的感觉?只有跳了。我试着往平台外挪一挪脚,终于站在边缘了,往下一看,有一只小艇在河面上盘旋,上面有两个救生员,我只能看到他们的帽顶,真高啊!松开手。那个教导员在我身后,不依不饶地提醒我。我小心翼翼地回头看了他一眼,想表示自己对他的不满,可那目光一定是很软弱的,带着一种遇人不善的委屈。我怎么敢松手呢?试过,可手刚稍微松开一点点,我整个脚都会发虚发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里“呼啦”一下子飞到半空。
那一刻。时间大概是停滞了,或者就被装进了一种特殊的时间控制器里,拉长变形了。害怕的感觉象一坛被打破的酒,四处漫溢,无边无形又无处不在。
我几乎怀疑自己不行了。一切都充满着威胁,这骇人的高度,脚下的绳子,身后的晃来晃去的红色身影,还有那不知道会是什么样的失重的感觉。很好笑,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来蹦极,想证明自己的勇敢,却发现了自己的怯懦。想体验凌空的刺激,却被困在半空,浑身僵硬,连回头看一眼都是全身运动。真是好笑。
我要跳的,可是我害怕。我一定会跳的,可是我不敢做。
时间一秒一秒地过去了,连我自己都着急起来。我紧紧抓着栏杆,四处张望。我看到了同来的伙伴,他正在不远处,举着相机,他会拍下什么呢,只是一个犹豫的身影吗?看见我望着他,他冲我摆摆手,再往山谷里指指。我明白,那意思是要我跳。再看到收票的那个老头儿,我知道他是个好老头,一直就在宽慰我,他使劲地摆动着他的手臂,象火车轮子的驱动杆一样,他也叫我跳。我把视线转回来,直视着前方,又听见有许多人在叫,那是些坐缆车上下山的人,一群人,大声地叫跳呀跳呀,好象还啪啪地鼓掌了。
接下来的事情,有点儿象梦游了。还记得我在想,蹦极是相当安全的。那个红影子又说过,已经有二万五千个人跳过了,那么,我就当自己是第二万五千零一次跳吧。回想起来,我最后清晰的记忆是,有个特别特别坚定的声音在我脑后炸开:准备,三,二,一。听到那个期待了很久的一字以后,我就飘下去了,就象他要求的那样,高举着双手,把自己往前一送,飘下去了。后来那一段在我记忆中是很奇怪的一幕。我忘记了许多东西,或者说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去体验。从视觉上讲,我是静止的,象是站在月台上等地铁开来,然后看见地铁带着扑面的风从你眼里一晃而过,车窗里一片辉煌,但你什么也看不见,所有的物体都被拉成了一条线。我真的什么也没来得及看,连分明就在眼前的河水也没见着。呼吸大概是停止了,有一种窒息了的感觉;心跳大概也停止了,直到我的脚上被什么一拽,忽地一下整个人又被抛了上去的那一刻,胸膛里才有什么再一次忽悠了一下。这些记忆都是我现在从空气中现抓回来的,也许真是想象出来的也不一定呢。唯一真实的,我可以百分之一百确定的是,我在害怕。俯身向下时,我的嗓子里发出了一种害怕到极点的-------呻吟。有点儿象在哭。但我没有哭,肯定没有。当那条弹簧绳终于筋疲力尽不再将我抛上抛下时,我头朝下挂在那里,甚至很快乐地想起了去北京前写给朋友的一封信,在信上我说自己会穿什么样的衣服,穿什么样的鞋子,只是一头短毛无从照顾,一定散得“一天世界”,想到那里的时候我还很高兴地笑笑,然后很自在地晃着手,大叫了一声,可以放绳子了。
后来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处在一种很高兴又很难为情的情绪里。很乖巧地配合小艇上的救生员,听他们的话从这只船转到另一只船,最后我上岸了,脚踏实地站在地上,脚发软,头发晕,好脾气地对所有盯着我看的人笑。有一个女孩子问我好玩吗?我一边笑一边发恨说,一点不好玩。去坐缆车时,迎面碰到了刚才在缆车上冲我大叫的那群人,他们笑呵呵地走过来,说,你真行呀。我又乐飘飘了,说什么呀我都吓死了。坐缆车又上时,同伴正在山崖间翻飞,我没见着他从站台上往下蹦的那一瞬,不知道他犹豫了没有。但看他上下翻飞的那段时间特别长。。。我突然醒悟过来,这是我第一次,第一次亲眼看到别人蹦极,在我自己蹦完之后。
这件事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如今在电脑前打这个故事,真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也许蹦不蹦极根本不重要,叫心儿悬空一次才是我们的目的。蹦极的的广告语是:勇敢者的游戏。这个我反对,蹦极不说明什么。特别是那种在节假日排了几个小时的队,象鸭子被赶下水一样跳下去的人,那种从众的行为与勇敢离得太远了。
同伴说,象你这样头一个跳,是最刺激的。我也觉得也是。但我还是不觉得我是勇敢的,虽然我跳下去了,而且第二次第三次也一定敢跳下去。但是,这离勇敢还差得很远。因为我确信我是安全的,那还有什么可称得上勇敢的呢?
如果说,蹦过极的人是勇敢的人的话,那我是个胆小的勇敢者。
午饭前,脱光了鞋袜在河里趟水。一群群刚孵出来的的灰色小小鱼在我身边窜来窜去地游,几个山里孩子站在水筏子上泼水嬉闹,河边的山道上有人骑着我喜欢的马飞驰而过,再抬头看看那个垂下半截绳子的跳台,空无一人,我是从那上面跳下来的吗?
蹦完极后有一种轻松。
---- ████████ 一个无情的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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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切都是那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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