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华区 [关闭][返回]

当前位置:网易精华区>>讨论区精华>>地方风情>>潮汕风情>>面对死亡

主题:面对死亡
发信人: ever_rong(奔)
整理人: susan-gz163(2004-12-23 12:21:32), 站内信件


一直都没勇气去面对死亡,我害怕所有失去了生命的东西,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失去了生命的动物,包括人类。对于植物,我只会觉得有点伤感,不会害怕。

小时候,家乡暴发过一场不大不小的鸡瘟,经常可以在路边或巷子里看到那些死去的鸡,远远的看见它们的尸体,我必定绕道走开。有一次,在小溪边洗东西,不知哪个调皮的家伙扔了一只死掉的麻雀在我面前,我在心底打了个寒颤,不管手里的活只干了一半,马上离开。我无法解释自己的这种心态,也许是因为小时候听过太多关于灵魂的说法,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



在我五岁的时候,祖奶奶去世了。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死亡,直到今天,那时的感觉依然清晰,我的害怕多于难过。小时候因为妈妈的工作比较忙,我一直都是跟着奶奶睡的。我,大姑妈,奶奶和祖奶奶住一个房间。那晚,忙完家务活,我和奶奶回到了住所,祖奶奶已经睡下了。和平常一样,奶奶让我在门口等着,她进去开灯。一会,她铁青着脸出来,什么话也没说,拉着我就走,找爷爷和爸爸去了。我心里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

忘记了当时是怎样的一种情形,我只知道祖奶奶死了,永远地躺着,不再醒来。当晚,爸爸把我带到了邻村的外婆家,让外婆看管着我。按村里的规距,家里有人过世是不能去别人家的,但小孩子例外。爸爸只把我送到外婆家门口,看着我走进去就回家帮忙料理丧事。

一见着外婆,我就抱着她哭了起来。她笑着问,“是不是又被大人骂啊?”我只是摇头,却说不出话来。哭了许久,我才告诉她,祖奶奶死了。从那到葬礼结束,我都没回过家,不敢回,也没再哭过。



我十八岁那年,在潮州读书,每两周回一趟家。有一个周六回到家,看见妈妈在哭。奶奶告诉我,外公得了食道癌,晚期,将不久于人世。我一下子惊呆了,脑袋里有一瞬间的空白,反应不过来。当天,去看了外公,他显得憔悴了许多,让我心惊。我跟他像平时一样聊天,讲一些学校里的生活情况,但绝口不提他的病。我想让他转移注意力,不要把自己当成垂死的病人。

以后的日子,每次回家,我都会给外公带点好吃的。但每次见他,感觉都不一样,他在迅速的苍老和衰弱。看着死神一步步地向他走近,我们只能眼睁睁看着,却无能为力。我开始感到了生活的无奈和无常。

又到周六回家的日子,回到家,奶奶跟我说,外公已经去世,周五下葬了。手里的点心脱手而掉,怎么可能?医生不是说可以活到明年夏天的吗?现在才是春天啊。外公就这样消失在这人世间了吗?我在心里一遍遍自问,没有答案。妈妈说我在外面念书,又是外孙,所以没有通知我回来。

晚饭的时候,妈妈还在悲痛之中,我也是吃不下饭,眼里有着隐忍的泪水。吃了一半,我终于忍无可忍,放下饭碗,走回房间。关上门,我开始痛哭。一会,妈妈进来,看着我在哭,问我怎么啦,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我摇头,泣不成声。她再说,因为外公的去世吗?我点点头,哭得更加厉害。她把我抱在怀里,一起落泪。



外公去世后的第二年春天,爷爷也走了,走得很突然。

那些日子我一直心神不宁,有一次还梦见爸爸在哭,隐约中觉得家里好像出了什么事,却没有勇气打个电话回家,怕面对我不愿面对的事情。我总是懦弱的逃避着。

周六回到家,没人在,我去了外婆家。刚坐下,外婆说,“你爷爷过世了,你知道吗?”(家里的叫法外公和爷爷是一样的。)我的第一反应是,外婆是不是太想念外公了,外公都去世了这么久,还这样子问我。听了许久,我才弄明白外婆说的是爷爷。脑子里晕晕的,一直都无法相信这个事实。我的反应总是比别人来得慢来得深切。

爷爷的死可以说是一次意外,医院也查不出其致死的原因。因为爷爷的身体一直都不错,上次见他的时候也还好好的,平日里还去帮小叔干农活。出事那天,他在田里忙活了一下午,晚上的时候突然间腰痛得厉害,连夜送医院。检查,治疗,用药,都无法减轻他的痛楚,第二天,他就死了。

也许是事情来得太突然,并且那时我没手机之类的通迅工具,家里人没能联系到我,我事先完全不知爷爷的死讯,又让我逃过了一次葬礼。我害怕生离死别的场面,我不会在人前落泪。

等到晚上,失去亲人的悲痛终于发作,我慢慢地回过神来,痛由心生。把自己关在房里,又是一场痛哭。外婆还说看来我跟爷爷的感情并不深,没见我掉泪。其实,亲人永远是亲人,血脉相连,就算没有什么感情,也不等于不会伤心。只是,我习惯于找个地方独自伤心,不愿别人看见我软弱的一面。



以后的日子,偶尔也会梦见外公和爷爷,梦里的他们跟平时一样,还是那么真实,仿佛不曾远去。我想,这就是灵魂的所在吧!肉体在尘世间消失了,但我们的存在就是他们存在过的证明。



----
 东篱把酒黄昏后,有暗香盈袖。
 莫道不销魂!卷帘西风,人比黄花瘦。 

[关闭][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