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信人: xiaoxiaxing(笑侠) 整理人: chgirl2001(2004-10-20 22:18:24), 站内信件 |
|
世上的人都羡慕神仙，其实做神仙有什么好呢？如果可以重新选择，我宁愿做个平凡的人，和织女，还有我们的孩子一起幸福地生活。 （一） 老牛其实也是个神仙，这是它的秘密，只有我知道。最初遇到它时，我年纪并不大，七八岁的光景，它也只是头小牛，而且腿受了伤，孤零零地躺在草地上。我看着可怜，就决定把它带回去，然后精心的照顾它，直到痊愈。再然后，我们一起生活，相依为命。 我搭了个很漂亮的牛棚，棚顶和四周的墙壁是用芦苇编的，上面还抹了一层泥，无论刮风下雨都不用担心。除了草，牛棚里什么也没有。不过也好，显得非常宽敞，我们住的很舒服。 这是它的窝，也是我的。 从那时起，村里的人开始叫我牛郎。有名字的感觉真好，我喜欢。 每天我们都起的很早，到远处的山上去。我砍柴，它吃草，当夕阳斜到山边，把天地染成一片火红的时候，我们就背着大捆的柴回家。 砍柴虽然辛苦，却是件让人很开心的事情。因为我能靠卖柴的钱来养活自己了。 小牛很喜欢干净，所以每天我都要给它洗澡，并且把它身上的每一根毛都梳理得整整齐齐，也从来不忘记割最嫩的青草让它夜里吃...... 自从它来了之后，我觉得生活变得有趣多了。最重要的是：它是我的听众。本来，我心里有好多话要说，却一直不知说给谁听。每当夜深人静的夜晚，我枕在它身上，讲我以前的生活。讲村里的好心人是如何一把屎一把尿的把我喂大；讲我在懂事后是如何在春天帮东家种地来填饱肚子，如何在秋天帮西家收割来换套可以取暖的衣服，如何靠砍柴来养活自己，如何在卖柴的时候被人骗...... 它总是在静静地听，无论我说什么。在我心里，它更像一个人，一个听我说话的人。 这种感觉真好。 虽然每次我都是自言自语，可是我很快乐，但有时也不。 “俺想俺爹娘。”有一次我突然大哭起来，紧紧地抱着它的头，把眼泪和鼻涕都抹在它脸上。 我很小的时候就没了爹娘。 他们是我最亲的人，肯定不会扔下我不管。但为什么他们走了，我想不通，一定会有理由吧。 后来我知道，他们也不想。再后来，我也确信，爹和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永远不会回来了。 一个人的日子其实真的不好过。我想念他们，无比的想念。 哪怕能梦到也好。 可是，我做不到。他们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我还没有看清他们的样子...... 时间过的真快，不知不觉小牛变成了老牛，我的下巴上也开始有了密密麻麻的胡子。但我们的生活一点也没有变。每天上山，砍柴，然后它背一捆，我背一捆回来；夜里依然只有我们俩个，我重复着同样的话题，它静静地在听。可是很奇怪，我越来越觉得这些话索然无味起来，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冲动。 砍柴时，每当有彩霞铺满天空的时候，我都会情不自禁的停下来，痴痴地望着天边。 “好美啊。”我说。 老牛也会抬起头和我一起看，它仿佛能听懂我的话。 它能，我相信。 “俺想娶个媳妇。”躺在牛棚里，我终于说出了这句话，不，应该是喊出来的。 “好啊。”有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来。 我吓了一跳，以为外面有人。推开门，只有满天的星星和静静的风吹过，四周传来沙沙的响声，还有虫子的鸣叫混在青草和野花的芳香里时有时无。 “俺要娶个媳妇。”我更大声的喊。 “好啊。”那个声音又响了起来。 真有人在说话，就在身后。我慢慢地回过身，看到老牛对着我笑。 这头牛居然在笑。 “明天傍晚，你到浣纱湖边，去拿一件红色的衣裳，记住，是红色的。”它说。 （二） 浣纱湖就在山脚下，它像一块美丽的碧玉，沉静而温柔。 天没有亮，我就来到了湖边，心里一直在想老牛说的话，很矛盾。难道娶媳妇都要做这样见不得人的事吗？ 我是个老实人，没做过什么违心的事，哪怕是一点点。到时候再说吧，或许老牛只是和我开了个玩笑。 