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alex_chu()
整理人: lly(2000-01-26 01:36:52),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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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 龙
(一)
最初吸引我的是她的霸道……
从头说起,那还是两年前的事了。因为公司的缘故,那段经常象孙子一样往电信 局的大用户中心跑。那哥们儿第一次跟施舍似地叫了我一声老弟时,我比见到主 席他老人家显灵还要激动。也正是因为他的怂恿,我才迷迷糊糊上了网,进而惹 上了一身的麻烦。
第一次在聊天室里看到雪时,我正在跟一群烂熟的善男信女们唇枪舌剑战在酣处 ,见这个名字一闪,便没了声音,在姓名列表里找找,还挂着,便大大咧咧地打 了个招呼就自顾自闹去了,本来嘛,据说权威人士曾经研究过经常上聊天室的网 虫的成分,结论是95%的是男性同胞,这块中又大小不等地分成了闲人、颓废、弱 智和婚外情的偷猎者,剩下5%的女性同胞中只有万分之一可以归入明眸皓齿的行 列,这其中还包括了一多半用同一种姿势挽起裤脚数腿毛的。所以,根本就没指 望天上能掉块大馅饼。
“那天,我去海边了,诗兴大发来着……”我对一网虫说,
“说来听听”
“大海啊……”我抓了一下屁股,“真他妈的大”
顿时狼烟四起,铁锤飞舞,我在屏幕上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大清东厂的酷刑一一折 磨了数遍后,才总算有了说话的机会。
“我说大爷婶子们,我自小是一苦孩子……”没等我说完,那边就飞过来一条佛 山无影腿,“我没读过书……”,我吐了口血,立马又挨了一记5000吨的大铁锤 ,“不然,我改改?”,“快说快说!”
我清了清嗓子:“大海啊,都是水,骏马啊,四条腿”
“你丫找死呢?”一火气大的哥们儿又忍不住了
“城西椰树弄春风,动离愁,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海银沙当日事 ,人不见,水空流……”我用抠完脚趾的食指挖了一下鼻孔。
“我不许你和别人说话!”一行字从屏幕上跳了出来,我从鼻孔里抽出食指揉了 揉眼睛,居然是雪在跟我悄悄。
“凭什么啊,你又不是我什么人,再说了,我有我的自由,哼”
“你这人这么这样啊?你要么就别理我,要理我就一心一意和我说话,人家还是 第一次来这儿你就这么挤兑我,你欺负人,呜……”雪不依不饶
有点儿意思,这么一想,便向大家一抱拳:“那什么,俗话说肚子疼不算病,有 泡屎没拉净,我先走了,对了,谁还饿着,来找我,我请客……”
一转身,我换了个名字又悄悄地溜了进来
“好啦,我现在可以专心和你讲话了”我悄悄对雪说
雪搞明白是我后,霸道劲又上来了:“你可真够酸的,还何当共剪西窗烛之情意 绵绵呢,敲这么多字才能进来,你累不累啊你?”
(二)
“嘿嘿”,我一副不挨揍就皮痒的嘴脸,“没懵我吧?真第一次上网?怎么知道 这儿的?”
“你看来是常骗人,心虚的,谁都跟你似的啊?//我从Yahoo里随便找的”
“你肯定是一大~~~~~~~户人家的孩子”我故意拖了个长腔“是高干子弟吧?”
“你怎么知道的啊?”
“嗨,隔壁卖沙茶面的王大妈,她女儿什么时候这样过啊?……”
“哼……”
看到雪哼了一下,我狰狞的笑容又爬上了嘴角,瞧咱这马屁拍的。
“那什么,你多大了?”我继续刨着我的陷阱
“20”
“是一妹妹还是一弟弟啊?”
“我咬你,男的还用雪这个名字,你当我人妖啊?”
