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ast-dance()
整理人: pi__zi(2004-10-26 11:06:10),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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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在去往圣地的路上,看见一具白骨,四周开放着大片的兰花,你会想起我吗?
五千年前,我神色疲惫的来到你住的部落,提着九颗人头,前来换一门亲事。
你是我的妻,虽然你从未点头应允过。
这是一桩早已注定的叛逆,也许正如后来史书上所记载的那样,这是场阴谋。
可我和你都没得选择,命运从来就不掌握在我们的手中,但,当我最后一眼望着你时,我知道,我是幸运的,那一刻,你手执骨针,面若幽兰。
我出生在北方寒冷的高原,这里长年封冻,盐和马匹是财富的象征。我一贫如洗,方言浓重。在儿时那场氏族屠戮之后,我目送着你被那些南方蛮夷虏去。那年,我12岁,你16岁。
从此,每当夕阳西下时,我便站在那座光秃秃的山岗上,遥望故事里所说的河流。
部落自此年年丰收,再无战事,可那些牙齿松动的老人却一直都在叹息,神情肃穆。我不解,那天你为何一席红纱,离去很远以后才转过头来对我浅浅的笑。
转眼间,我已经20岁。我身体健壮,皮肤黝黑,牙齿坚硬,我的性命可以换取三袋盐和五匹马。
我做过农夫、教士、通奸者、诗人、强盗。今天,我成了部落首领女儿的夫,只是当牵过她的手时,我又想到了你,如果你在,你应该24岁了,如果你在,如果你在……
在我的新婚喜宴上,我听到酒醉后的首领说出了当年结束那场屠戮的隐秘,一共有20名少女成为了战败的贡品被送往南方靠近河流的部落,我的你就在其中。
其实我只需耐心的再等上几年,便可以顺利的成为新的领袖,只是我等不及了,在我的新婚之夜,我砍下了当年八位协议制定者的人头,还有端坐在洞房里等着我的那颗盖着红纱的头。她的锁骨很美,有点像你。颈长而白皙,只是不停的在往外涌血,那么多的血浸透了床褥,我有一点点怜惜,可我知道,她不是我的妻,你是,只有你是。
于是,我提着九颗人头,一身新郎的装束,去寻你,你是我的妻。
我不停的走,路过草原,越过高山,我的草鞋已经破得无法再补,我的头发变得很长很长。在看不见星星的夜晚我常常想,八年后的你会怎样,是成为了娼妓还是妻妾,会为了贞节自尽还是会在分娩时流血不止而死……我相信,你会活着,无论怎样,你都会活下来,你是我的妻。
气候越来越温暖,可我却不愿退去身上的华服,你是我的妻,我前去迎娶你。我离你越来越近了。
第一次看见晚霞的时候我感到害怕,漫天的红色,像血。我想起了12岁那一年在后山坡的那片干草地上,你留给我的那一片红,然后,你哭,我也随你哭,那是我一生中最真实而廉价的泪水。可是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第二天你就要离我而去?
终于,在一个暮色四合的时刻,我来到了你在的部落,温润而潮湿的气候另我有些不知所措,我看见了传说中的河流,水翻滚的流动着,不再如家乡的河,水永远只流淌在厚厚的冰层之下,悄无声息地。
我来到了那座最豪华的府邸,我晓得,这该是头领的住处,我把九颗人头扔在桌子上献给他。他一颗接着一颗的拨开油布,眼睛越睁越大,我想他是认出了那些狰狞的面孔。我从怀里掏出了那枚玺,交给他,然后他大笑,封了我一个将军的职位。今天,我的职业是卖国者。
他召集来了各支将领,设宴庆祝,为我洗尘。我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腥臊浓辣的青稞酒。我在等,在等着你的目光灼伤我的眼。终于,你认出了我,我看见了你对我浅浅的笑,一如当年你回眸的那刻。现在,你是他的妾。
我起身,走到你身旁,拉住你,转身对头领说我要你,我要你做我的妻。头领大怒,众将领纷纷起身,手握刀柄。而此刻,你顺从的依在我怀里,面若幽兰,安静乖戾。
接着,我倒在了你的脚旁,心口处插着我送你的那枚骨针,幸福满足。
五千年后,物欲横流的年代,我如一株阴生的植物,独居于城市的一角。或许,当我彻底的习惯了寂寞,才是真正自由的时候。
