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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信人: manjiayi(月舞银衫) 整理人: zmsz(2004-11-21 14:11:07), 站内信件 |
| 月舞银衫
2004/11/6 继父又给我托梦了。他就坐在我的对面，穿着一身藏蓝色中山装，面色红润，看着我摆弄着一盆青虾。 梦很清晰，醒后想着，禁不住就笑了。平日里我对他并没有多少思念的，自己的父亲都无缘梦到，为什么这么奇怪却总会梦到他。打了电话给妈妈，告诉她这件事情，妈说：可不是吗，再过几天就到他年头了。 好快啊，仔细想想，继父已经去世20年了，岁月无情亦有情，它将妈妈变成了老人，将我变做了中年妇女。却也冲淡了人世间许多痛苦的回忆。 说实话我对继父并没有多少感情，7岁时随妈妈去到他家，在那里生活了一段时间，排在他六个女儿之后，我做了一回七仙女。印象中继父长得很周正很帅气，但性格十分内向，总是严肃地扳着脸，他很少对我笑，对妈妈却总是笑吟吟的。那时我常对同学说我的这个爸爸是后续的，我根本就不喜欢。我曾经暗自诅咒，希望他快些死去，这样我就可以得到妈妈。 继父的六个女儿中，给我印象最深的是老六，因为那时她和我年龄相差最小，而在姐妹中她也是长得最漂亮的，在我眼里，她很象《红牡丹》中的姜黎黎。她爱美，常常用电滚子做一些漂亮的发型，有一回还把我的短发卷得狮子狗一般，被我当时洗去，恨得她牙疼。她还常去照相馆照许多明星照，回来乐颠颠地挂在墙上，引得来家中的客人不住的夸赞她的容貌娇美。六个孩子中，继父最疼爱的孩子就是她，而让继父最头疼和伤心的，却也是这位美女。 记不得那年她有多大，印象中是才上高中的年龄。她谈了恋爱，找了一个汉族人，还与人发生了关系怀了孕，传统古板的继父得知这一情况伤心欲绝，抄起扫帚打了她将她赶出了家门，自此心情郁闷笑颜全无，不久便生病住院，诊断后医生告诉妈妈，他得了胃癌。 那段时间是妈妈最痛苦的时光，她在痛哭一场之后，只告诉继父他得的是胃溃疡，她让继父听大夫话好好在医院养病，自己到处求医问药，弄了很多偏方回来，还私下找人开了很多杜冷丁，她将我送去姥姥家，到单位请了长假独自一人陪护着他，妈妈说继父对她的好值得她终生回忆，她要陪伴他最后时刻，让他少些痛苦，亦求自己安心。 那段时间我只去过一次医院，去看他时，他的面容已是消瘦得厉害，他见我去，竟露出了笑脸，高兴地招呼我坐下，然后告诉病房其他人说：“这是我小女儿。看看长得象不象我？” 病房一位叔叔看了看我，竟对他说：你所有的孩子中，这个孩子最象你。 妈妈和继父都笑了。我却觉得不可思议。我想告诉他我不是继父的亲生女儿。张了张口终是没有做声。继父招呼我坐到他身边，拿了瓶没开盖的山楂罐头，张罗着让妈妈打开给我吃，这让我感到受宠若惊。我忽然感觉这个人对我还不错。忽然就想，就让他的病好起来吧。 但不久后他终究还是去了，我看到了妈妈的痛不欲生，看到了那些女儿们的茫然失措，心里丝毫没有感觉。直到我到了清真寺，看到他静静地躺在那里，看到了他似骷髅般的恐怖面容，我忽然就受了强烈的刺激，“哇”地大哭起来。我无法相信当初那个富有尊严的长者竟然变做了这等模样，也无法接受在我不再怨恨他的时候，他竟然以这种方式向我做了永久告别。我想起了他那日对我的微笑，忽然觉得自己曾经的诅咒竟是如此的残忍。我竟然这样傻，我不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我便有一声叫人“爸爸”的资格，如今他走了，我连这个资格，都没有了。 我为此哭得伤心甚至悲痛欲绝，旁人无从知晓原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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