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gosnow(清风扬雪)
整理人: sweetarain(2001-10-21 13:39:57), 站内信件
|
lsj1008
不是楼，是那种老式的瓦房，砖上生满了绿苔，青黑的瓦片鱼鳞般覆盖在屋顶。有雨的春夜，风景应如古人笔下的泼墨画，多少动人的故事，便在这雨声中陈旧老去，消磨殆尽。这样的雨夜，有过杜工部“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的喜悦；也有过孟浩然“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的惆怅；易安居士明朝应问海棠依旧否；李后主却在潺潺雨声中叹着“流水落花”；而陆放翁，却温上一杯酒，坐在楼边，听了一夜的春雨，想着明朝也许杏花便会开遍全城了。啊！杏花，烟雨，江南！那莺飞草长的江南，那“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的江南啊！可会在今夜的雨声中，入我梦来？或者，我可会在这雨声的梦中，回到久别的江南，那阔别了三世三生的江南啊！
而人在逆旅，在不知何处的一椽瓦房中，听窗外雨声清脆，从天地间四面八方涌至室内。骤时如急风掠水，密不穿指，缓时如情人低语，喃喃不绝，急切时仿似大珠小珠落玉盘，叮咚悦耳，细柔时便如春蚕咀嚼桑叶，沙沙地催人入梦。室中的人，听那风声，听那雨声，好象在冥冥中看见了前生后世的轮回，那多年前在苦雨庵中吃着苦茶的老僧，可是我的前生？而我，怎么就在这点点滴滴的雨声中，有了一种“鬓已星星也”的感觉！
听啊！听那雨声，多清净！仿似一点一滴都从心上流过去。在方寸之外，在雨声之中，最能惹起相思。余秋雨在“夜雨诗意”中写道：“此时此刻，天地间再也没有什么会干扰这放任自由的风声雨声，你用湿热的手指划去窗上的雾气，看见了窗子外层无数晶莹的雨滴，新的雾气又朦上来，你还是用手指去划，划着划着，终于划出了你思念中的名字。”是啊！那思念中的女子，在这样的雨夜是否也会思绪万千，沉吟不已？雨声给她的美丽添了一份凄伤。我仿佛已看到她在窗口掠发的姿态，和听雨时忧怨的目光。听啊，听那雨声，多寂寥！一点一滴都唤着伊人的名字，雨声不断，我的情丝也不绝，仿似要生生世世这么呼唤下去一般。
也是这样的雨夜，我却没半分听雨的兴致。我只知道倘若这雨明朝还没有停话，我将无法去见到你。那也许不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一次约会，却是最铭心刻骨的一次，也是和你的第一次。雨在敲窗，敲窗外的毡布，和葡萄叶，天地间仿似只剩下无尽的雨声，和我无尽的焦虑，我的心，一如猛雨侵凌下的葡萄叶，纠缠而杂乱。凌晨时，雨声才渐渐小了，由先前的连成一片变为滴滴嗒嗒。我的世界仿佛一下子变得清明、和谐了，一任雨水滴滴嗒嗒地敲在心上。那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的雨过天晴的清晨。空气如许清净，朝阳如许明朗，我的心亦变得无比清净明朗。想到终于可以和你见面，心头那按捺不住的狂喜，几乎让我为厚土皇天的不负苦心人落下泪来。
最后一次关于雨和你的记忆是个燠热的夏季，是七夕后的一天。在你的宿舍前，呆看着你头也不回地跑上楼去。回来的路真长，长得好像要走尽我的一生。忽然哼出一句忘了名字的歌曲，“站在雨里，泪水在眼里，不知该往哪里去。”遂想起曾和你看过的雨，听过的雨，和淋过的雨，兜过的“雨”。有一种想哭想任泪雨滂沱的感觉。然而泪终于没有流下来，雨却来了。七月的雨，很急，也很大，路上雨花飞溅，成了一片白茫茫的，而我，竟无处躲避，任雨水冲洗。
在听着雨的今夜，我仍惊异于那天的雨来得如此离奇，如此宿命。我一路上暴雨倾盆，而校园中的你，却未见半个雨点。你不会想见我在雨中失魂落魄的样子，正如你不会想见多年以后雨留给我的记忆仍是如此美丽而感伤。在这样的一个凄清的夜里，窗外雨声不断，我的记忆便在这雨声中复苏，仿佛看见了前世我们在这样的雨中分别。今夜的雨，每一滴都是我前世忧伤的泪所凝结的呀！手边的这本书中的一句话深深感动着我，“雨，是忧伤世间的象征，使我看见了每一位雨中的行人，心里都有着不为人见的隐秘的辛酸。”于是，在模糊的泪影中，仿佛又看见那个在滂沱大雨中行走的自己和那一段恍如隔世的记忆。只是我知道，多年前那个雨过天晴的清晨已不会重来一次。多年以前告别的女孩，今夜，又在哪里听雨呢？
----
于千万人之中遇见你所遇见的人，于千万年之中，
时间的无涯荒野里，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刚
巧赶上了，那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惟有轻轻问一声：
“噢，你也在这里吗？”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