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冷若冰双)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12-14 11:24:2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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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灯光
（文/冷若冰双）
回家要经过一条狭长的胡同，一到晚上胡同里便漆黑一片。偏偏上班的单位每天都要工作到很晚才下班。母亲从家里牵了一根长长的电线，又从建筑工地借来一把梯子，将灯泡高高地挂在胡同里。晚上十点左右她睡觉之前，都会先把电灯打开，我就可以顺着灯光回家，不再那么害怕。
父亲去世得早，家里的大小事务、轻活重活都是母亲一人操劳。有时和她走在一起觉得很自卑——同龄人的母亲都是气质高贵、风韵犹存，而她呢？四十几岁的人看上去六十多样的。有一次和她去商场买东西，售货小姐自以为献媚地对她说，“您孙女都这么大了，真有福啊！”母亲听得直乐呵，也不反驳。我却心里很不是滋味。以后和她一起出去得更少了。
有时劝她去做做美容，保养保养，母亲一笑，脸上的皱纹挤在一块儿，老树皮似的，“妈老都老了，还美什么容啊！攒点钱给你置办嫁妆是正事。”
单位每年办元旦酒会是我最头疼的事，台里要求一定要带家属。我总是推说母亲出差，或者走亲戚去了，其实我是不想让她去丢人现眼。在电视台上了三年班，一次也没让母亲去过。
眼看着又要到元旦了，台长刚刚下了死命令，说还有几位同志都工作几年了，怎么从没有见过家属来，这次可不能缺席。
下了车，一路默默地走着，想今年该撒个什么谎才能过关呢？想来想去，就说母亲生病了吧。难题得以解决，心情顿时开朗起来。
胡同里的灯光像往常一样，恬静而优雅地绽放在夜色里，四周静谧得没有一丝声响。我轻轻地推开门，打开灯，发现一张长条桌和几把凳子胡乱地放在客厅里。母亲一向是个爱收拾的人，家里怎么会乱成这样？到她的卧室一看，床上没人。找遍了房间也没找到母亲。时间已是凌晨零点多，这么晚她到哪里去了？
茶几上的遥控器下压着一张纸条，歪歪斜斜写着几个字，“梅梅，你妈妈摔伤了，送往一医院。”我的心猛地一紧。
冲进病房时，母亲刚做完手术，尚在麻醉中。一只胳膊和一条腿上分别打着石膏。我问守在床前的邻居李姨，“我妈怎么啦？怎么会摔成这样？”李姨说，“胡同的灯泡坏了，你妈搭桌凳去换灯泡时摔了下来。”
我的眼睛开始潮湿，嘴里却咕哝着，“坏了也等明天借把梯子再换啊，非要等到今天，存心找事。”李姨很陌生地看了我一眼，良久，冷冷地说，“明天换？你妈从凳子上摔下来昏过去半天，幸好你李叔叔从那里路过才把她喊醒。梅梅，你知不知道你妈苏醒后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我困惑地望着她，李姨将目光挪向别处，“你妈嘴角一边淌着血一边对李叔叔说，‘麻烦你帮我到家里去拿个灯泡换一下，怕梅梅等会儿回家看不见路。’”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泛滥成海……
哽咽着打电话向台长请假，台长问请这么长时间假干什么？台里这么忙。我说我必须照顾妈妈，我一定要让快快好起来，去参加今年的元旦酒会。
我想，即使是背，我也要把母亲背去。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形容苍老、面色憔悴的女人，就是生我、养我的母亲，我生命中的光亮！
母爱，就像那盏灯光，在暗夜里静静绽放，照亮黑夜，照亮晦暗，照亮孩子回家的路。
2004年12月13日 星期一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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