后来，我靠在湖边一块大石头背面睡着了，睡着前却想清楚了一件事：既然牛都可以说话，还有什么不可能的事情呢？ 拂晓的时候，我被一阵吵闹声惊醒了。好像有好多女孩子在湖边说话，嘻戏。没人发现我躲在石头后面，我也不敢伸出头去看，接着听到了有人跳进水里的声音。 “九妹，你快来啊，水里好舒服。”一个声音喊。 “我马上就来。”另外一个更好听的声音响起。 我突然觉得眼前一红，有件衣裳从石头上面垂下来，几乎盖住了我的脸。红色的薄纱，灿如彩霞般美丽，还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真的这样巧吗？ 在那一刹那，我觉得心仿佛停止了跳动。来不及多想，伸手拉了下来，紧紧的抱在怀里，生怕它自己会飞走。 她们在水里一定很开心，因为笑声从没有断过。我不敢看，更不敢动，只觉得心跳的很厉害。直到中午，她们才陆续的走上岸来。 “咦，我的衣服呢？”有人惊呼。 “九妹，是不是又让小鹿小狗什么的给叨跑了？我们知道你贪玩不想早回去，没功夫陪你喽，别忘了早点回来，不然娘娘要发火的。”有人咯咯的笑。 接着我看到一群女孩子飞上了天空，银铃般的笑声传出好远，她们穿着五颜六色的衣裳，长长的衣裙在风中飘舞，轻盈曼妙，甚至连天空也因为她们的美丽而变得黯淡起来。 仙女？我呆住了，然后狠狠掐了一下大腿，很疼，不是做梦。 “喂，姐姐们，等等我。”那个好听的声音开始着急。“奇怪，衣服到哪去了呢？”她好像在找。我心里暗暗说：“别找了，在我手里呢。” “刚才明明放在这里啊，肯定又是那只淘气的小鹿。”她似乎正在走过来。 “别过来。”我叫了一声，两只手心也开始出汗。 “啊。”她也大叫，“你，你是谁？” “媳妇，俺叫牛郎。”这话是老牛教我说的。 “什么？你在说什么？” “媳 妇。”我又重复了一遍。 她听清楚了，显然很生气，“哼，偷看人家洗澡，还在这里胡说八道，快把衣服给我，不然对你不客气。” “俺也不想这样做，都是老牛教俺的，它说要娶媳妇，必须这样做。” “老牛是谁？” “老牛就是老牛。” “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俺要你做俺媳妇。” “做梦。” “是啊，我做梦都想娶个媳妇，你怎么知道啊？” “休想。” “反正你不答应，俺就不给你衣服，老牛说的。” “喂，先把衣服给我。” “那你是答应了？” “衣服给我再说。” “不行，你说了我才能给。” “给了再说。” “说了才能给。” ....... 她突然没了声音，过了好半天，竟哭了起来。我慌了，不知所措，老牛没教我这时候该怎么办。 “欺负一个女孩子，算什么男人，你不是好人。”她很委屈。 我的脸更红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唉，算了，我怎么能欺负一个女孩子呢？ “俺不是坏人，也没偷看你们洗澡，真的。还有你别哭了，给你吧。”我把衣服从石头上扔了出去，然后转身就走。 老牛啊老牛，你真会开玩笑，让我做这种事就能娶到媳妇吗？何况我一个穷小子怎么能配上人家仙女呢？唉，别做梦了。 “喂，你站住。”有一片彩霞在眼前飘落，她长的真美，让我为之炫目，甚至不敢直视。 “今天的事不许对任何人说。”她的眉毛微微蹙了一下，但更好看，只看了一眼，我就觉得天地都在旋转。 “好吧，你不愿做俺的媳妇那就算了。”我心里很难受，有种说不出的失落，。 “你还胡说。”有两朵红云从飘动的衣裙中飞出，落到她月光一样的脸上。 “俺没有胡说，是老牛骗俺，它说你会做俺的媳妇......” 她突然伸出手，在我左边的脸上打了一下，然后飞了起来。我的脸一点也不疼，因为那只手很柔软，也很轻。 “等等。”我在地上拼命地跑，朝着那朵彩霞飘去的方向。 她果然停了下来，“你还想怎么样？” 我把右边的脸侧了过去，很认真地说：“你使劲打一下吧，这样我心里能舒服一些，我不是坏人。” 她愣了一会儿，竟扑哧一声笑了，脸上的红云更灿烂了。 “真是个傻瓜。”她轻轻地说。 我痴痴地望着她，好像已经忘记了一切，只要能这样看看她，就心满意足了。 老牛没有骗我，后来仙女真成了我的媳妇，她叫织女，天空中那些美丽的彩霞就是她织出来的。她不仅温柔贤淑，也很勤劳，我们一起砍柴，种田。两年后，我们盖了一间更大更漂亮的房子，还有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男孩子叫牛牛，女孩叫妞妞。 