“那可保不齐,平时大街上看看,一个个都特正常,等到网上一瞧,嘿嘿,一水 儿丑陋的中国人,再翻翻报纸,哭着喊着要把自己变成男的的女的和寻死寻活要 把自己变成女的的男的有多少?感情有这么多的爹妈曾经犯过这么多大错误”
“你再贫嘴我不理你了”
“嘿嘿,我不说了成不?对了,平时都爱好什么?”
“听听流行音乐”
“比如?”
“Savage garden”
“哦,我比较喜欢那首Santa Monica”我顺手从CD架上抽出Savage garden丢进机 子里选了第11首,“一般我都是在夜深的时候,把周围的灯全关了,点上支烟, 把这首用很低的声音重放100遍”
“是吗???”
“是啊//嘿嘿,好大的龙眼啊”我感觉到雪的眼睛已经瞪得很大了
“骂谁呢?就知道坏笑,当我听不出来啊?”
“嘿嘿,我骂我自己成不?”,和聪明的女孩子聊天真的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一撅屁股,想那什么的意思还没出来,准能挨上一脚,费话都没半句,“对了, 你还喜欢谁的?”
“让我想想,Mm……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听Eagles的Tequila Sunrise,还有Bry an Adams的Pls forgive me,高兴的时候就听听Michale Learns to rock要么就 Ace of Base,对了,你喜欢Whitney Houston的I will always love you吗?”
“怎么能不喜欢呢?”,一下勾起了我的伤心往事,“记得那年,疯狂地喜欢上 了一女孩子,特留意她的一切,甚至都统计出她有几个发夹,几种颜色的指甲油 ,公司开尾牙年会的时候,我已经知道自己怕是没指望了,便端着一杯酒,找了 个安静的角落看大家伙闹腾,这时,有人给她献歌,台上的那个菲律宾女歌手把 她牵上台,唱的就是这首”,我叹了口气,“我就这么特静地看着她羞涩地站在 台上,那天晚上我自己喝了一整瓶的葡萄酒” 我苦笑了一下“我还记得那酒是张 裕干红”
“别那么低沉成吗?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给坏了,咱不能聊点别的,对了,你长什 么样啊?”
“那天,我心情好,就背了把吉他,戴上墨镜,去海边散步,结果,没成想呼啦 围上一堆大学生哭着喊着要我签名,我奇怪啊,后来想想特有成就感,抓过一本 子就签了,你猜怎么着?”我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丢了个包袱
“怎么着?”雪明显的好奇了
“那哥们儿接过本子一看,说:嗨,感情不是赵传啊,我说你不是赵传干什么秃 头啊?还背一破吉他,不是来弹棉花的吧?呼啦,人都又散了,我那个气啊,秃 头就是赵传了?那满街不都是刘德华啦?”
“哈哈,你可真逗……”
(三)
但凡是女孩子,都有点那么小小的任性,可是,象雪这么肆无忌惮地霸道的女孩 子我还真是头回碰到,第一次聊天后我们成了朋友,可麻烦也就在这儿,打这以 后我去聊天的时候总能碰到她,每次她都霸着和我说话,并且丝毫不允许我开小 差,甚至连和别人打个招呼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可我是一痞子,离了哥们儿一天都活不了,更要命的是,被别人这么惦着总觉得 不舒服,非要自己念念不忘一个人,人家还根本不当回事儿,天天失恋,蓬头垢 面,落魄到满大街捡烟屁股抽才觉得这生活有点意思。自己特充实,满足。为这 事儿,我还特意去约过几次心理医生,缠着人家诊断我心理有缺陷,可每次告诉 我我很正常时,那哥们儿从来都没手软过,而且,一来二去那哥们儿还成了我的 铁杆,有什么好吃的总掂着往我这儿送,轰都轰不走。
