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冷若冰双)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12-14 11:24:2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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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村口（备用名：村口的槐树下）
（文/冷若冰双）
大学毕业后，我到了北方的一所大城市上班。因为岗位的特殊性，每年的春节期间是不放假的，平常的工作也很紧张，很少有闲暇去想家。而且随着年龄的增长以及身处环境的影响，对于家乡、母亲，渐渐有些淡忘。
阔别家乡四年，探亲假一次也没休过。偶尔打电话回家，又急冲冲地撂下，全力以赴投身工作。每次，母亲也总是要我少打电话，不必挂念她，浪费钱呢！攒着好成家。还嘱咐我一定要好好工作，绝不能出差错。我谨记着母亲的教诲，工作兢兢业业，学习刻苦勤奋。有时，我会寄些照片给母亲，顺便写上几句话，并无太多。我想母亲能够明白我为了在这座城市站稳脚跟所付出的艰苦努力。
一转眼，又是一年春节临近。单位里几个年轻人商量着春节不放假，不如趁元旦，轮出三天去外面玩一玩。约我，我说没空，我得抓紧时间复习，明年就要参加技术职称资格考试，日程满满的，都排到明年三月份了。再说，换班也不大好找人商量。他们悻悻地出发了。
几个人回来时兴高采烈、神采飞扬，大夸玉林的风光无限、民风淳朴。我心里猛地一震，脱口而出，“玉林？广西玉林？”一位刚来不久的同事诧异地看着我，“对呀，玉林。”
我的家乡便在玉林。
第二天，他们意犹未尽地将刚刚冲洗出来的旅游照片摆放在会议桌上供人欣赏。几百张照片，我的眼睛一下子就被钉在了那张上面——近处是同事们意气风发的笑脸，背景是一条向后蜿蜒伸展的小路，村口有一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槐树下站着一个苍老而憔悴，穿着蓝色布衫的背影——我的母亲，那件蓝布衫上不规则的补丁，是我十几年前坐在油灯旁，亲眼看见她一针一线缝补上去的。那块补丁像针一样刺痛了我的眼睛。
我的眼泪顷刻间奔涌成河……
父亲去世得早，母亲独自一人将我拉扯大。虽然家里的经济状况一直是全村最穷最差的，但母亲硬是凭着那双手，从地里一把一把刨出供我读书的钱来，并顺利将我送进了大学。我从初中开始，一直在学校寄读，时常不在母亲身边，并不能体会母亲的辛苦，偶尔不明白她哪来这些钱。我能够觉察的是，母亲越来越老了，头上平添了白发，脸上爬满了皱纹，双手长起了老茧。
上学时，每次放假回家，远远的，总能看见母亲站在村口那棵槐树下，她一望见我，马上就迎过来，不由分说地从我背后取下背包背在自己身上。沉重的背包压得她的背更佝偻了。母亲一边走一边会问及我的衣食住行，吃得饱不饱？穿得暖不暖？学习方面她从不过问，她一直对别人说，“我儿最听话了，从不用我为他操心。”
假期结束返校时，母亲又会帮我背着包，将我送出好远才肯放下。每次，我不想看着她汗流浃背、气喘吁吁的，就去夺包，她总是将包拽得紧紧的，“你呆会儿还得背很远呢，先省点力气，让娘背会儿。”
大二那年的“五一”劳动节放假回家，我第一次没有见到母亲站在村口，心里不免有些失落。回到家，看见母亲躺在床上，腿上缠着绷带，绷带上血渍斑斑。我问她这是怎么了？母亲微笑着对我说，“儿回来了啊！没事儿，娘不小心被蛇咬了。”隔壁来照顾她的邻居说，“看你娘，要她不去她偏不听，说你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到社会上找工作也需要很多钱。再差钱，开荒也不能开到蛇窝里去呀！”我的眼睛一下子就湿了。
三天的假期转眼就到。我背起背包和母亲道别。母亲说，“你等等，我去送送你。”我楞了一下，说你这样子怎么送？还是安心躺在床上养病，一放假我立刻就回来。母亲却支撑着下了床，执意要去送我。她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搀着我的胳膊，母子俩一瘸一拐地出了家门。
到了村口的那棵槐树下，母亲已是大汗淋漓，褶皱起伏的额头上布满了豆大的汗珠。母亲靠在槐树旁，断断续续地说，“儿啊，娘腿不灵便，就送你到这里了，在外面好好照顾自己，家里不用担心。”我抓着她的胳膊不忍离去，母亲挥了挥手，“去吧，回学校去，娘在这里看着你走。”
五月的村口，洁白的槐花飘飘洒洒落了一地，也落了母亲一身。我一步一个回头，劝母亲早些回去休息，走了很远，母亲依然靠在那棵槐树旁，朝我缓慢地挥动着手。槐花落在母亲的白发上，像是盖了一层圣洁的白纱……
我向单位递交了请假申请，希望领导考虑一下我的探亲假。没过多久就批了下来，领导答应今年春节不安排我值班。我又将早已拟订好的春节期间的复习计划做了调整，我要在那段时间全身心地陪护母亲。
娘啊，此时，你是不是又站在村口的那棵老槐树下，等着儿归呢？
2004年12月14日 星期二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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