12岁那年的一个寒冷的冬夜里,我被你留在床单上的那抹红色吓着了,而你,则无比温柔的摸着我的脸说,别怕。当你转身时,我看见了你眼中的晶莹,那年,你16岁。
为革命保护视力的预防近视眼保健操没能起到应有的作用,经过了九年义务教育以后,我变得近视,可我却固执的不肯戴眼镜。在幽暗的灯光下,我想把每个和我做爱的女子当成是你,看着他们因高潮的快感而扭曲的脸时,我很想你。
20岁的时候,我已经成长为一个风月高手,我有一张削瘦而且棱角分明的脸,我的手指修长,可以轻易的滑入每个女人最隐秘的私处。
我有不同的情人,同学,同学的女朋友,小学教师,银行制服小姐,陌生人,还有妓女。可是为什么我还会那么寂寞,每个清晨当我醒来的时候我都会因为记不起你的脸而无比忧伤。
我在多雨的春季走遍了这座城市里的每一条街道,我在寻你,这里的街道只有两种,我曾和你一起走过的,我将要和你一起走过的。可是为什么从没有人相信我对你的忠贞,你是我的妻,我知道你会相信的。
2000年的夏天,我赤裸着身体从床上爬起来,穿上裤子头也不回的离开,只因为那个皮肤光滑的姑娘说她喜欢我。这另我感动得悲伤,我不想拖欠得太多,所以只能逃。我从一张床逃到了另一张床,从这一岁逃到了下一岁。
如果有足够的金钱,我宁愿除了自己所爱的人以外,只和妓女做爱,我喜欢那种简单明了的方式,不必借口,甚至都不必什么前戏。
我觉得她们才是最纯洁的人。我感谢这种职业的存在,替自己,更替那些道貌岸然的人。妓女们不但给古巴比伦的神庙带来了滚滚财源,更是拉动了如今这个萧条时代的经济。无怪乎早在《汉谟拉比法典》里,妓女就被尊称为“神妓”,或者叫“爱的女神”。
当我买下一夜夜春宵以后,我终于懂得,幸福和死亡都是那么遥不可及。
贫穷和情欲常常让我彻夜不安,我不懂得这样的夜晚你是如何渡过的,其实每次在欢场上寻觅时我都幻想着,今夜你会是我的女人。
我想要你做我的妻,虽然这早已注定了是一桩叛逆,这个世界上有各式各样轻而易举的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可正当的婚姻却困难重重。就像杨过与小龙女,陆游与唐婉,我和你。无论怎样,我都要你做我的妻,我要找到你,告诉你我的坚定,你是我的妻。
终于照了那张毕业合影,我的全部青春定格在了塑料印模里,明天,我将老去。
我们先后毕业于这所末流大学,你就在这座城市里,几次搬来搬去之后,我们俩的家只相距1000米,可我们为什么就再也没有相遇过?
大学教育苍白无力,可我却无比感谢这段时光。我不但可以结识许多虚伪的女生,而且还在一个个温暖的午后在图书馆里结识了,苏格拉底,弗洛伊德,法布尔,圣埃克苏佩里,马尔克斯……
我游弋在别人的世界里,寻找自己的答案,痛,并快乐着。
最后一次徘徊于一排排高大的红木书架之间,随手取出一本翻阅,伴着年迈的管理员放在角落处转动着的微波炉里传出的菜香,我就这样沉坠其中,真希望可以永远这样下去,日复一日,冥冥之中我读到了那段隐秘的文字,那是五千年前的我,五千年前的你。
多年以后,兰花盛开,烟雨迷离,我虽死犹生……
很幸运,我死在了你的手上,你是我的妻.在我弥留之际,我读懂了你那浅浅的笑。
你没有责怪我的莽撞,好像你早已明了一切,你平静的面对,一如往昔。只是你的眸子不再那样清澈,渐渐的,我看不见了自己映在你眼中的身影,是你被那些侍卫拉开了,还是我闭上了双眼,你是我的妻,虽然你还未来得及点头应允……
当夜,大雨滂沱,河水泛滥,堤岸被冲垮,部落集体迁往北方寒冷的高原。你趁乱偷偷留了下来,没有回我们的家乡。你抱着我的尸体,等着洪水一点点的淹没我们。那一刻,你仿佛又回到了16岁,你抱着冰凉的我一遍遍的说着:别怕,别怕……
从此,我们的部族被南方蛮夷所吞并,从历史的长河里彻底的消失.只有我和你得到了永生,一堆兰花丛中的白骨忧伤的爱着.正如史书上所说,这是一场阴谋.
窗外,天灰濛濛的,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如此沉郁的雨,我合上这本泛黄的线装旧书,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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