所以,有段时间,聊天室里热闹了,雪一来,我立马就开溜,要不然就换名字。 结果,一大堆让人瞠目结舌眼花缭乱的名字层出不穷,什么穿过你的黑发的我的 鸡爪;象啤酒杯里的冰块一样不老实的我的牛眼;弱水三千我每瓢都想饮;给我 一杯忘情水我想喝得胃下垂;短些的什么苦瓜;木瓜;胡瓜……,还有什么猪哥 ;别怕我只是一只鸭子,害得聊天室管注册的机子宕了好几次。
可是,每个名字都无一例外地短命到只有数天,雪总有办法从那帮子网虫那里套 出哪个是我。恨得我满大街买斧子想砍人。日子也就在这种老鹰抓小鸡的游戏中 飞快地闪着,终于,有一天,雪恼火了。忘了从哪天开始,突然就少了她的踪影 ,即便来了,雪也是和其他人聊,凑上去打个招呼,每次不是没反应就是吧唧一 把把我的嘴给糊上。这时候,我才开始觉得“这生活有点意思了”。
唉,这就叫犯贱,没办法,主席他老人家过世前不是说了吗?机会主义头子,改 也难……
(四)
兴许是总打听雪的缘故,网上的哥们儿有什么雪的消息都会屁颠屁颠地跑来告诉 我,我才知道雪那段时间得了场大病,正在家调养着。雪有一头挥洒的清汤挂面 和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雪是家里的宝贝疙瘩,有一武警系统散手和搏击双冠王的 哥哥。打知道这些消息后,除了经常把雪的长相往西施那儿靠之外,有事没事, 拿起刀背就死命往自己的肚子上抽,也是,不趁早练练,万一哪天吃她哥一粉拳 ,我那几根胆小的肋骨还不争先恐后地往我肠子里钻?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冬天。那天做了一整夜的噩梦,梦里不是被熊瞎子追 得想逃可怎么也逃不快,就是被一特难看的狐狸精撵得没地方藏。早晨腰酸背疼 地爬起来,狠狠地给了床板一脚,然后一拐一拐地去刷牙,出门就踩了一坨狗屎 。我知道头肯定又要派什么艰巨的任务来折磨我了。果然,一上班,头就请我去 谈谈。
“我说Alex,yesterday morning,我们对你的case进行了discuss,我们发现, 这对集团有潜在的benefit。所以,我决定与此事相关的所有Project都将由你来 handle”
“OK,头,yes, of course,that’s all right,why not,but any way,拜托 您下次但凡再有什么艰巨的task时,在我家门口放坨猫屎,您说成吗?”
头满脸狐疑地一头雾水:“·#¥……—*……”
……
领了任务出来,我开始没精打采地整理自己的行装,真烦,要不是雪的缘故,头 敢把我单独派到那个城市去主持工作,我就敢把点着的香烟插到他的蒜头鼻子里 ,然后把他的舌头拽出来擦皮鞋。再说了,三十万让我两个月里花掉,成心想累 死我。
出了公司的大门,抬头看看天,冬天的太阳不温不火地挂着,照得人懒洋洋的。 抬手招了辆桑塔纳2000,回家先睡一饱觉再说吧,我暗想,老天保佑昨晚梦里那 特难看的狐狸精今儿别再出来活动了。
(五)
西安不愧是盛世君主之国的都城,虽说是寸草不生的隆冬,帝王之气仍是无处不 在。只是街头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大姑娘小媳妇都裹着厚厚的棉猴,远不如夏天时 扭臀甩腿那么婀娜。想想初来乍到的,也不方便批评她们,也就忍了。再说了, 生存的大问题还没解决,谁还有心思风花雪月?要不三年自然灾害那会儿怎么不 提倡计划生育?