我很快乐，也觉得幸福。 可快乐和幸福总是太短暂。 我渐渐的发现，织女有些变了，变的越来越忧郁，常常呆呆的望着天空，脸上的神色很悲伤。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每次都想哄她开心，可是不行。 终于有一天，她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王母娘娘。 （三） 王母娘娘是个保养的很好的女人，你永远也看不出她究竟有多大年纪，也永远不会觉得她会变老，当然，我也从没觉得她年轻过。 我对她的印象非常不好，因为她自以为是，还喜欢骗人。 第一次看到她时，她变成个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在我砍柴的路上设下了一个的圈套。 “你想做神仙吗？”她笑眯眯地说，样子伪装的很慈祥。 “不想。”我笑了笑，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如果我能砍更多的柴，我和织女还有孩子们的日子会更好。除了这个，我什么都不想。 “凡人的寿命都是有限的，神仙就不一样了。织女是神仙，会永远会活着，难道你不想和她一起到天长地久吗？”她慢悠悠的说。 我的心猛的动了一下，停下了脚步，“当然想，可是想一想就能成神仙吗？” “当然，我能让你变成神仙，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是什么条件呢？” “我只要一样东西。” “好，我答应你。”当时我只想能和织女长相厮守一起过幸福的日子，并没有过多的去想这话的含义。既然是东西，有什么舍不得的呢？不管它有多值钱，以后都可以再买回来。 “那你过来吧。”她把手放到我的头上，嘴里念念有词。我突然觉得身体一下子变轻了，好像随时都能飞起来。 “你现在是神仙了，可以给我那样东西了吧。”她露出得意的笑容。 “好啊，我家里有的，你只管拿走吧。”我也很高兴。 “我要织女。” “什么？”我大吃一惊，“织女是人，她怎么变成了东西？我不会给你！” “哈哈哈，可是刚才你已经答应了，两天后我来带她走。”平地里突然刮起一阵风，她不见了。 天啊，我在做什么？ 我不是非要做神仙，我只要和织女一起过日子啊。我发疯似的跑回家，紧紧的抱住织女，告诉她发生的事，请求她原谅，发誓就算死也不会让别人把她带走。 织女的眼泪落了下来，她没有责备，一句也没有。“她就是王母娘娘，不怪你，早晚会有这样一天的。” 牛牛和妞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跟着一起大哭。 两天后，黑压压的乌云布满了天空。王母娘娘来了，在她身后，还有数不清的天兵天将。 “牛郎，我要把织女带走。”她冷冰冰地说。 “不行，我不会让她离开我，任何人也不行。”我挡在织女身前，紧紧地拉着她的手。那双手在颤抖，很凉很凉。 “那我就杀了你。”王母娘娘轻轻的挥手，她身后的天兵天将像苍蝇一样扑了上来。 “不要，我和你走。”织女挣开我的手，飞了出去。 “媳妇。”我大叫。 “娘！”牛牛和妞妞大哭。 天兵天将像一堵墙，牢牢地挡在前面，我就要眼睁睁地看着王母娘娘拉着织女，我的媳妇消失在墙的后面。而我，无能为力。 这时，一声怒吼炸雷般的响起，老牛腾空而起，用它的头，它的四蹄，它的身躯，把墙冲开了一个大口子。 “牛郎，你快去追。”它大叫。我看到已经有长矛利刃刺进了它的身体，可它依然怒吼着猛冲猛撞，势不可挡，天兵天将纷纷后退。 “老牛，你小心。”我含着泪，把牛牛和妞妞放在篮子里，挑起扁担冲了过去。远远的，我看到了她们。“织女，你回来啊。”我从来不知道自己会飞的这样快。越来越近了，只要再快一点，我就可以追上她们，就可以救回我的媳妇。 两步，只差两步。 王母娘娘突然从头上摘下只银簪，在身后一划，顿时多了一条翻滚着银白色的大河，一排排的巨浪迎面而来。我不怕，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冲过去。 “爸爸，我们好怕。”牛牛和妞妞哭了起来。我低下头，才发现他们身上的衣服都湿了，篮子里居然装满了水。