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lyingbird702(隔壁阿二)
整理人: kiddieland(2004-10-07 17:01:06), 站内信件
|
阿果来电话时我正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跟一个卖橘子的妇女就应找回我三块钱还是三块五毛钱进行激烈的讨论。神州行那个手机响了好几次,具体多少次没有统计,总之不是七次就是八次,也许九次;小灵通响了无数次。我没听见。手机统统扔在包里,包背在背上。我对卖橘子的说三块五,她说三块。不依不挠。
“五号结婚,无论如何一定得来。”阿果说,“阿伟四号就会回来。”我想说我没假期,可这话说出来谁也不会相信,而实际情况也是如此。我问:“安仔呢?”他说:“已经通知了,但来不来还不能确定,你帮我劝劝他。”阿果在佛岗,我和安仔在广州,阿伟在顺德。
通过吉星认识的阿果。吉星对阿果说,他是弹吉他的,想搞个乐队。阿果只是唔了一声,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我问,你听摇滚乐吗?我不听谁听!他有点不耐烦,说话时把手向上一挥,那意思说摇滚乐像他身上的衣服一样显眼居然都看不到。他留着长发。我对吉星说,他很像梁家辉。他说,我像郑伊健。大家都这么觉得,他补充道。不无扬扬自得的样子。这是我第一次与他见面时的情景。那是1995年,我在我任教的中学做了两个月的班主任后逃了出来。吉星把我交给了阿果。吉星是我在大学的一次牌局里认识的。那次战斗从傍晚的五点一直打到第三天中午的十二点,作为敌手的吉星一局也没能赢我。大家青面獠牙的从宿舍出来时,他已经对我佩服的五体投地。之后,下馆子,成了朋友。那时我跟阿果也不是很熟,若干年后吉星在辽大读研究生时电话中对我说。
后来才知道阿果原来是音乐盲,包括音乐知识和乐感。他所说的摇滚乐无非就是别安乐队。黄家驹正是那一年摔死在舞台上,难怪当时他回答我时那么理直气壮。他说摇滚已死。我问他知道张炬吗?他说不知道,KURT COBAIN呢?从没听过!......当然,这并没有防碍我们愉快的生活在一起(或者说,艰难的生活在一起)。我弹吉他,他画画。没钱的时候等着安仔过来救我们。我们三天两头没钱,安仔三天两头过来。在这之前,安仔一直是他的朋友,后来他成了我的朋友。
我和阿果住在广州猎德村一户出租屋三楼被三合板隔开的一间小房子里。我们没有工作,等着安仔的救济。我们同一年毕的业,一起踏足社会,没有工作经验。我们一起迷茫,一起幻想,一起抱怨社会的不公。我弹吉他他画画。半夜一起屏着呼吸听隔壁的做爱声。他说做那种事情是最美妙不过了。接着他讲与他好过的好些个女孩,这个这个怎么样那个那个怎么样。你不知道,那种感觉真是太美妙了,他最后总结道。他说这些话时,胯下开始搭帐篷。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不与他睡一头。他在睡梦中有着一种与生具来的近似公狗骑在母狗背上的奇怪动作。
他常常抱怨无人赏识。梵高当年也是那样啊。说完,叹口气,捧起徐志摩看起来。徐志摩死时不足三十八。他说,算命的说我活不过三十八岁。
96年,我流浪一圈再回来时,阿果已经在华工门口的一个装饰公司上班了。做为学徒工,工资300元。住的是教职工宿舍,吃食堂饭。宿舍是单房,勉强放得下一副有上下铺的铁架床。你看,就等着你回来,他笑着说。食堂每餐只提供同一种菜:墨鱼煮面筋。除了我们外,我和阿果很难发现再有什么人来这个食堂吃饭。说是学徒工,其实公司里也没什么好干,无非是扫扫地烧烧水之类。久而久之,阿果干脆不去公司了,天天与我往华工乐队房跑。没几天,他就把TOUCH乐队的架子鼓敲开了个大窟窿。他无重音轻音之分,每一下下去都使足全身的力气。后来人家换新乐器时,就把这套破鼓送给他。那时,阿伟经常从母校过来看我们,偶尔搭上吉星,要是遇上安仔休息的日子,小屋成了快乐的小屋。只剩我们两个的时候,晚上我们偶尔会去天河体育中心隧道卖唱,但总遇到一个吹笛子的,把我们的声音都盖掉。
97年有了自己的乐队,在员村一个很小的酒吧里排练、演出。阿果任鼓手。他进步不少,但仍然欠火候。主唱兼酒吧老板是个惟利是图的小人,乐队只坚持了半年,就解散了。我当时在一家出版公司任校稿员,阿果还在华工,他已经失去了那份学徒工的工作,我不时跑去救济他。乐队解散后我们都心灰意冷,他开始四处找工作。终于在东江海鲜酒家找到一份室内装潢的工作,工资不低。他有了个叫杨敏的女友,两人开始同居。
生活起了变化,一切都从杨敏开始。她先是让我们几个不合,然后一步一步控制阿果,跟着把他榨得一滴不剩,最后把他甩掉。我们都看出了她的阴谋。我说,杨敏不适合你。阿果没有吭声,这是很少有的事,要在以前他非我和争个面红耳赤不可,从弗洛依德到徐克的电影。阿伟说,杨敏不适合你。他说只是玩玩而已。但谁都看出来他是认真的,相反,杨敏才抱着他说的那种心态。安仔说这是很正常的事,彼此互相需要互相利用我们无可厚非。阿果离不开女人,我们大家都知道,何况他已经压抑了很久。
安仔经常过来,只是喝酒时少了阿果。偶尔他也会出来,但气氛已经不是从前的气氛了。阿伟毕业后在顺德谋到一份教师的工作;吉星留在了清远,正准备考严。这接下来的两年,我和安仔平平淡淡的相聚,酒越喝越少。每念起阿果大家都默不作声。
99年,杨敏抛弃了阿果,他一无所有,他做不回95年的那个他了。他跟我谈一些肯定赚钱的计划。我让他好好再找份工作。他说广州他再也呆不下去了。他于是去了韶关,一个同学处。把人家好端端的一个小公司搞得三餐不继后,他回到了佛岗。这期间他还想着跟小匡一起到处去流浪。
再见阿果时是去年,他开着小车请我们去桑拿。安仔说好来后来没来。阿果让我们去佛岗玩他也没去。
“阿果结婚,你去吗?”我问。
“哪里有假期呢!”安仔说,“要值班。”
我不好再说什么,默默把电话挂掉。远处的晚霞正失去光辉,天马上就黑了。一颗流星划过夜空,一闪而逝。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