目标既然已经明确了,再这么闲着别说对不起党和国家多年的培养,饿坏了自己 ,我妈该有多心疼啊,她就这么个儿子。所以,干吧。先给自己在鼓楼附近租了 一间套房,家具设施什么的当然是紧着自己喜欢的置了,等到总算能翘着二郎腿 打开笔记本上网的时候,四下瞧瞧,这才发现整个是一总统套房。
屈指算算,象鬼子一样偷偷摸进城也快半个月了,头那儿两天一封伊妹儿紧着向 我汇报工作,接了我的指示想必正屁颠屁颠地忙着追加投资呢。该上网了……
“肚子饿死了,让我想想今儿该到谁家蹭饭去啊?”,每次进聊天室我都这么咋 呼
“你丫最近死哪儿去啦?看把你那几个妹妹给想的?”,板儿砖总这么大火气, 似乎上上辈子开始我就是他们家长工,也难怪葡萄在他眼里总是酸的
“呦~~~~~,我当是谁呢,砖哥啊,没吃呢吧?正好我也饿着,不如我到你那儿去 蹭顿,紧着好吃的买啊,别跟我提钱,都那么熟了,提钱我跟你急”
“我倒想请你来着,嘿嘿,可你也得在西安啊”
“嘿,巧了,我现在正好在鼓楼下乘凉呢”
“你这孙子到西安了?怎么不事先告诉我一声啊?家里那几部大奔昨天刚被朋友 给借走,不然我怎么也得调一部去接你啊”
“得了吧你,我怎么听说你丫修车行最近改修摩托了?”
“找个地儿聚聚吧?让哥哥也看看你这松人到底是个什么样?”
“成”,有饭局谁还不去啊,正好也看看这几个孙子长什么样,顺便……我想起 了雪
“一个小时以后,到钱柜找陈先生订的包间,我去拉人……”,板儿砖倒是一爽 快人,说下就下了
(六)
被前呼后拥着推进包间的时候,我精神矍铄,箭步如飞,一路上还频频招手,虽 然机警地跳过了扫趟腿、闪过了勾心拳,最终还是被一把蒿过领子给扔到了最中 间的沙发上。哥几个跟杨白老控诉黄世仁似的让那些我用过的狗屎名字在包间里 此起彼伏。
等酒过了三巡,菜也够了五味,当不经意,我问起了雪的下落。
板儿砖提着手机出去嘀咕了会儿,回来一屁股坐在我旁边,一脸醋意地说:“你 丫上辈子也不知道修了什么福,要么就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嘿,怎么说话来着?又想让组织上批评你啊?”,我一脸无辜
“雪还没好利索,听你来了,强撑着起来,立马穿衣服要过来”
“我……”,不知怎么的,我心头一热,喉头有点酸,随手抓起啤酒,一仰脖, 硬生生喝下了一扎,“别把我说得跟毛主席似的,她没准儿是为了想见见你呢” ,我趁着酒性涨红了脸狡辩道
这屁看来放得挺响,而且,显然激怒了板儿砖,他笑咪咪特慈祥地趴到我耳边, 一字一顿地说:“你丫是不是活够了?”
……
门口一阵骚动,不用看也知道是雪到了。一袭大红的鸭绒服让雪在这堆中分外的 耀眼,脱去了外套,雪的一头乌黑长发如瀑般倾泻到了腰际。雪大概有一米七三 ,紧身的紫色毛衣,直筒的黑皮裤下一双漂亮的半高根皮鞋把雪衬托得亭亭玉立 ,鹤立鸡群。雪大病初愈的疲倦隐在精心的修饰后面,仍能显出稍许痕迹。
扎在人堆里,看着雪被一一介绍给不认识的网虫们,雪用清澈的眼神礼貌地和他 们打着招呼,可是,我从她环顾四周后坚定地直视我的目光中,知道她一眼便认 出了我。
“你好,我是毛毛虫……”,没等板儿砖介绍,我抢先一欠屁股,自报了家门
我的举动显然刺伤了雪,一阵淡淡的乌云略过她的眉梢,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 觉的温怒和失望,迟疑了一下,雪仍有礼貌地伸出了手:“你好,毛毛虫---Ale x”
“嘿嘿,呵呵,还是被你猜到了,哦,哈哈,恩哼……”我搪塞着
“你丫真他妈的贱”,板儿砖嘀咕着,一脸的不屑
……
有了雪的出现,包间里的气氛更活跃了,我也趁着酒兴口沫横飞起来。雪听得渐 渐高兴,眼里开始有了光彩。
“我说Alex,你丫网上不是很贫吗?今儿怎么样,来两句?”,一哥们儿不知从 哪儿趁我抬屁股的当会儿,给了我一脚
“让我想想”,我摇摇晃晃站起来,清了清嗓子,“彩袖殷勤捧玉钟,当年拼却 醉颜红。舞低杨柳楼心月,歌尽桃花扇底风。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 。今宵剩把银弘照,犹恐相逢是梦中……”
是啊,几回梦中牵手,这样的相逢,怎么能不让人觉得如梦如幻?