如果冲过去，他们会被淹死。我跳回岸上，想把水倒掉，可怎么样也倒不出来。 “织女。”我绝望了，仰天长啸，我撕心裂肺的狂呼，狠狠的用手捶地，殷红的血染湿了衣襟。 我昏倒在地上。醒来的时候，牛牛和妞妞正扑在我身上哭。隐隐的，我听到河的对岸有人在喊我的名字，是织女。她一定听到我的声音了，她也一定像我一样悲伤欲绝。 难道银河真的就要注定我们在千千万万年中，隔岸相望，寸断肝肠吗？ 织女，我不信！ 我们还有那么多甜蜜的话没来得及说，还有那么幸福的日子没来得及去过，我还要你和我一起，看着孩子长大成人...... 不管有多难，我都不会放弃，哪怕是一百年，一千年，一万年...... 我一定要见到你。 等着我，织女。我只会爱你一个人。 嗓子喊哑了，泪也流干了，银河边上的水也变咸了。后来，我才知道，另外一边的水也是咸的，那是织女的眼泪。 在以后的年年岁岁中，总有一双深情温暖的目光在注视着我的孩子，那朵灿烂的云霞也无数次的在梦中飘落于我的眼前...... 这是值得让我活下去的勇气和理由。 只是，我再也没有看到天边有彩霞出现。 （四） “牛郎，你会怪我吗？”老牛说话的时候气若游丝，眼神中充满询问。 它已经浑身是血，倒在了地上。 “不会，不会，我怎么会怪你呢？”我抱着它的头，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我只知道开始，却没办法预测到结局，牛郎，我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我不行了。”血从它的嘴里汩汩的流出。 “不！”我大喊，拼命地摇着它的头，“织女已经走了，我不能再让你也离开我。” 老牛笑了，笑的很悲伤，也很深沉，“我已经被打散了元神，本来必死无疑，不过有个路过的女人送了我一粒丹药，我需要睡上一千年才能恢复，我会醒来的，我们还会见面。” “我会记着你的话，到那时候，我，你，还有织女，我们一起种田，砍柴，过快快乐乐的日子。” “牛郎，如果你见到王母娘娘......” 说完最后一句话，老牛轻轻闭上了眼睛，再也没有睁开。从那之后，我也再没有见到它。或许是那个女人别有用心，也或许是那粒丹药有让人遗忘的效力，又或许老牛想忘记些什么。它睡了足足有三千年，醒来后把所有的事情都忘记了。那时候它有个绰号：牛魔王。那个送丹药的女人成了他妻子，叫铁扇公主。 “这就是你的命。”老牛曾说过这样一句话。 开始的时候我并不信，一个人的命运难道真的只能握在别人的手中吗？ 而事实，何尝不是呢？ 我心里开始恨，恨的刻骨铭心。 十年后，我最后一次去见王母娘娘，是为了老牛的心愿，也有我的心愿。 在那座富丽堂皇的仙宫里，王母娘娘被一群仙女簇拥着，夸张地坐到巨大的宝座上。她是这里的主人，可以肆意地炫耀自己的尊贵、骄傲和不可一世。 我讨厌这张脸，恨不得扑上去撕烂她。 但我没有，我知道，我永远也没有办法撕烂面前的这个人。 “我已经答应在每年的七夕让你们见一次面，难道你还不满意吗？”她的语气依然冰冷，又有几分得意。 我盯着她嘲讽地说：“这是你的意思？好像是玉帝的旨意吧？” 她的脸白了，厉声说：“牛郎，织女私下凡间与你成亲，触犯了天条，自然要受到惩罚......” 该受惩罚的人是你！你爱过一个人吗？你知道与他分别的滋味吗？你没有，你根本也不会知道，你只知道炫耀你高高在上的权势，享受你自私的快乐，维护你可怜的尊严还有虚荣...... 虽然我很想，但这些话没有说出来。 看着面前的孩子，我也很想告诉他们：记着眼前的这个女人，就是她毁了咱们的家，毁了爸爸和妈妈一生的幸福，我恨她，但你们不要，因为这样会让她更得意。 我还是没有说。 我只想说另外一句话，然后就笑了，不让她看出我有一丝生气的样子，“还记得老牛吗？”。 她似乎没听懂，因为她不可能记得。 “老牛很想告诉你一句话，但是它没有机会，其实，这句话在我心里也憋了好久，一直想对你说。” “看来你已经想明白了，很好，你说吧。” “去你妈的！” ---- 
烟，几缕香魂祭红颜。英雄泪，从此为谁弹。 雨，妙手谱得三月曲。归去来，曾惹春草绿。 江，极目水天万里长。渔歌起，风正一帆扬。 南，不见旧时双飞雁。秋烛下，清光照影单。 |
|
[关闭][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