“我不许你喝那么多”,雪悄悄地提醒我,一反往常的嬉笑,我居然没有跳起来 唱反调。
……
“你丫真不是一好东西”,板儿砖临走前迷迷糊糊扔下这么一句话,“你丫那几 大桶喝的原来不是葡萄酒是你妈可乐,·#¥%……—”
大家作鸟兽散,雪穿好了大衣,悄悄地拉住了我:“Alex,我想吃冰激凌”……
(七)
感情深更半夜孤男寡女打着车大冬天的满城找冰激凌吃是一件这么快意的事。等 终于找到了一家小作坊推门进去的时候,连我都大呼小叫了。在我的一顿训斥下 ,雪勉强挑了一种她最喜欢吃的,坐那儿一小勺一小勺地开始装斯文。点上支蜡 烛,我在雪的对面坐定,两个人开始比眼睛,直到我脑门前的那撮头发“哄”的 一声烧没了,我才从少儿痴呆症中苏醒过来……
雪远比我想象得要清秀得多。一双大眼在千娇百媚的眉毛下清澈得象两潭清池, 端正的鼻梁下衬托出棱角分明的双唇。看着端坐在面前的雪,我想起了板儿砖的 话:“你丫上辈子也不知道修了什么福,要么就你们家祖坟冒青烟了”
任她怎么磨蹭,雪最终还是把那杯冰激凌吃完了
“那什么,吃完啦?”,细声细气地说完我就后悔,要不是够不着,我真想给自 己屁股来一脚,妈的,什么时候我也变得这么娘娘腔了?
“我还想吃那种菠萝的……”,雪一脸企求地直往柜台那儿看
看着柔弱的雪微微显露的病态,我一阵心疼,“吃吃吃,吃你个大头鬼,大冬天 你不要命啦?”
雪对我突如其来的怒吼显然没有思想准备,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直直地看着我, 许久,两行泪从腮间滑落,“你对我这么凶,人家还是第一次见你呀,你叫我以 后怎么见人?”,雪拖着哭腔
轮到我惊恐万分了
直到我当着雪的面把祖先怎么样从猴子一步步进化到人仔细地演示了两遍,雪才 止住了眼泪,“从来没有人这么凶过我”,雪噘着嘴,“Alex,你走路送我回家 好吗?”
“咱打车成吗?我怕你累着,那什么,如果你不乐意,我跟在后面跑”
“你再贫?!”
“那什么,刚才我那是放屁……”
被雪抱着肩膀,我们静静地走在空旷的大街上,看着雪呼出的白雾在自己的眼前 一团团的化开,我有点犯晕,顿了顿,我指着天上的星星结结巴巴地说:“现在 的人可真能,半夜里还在云彩里飞”
胳膊一疼,我被雪结结实实地咬了一口……
(八)
尽管严刑拷打和威逼利用被头Double Double再平方,我还是只把自己狗窝的电话 告诉了雪,只要手机不开,这个电话号码总能让雪知道我还活着。生在这个通信 发达的世界有时真是一件令人乏味的事情,即便你躲到天涯海角,头想找你,总 有他的办法。在和雪痛痛快快地玩了一个礼拜后,我还是被头给捕杀了
“Alex,What a hell,公司给了你Such a good chance,但是,你让我觉得非常 的disappointed,过去的十天中,你的project在report中竟然没有任何的evolv ement,Understand??? any way,如果再没有什么起色,我会考虑让Martin替换 你,¥#%*—………!·”,头骂骂咧咧地挂了
总他妈的这样,我恨得牙疼,尽管我可以不顾项目结束后的那堆厚厚的bonus,可 是,在这个当口威胁我离开西安可不是开玩笑。我不得不开始正视这个烫手山芋 。
经过了十几天屁颠屁颠的忙碌,我终于把自己折磨成了活鬼,站在路边等车的时 候,通常连最破的夏利都不愿停,倒是总有面善的大叔婶子走到面前扔一两个硬 币,还不忘嘱咐省着点花,恨得我立马雇人在房间的马桶里刻上了头的名字,让 他天天吃我的米共。
“Alex,你不能再睡了……”,雪时不时打来电话提醒我起床的时间,而我总要 赖上大半个小时,直到雪说服我自己已经不再是三岁
……
项目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Aron-Tark公司渐渐坚定了投资2000万美金的决心, 而掌握最终决定权的资方首席代表也将在两天后的周一飞抵做最后的审核。
那天特意把自己打扮得人五人六的,再捧上一束花,走在马路上,我突然觉得自 己特傻帽,就象一从没进过城的农民,穿着西装,扎着领带,系着冕裆裤,再踩 一双草绿色的解放鞋,提上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地沿着金光大道去锄地。
越想越觉得自己没劲,索性就近招了一辆富康,“去机场……”
……
旅客到达大厅永远是乱哄哄的,当我还在满头大汗地从陆陆续续走出的人群中向 一个个貌似奸商的人频频做迎接亲人状时,一个成熟的雌性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Excuse me,请问,你是Alex Chu吗?”
“你是?……”
“Nina, from Aron-Tark”
严格地说,高档职业女装里裹着的Nina成熟,性感,散发着少妇所特有的韵味和 职业女性所固有的智慧及拒人千里。我一伸脖子,咽了下口水,看来真正的挑战 才刚刚拉开帷幕……
(九)
事态的发展果然没能出乎我的预测,Nina闭门三天,对整个方案逐项进行了仔细 的再审核,并在约见我的时候,丢出了一堆的“为什么”,而且,要命的是,她 居然决定暂停项目的进行。
晚上骂骂咧咧地捧着被Nina象垃圾一样被丢回来的投资意向书,心不甘情不愿地 翻了翻Nina圈点的地方,我突然被惊出了一身的冷汗。由于时间的原因,我在意 向书中对一些自认为无关大局的数据和背景材料并没有进行充分的论证,而这些 当初被我抬抬手放过的疏漏,现在在Nina的荧光笔下却象一只只花脸猫在字里行 间对我搔首弄姿。
S—H—I—T!!!,我不禁暗自佩服起这个貌似风骚的小妇人,并且,有些气急 败坏。当自尊让我调动起所有的智慧在数据上和Nina进行抗争时,我才真正发现 自己已经落入了Nina的圈套,顺着她在眼前不断丢出的诱饵走向黑洞。
觉得自己象只提线木偶的感觉让我十分的愤怒,每天看着这个性感的尤物在我的 面前颐指气使地发号施令,而我又不得不装得象个被去了势的小太监似的捧了半 个屁大的指令都要四蹄不着地的上窜下跳。我除了在马桶里的头的名字旁边又让 人刻上了她的名字之外,别无它计—Nina就象是横在我面前的珠穆朗玛峰。
可是,老子就是要征服她!·#¥%……
二十天转眼就过去了,Nina圈点的地方逐个逐个被实际的数据所取代,而其与我 原来那些估计的数值误差均不超过3%,Nina,你去死吧,我想,哈哈,我飘飘然 ,似乎已经看到自己得意地做在大班台前,而Nina,则哭哭啼啼地跪在我的脚下 帮我在补袜子。
协议最终签定的那个晚上,我独自喝得酩酊大醉,爬回狗窝抱着马桶,指着Nina 和头的名字一边傻笑一边狂吐。这时,手机响了
“歪~~~~~~,木犀木犀???(日语)”,我怪声怪气
“Alex,我是Nina,心情不好,想找你喝喝酒”,Nina一反往常满嘴洋粪的做作
“你心情不要,嘿嘿,我可是很好啊”
“当我是朋友的话,想和你好好谈谈可以吗?”
“好啊,我倒要看看你能谈些什么”,迷迷糊糊地告诉了Nina我的住处,我转头 接着拥抱马桶继续我的倾吐
……
房间里暖洋洋的,Nina点上了只蜡烛,折腾出了一个让人容易犯错误的氛围。
一杯,两杯,Nina的话渐渐地开始多了起来
“Alex,知道吗,当初在机场看到你时,我根本没把你放在眼里”
我对Nina仔细地挤出了一个笑容。Nina的晚礼服开着低低的胸口,有一些让我犯 晕的东东在眼前若隐若现,我费力地把眼神固定在了Nina的鼻尖上
“凭经验,看了你的意向书后,我知道有些东西是你编出来的,你很聪明,这些 疏漏只是出现在一些无关大局的地方”,Nina有意无意地秀了一下她线条分明的 大腿
“通常其他男人在我的严厉下都会落荒而逃,可是,你却表现出了让我吃惊的韧 性和智慧,看来,你的老板把这么重的任务完全放给你去完成,他非常独具慧眼 ” Nina用迷茫的眼神看着我,缓缓地伸出舌头扫了一下自己的嘴唇
“Alex,我从你的眼光里读到过征服,现在,我要告诉你,你做到了”
晕!我抄起一杯葡萄酒一仰脖,想压一压,结果更加天旋地转
“Alex,后天我就要回Los Angeles了,我没有朋友,我讨厌被别人当女强人…… ”,Nina的声音听起来渐渐地象隔了一层海水
而我,已经被带入了她的汪洋,向深渊坠落……
清晨从熟睡中醒来,枕边有均匀的呼吸声,感觉告诉我怀抱里如猫般温顺的物体 一丝不挂。我暗自叹了口气,盘算着怎样面对这个尴尬……
电话响了,Nina哼了一声,欠了欠身,抬起了胳膊
“不!不~~~~~~~~~!!!”,我意识到了什么
一切都太晚了,Nina抓过了听筒,用一种只有赖在床上才特有的懒洋洋的声音说 道:“喂~~~~~~~~~”
(十)
脑子里一片空白,我一根根地抽着烟却仍然苦无良策。雪能原谅我吗?雪还能接 受我吗?我给自己罗列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可到头来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任何的 答案。鼓足了勇气,我给了雪一个电话,没人接,两个,三个……
我就象个落魄的书生般逢人便打听,可是,仍然没有雪的任何确切的消息,有人 说见过雪在母校的林荫路上忧郁地散步,也有人说曾见过雪在公圆的条石上长时 间地发呆;也曾上网找过,可雪在聊天室里再也没有出现过,“网络情缘”里却 多了这样那样的署名文章,散发着淡淡的哀愁,虫子们说,那些都是雪。
半个月过去了,紧接着又是半个月……
公司催我回去述职的伊妹儿一封紧似一封,我已不得不动身。沮丧地收拾着行囊 ,我眼睛仍死死地盯着并排放着的电话和手机—还有两天我就要离开这里了,雪
手机响了!当确信这不再是自己的幻觉时,我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抓起了手机,“ 020-XXXXXXXX,广州?”,会是谁呢?
“喂……”,我急促而又陪着小心
一阵死般的沉默……
“Alex,…… 我想见你”,是雪伤感的声音,“还记得莎翁酒吧吗?晚上我们在 那里见”
包下了莎翁,我让服务生撤掉了所有的桌子,只在靠窗的角落留下了两个位置并 插了一大束的玫瑰—这是雪第一次带我来时选中的位置。
雪如期而至,32天没见,雪明显地憔悴了许多,从前只知道雪的那双大眼睛在嬉 笑的时候千娇百媚,却没成想透着哀怨时却这么让我揪心和羞愧。
脱了外衣坐定,雪点了瓶琴酒,我慌忙给她和自己各倒了一杯。雪默默地品着杯 中的液体,目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双眼,渐渐,雪的双眼染上了一层亮亮的薄 雾。迟疑了一下,叫过来服务生,雪小声地和他说了些什么,服务生点了点头走 开了
小小的酒吧里低低地响起了一个女高音悠扬的声音,是Whitney Houston的 I wi ll always love you……,我眼睛一湿
雪站了起来,“Alex,和我跳一曲好吗?”,泪水不知何时已经打湿了她长长的 睫毛
我缓缓地走了过去,张开双臂,雪柔柔地靠在了我的怀里,双手紧紧地圈着我的 脖子,将头依在我的肩上,任由我踩着轻柔的舞步带着她旋转……
肩头是湿湿的,雪紧紧地搂着我,生怕一松手我便会跑掉似的,轻微的抽搐透过 我的双手和臂弯传递着雪的伤心,雪一边哭一边慢慢地摇着头。
肩头一阵剧痛,我已经泪流满面,咬着牙,我没有喊出半声。我感觉到雪的去意 已定,我痛苦地紧紧抱着怀里的雪,手在她的头发和背上一遍又一遍地抚摩着。
许久,雪仰起了头,带着哭腔心疼地看着我,“Alex,你哭了”,“Alex,你说 句话好吗?Alex”,雪伤心地摇着满脸痛苦的我
“我,我……”,我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乞求原谅吗?我甚至自己都不曾原谅 过我自己;还是恳求她留下来陪我?我有这个资格吗?我甚至从来都没有对她说 过“我爱你”
雪伤心到了极点,苦苦地看着我,任眼泪如涌泉般倾泻……
“Alex……”,雪痛苦地在我的腮上浅浅地点了一下,然后,狠狠地给了我一个 耳光
“啪…………”
痛哭着抓起衣服,雪一转身冲出了酒吧,消失在夜色中……
(结局)
我没有再试图去找雪,因为我始终觉得无颜相见。面对这样的单纯,我羞愧
在房间里独自静坐了一个上午后,我最后看了一眼曾经居住了数月的小屋和那部 电话,竟然充满了留恋。毕竟这里曾留下我没曾预料过的喜怒哀乐和不堪回首的 往事。顺手带上了房门,我知道我也顺手合上了一段历史。在城市间停停走走, 竟第一次觉得行囊是如此的单薄而沉重……
回到沿海后,公司特地奖励了我一台白色的本田并破例放了我三周的假期。接过 钥匙的时候,我竟然心静如水,丝毫没有让自己高兴起来的理由。每天日到黄昏 ,总要独自驾车到海边静坐,而此时,我才知道自己真正真心地爱着雪,除此的 一切,我都看得很淡。
我开始认真地寻找雪的下落,而音信皆无
是夜,凉风将我唤醒,抬手看看表,已是午夜时分,爬上网,竟然有自己的新邮 件,收到的时间是我离开西安的第十天……
“Alex;
当你收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在飞往San Francisco的路上,原谅我没有给你辞 行。
很多事过去很长时间了,可我仍能历历记起,从第一次在网上与你相逢,我便知 道今生命定,不能再回头,而那个天真浪漫的少女时代,从此只能成为儿时窗前 的风铃,摇响记忆的回音。
总痴痴地为你的才华所着迷,怕自己淹没在周围的飞舞轻扬中,便霸道,蛮横, 我只是单纯地想你能爱我,你知道吗?那夜,当我畏着你的肩膀款款而行时,我 坚信此生为之守侯的就是你。
你毁了这一切……
可是,我仍然爱你。当我决定将自己交给那个一直默默爱着我的男孩子的时候, 我感觉到了自己的脆弱。那天在广州办完签证,我竟然那么想见到你,我知道只 有你能让我放弃这个我不情愿的选择。
可是,你的双眼只告诉了我你的悔恨和绝望。Alex,你好笨
你知道吗?Alex,那夜舞毕,我真希望你能把我留下……
雪 ”
生平第一次,我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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