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冷若冰双)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09-27 00:31:38),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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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葛
苏亦是我见过的最直截了当的女孩子。她说，我叫苏亦，我很喜欢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
我说，抱歉，我很害怕女人这种坦荡。我居然没有告诉她我的名字，而且，我居然自作主张地称她为女人。其实她不是，从眼神里便可以看见。女人的眼神里掺杂了太多的形形色色，最高级别也就是形色到空无一物，茫然而空洞。苏亦不是，苏亦的眼睛清澈得我不敢再见。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在一个朋友的婚礼上。苏亦对我的拒绝表示了莫大的兴趣，在酒宴即将散场的时候，一把抓住我的胳膊，我喜欢的男人，没有一个逃得掉。语气绝决。让我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是担心我是不是终究在劫难逃，而是因为这句话出自她的嘴。她的嘴很红润，微薄的一点唇彩，不多不少，正好。我于是想起广州的那个家伙来，竟然会因为吻了女友而住进了医院。
我望着她笑了笑，可能这次你会失望。苏亦放开我，好，我们打个赌，我保证你会喜欢我，而且时间不会太长。
第二天便又遇见她，在街上。我当然相信那不是巧合。
苏亦说，沈若木，你的女朋友真漂亮。我说谢谢，苏亦看了看表，有时间一起吃午饭吗？我看了看诗媛，她的眼里充满疑惑。我说好的。
我们在珠海路的一家餐厅坐了下来。苏亦坐在我对面，直勾勾地盯着着我，旁若无人。我竟被看得有些窘迫，不得不用喝水来稳住自己。诗媛姐姐，你真幸福，有沈哥哥做你男朋友。
诗媛轻轻地嗯了一声，便再也没有任何表情。
一顿饭终于吃完，临告别的时候，苏亦又拖住我的胳膊，沈若木，我们还会见面的，我保证。
在临近家门口的转角处，我一眼就看见几个陌生的男人站在那里，不停地抽烟，我把诗媛拖到一边，这几个你认不认识？诗媛探出头去看了一眼，脸吓得煞白，他们，他们怎么会找到这里的？
当天晚上，我离开了A市，独自离开。我见识过陆力的厉害。我曾亲眼见到他一刀一刀地在一个人背叛他的小弟身上割肉，不眨眼的那种。我实在没有必要与他针锋相对。我承认，我是个懦弱的男人。我眼睁睁地看着陆力将我心爱的人从我身边抢走，却无能为力。
我和陆力实在没有一拼。陆力有众多的兄弟，有庞大的势力范围，我什么也没有。除了怯弱。
诗媛偶尔会在公用电话亭打来电话，她说她生活得很苦，甚至想死。我默默无语，我能说什么？
八个月以后，我如愿以偿地进入了陆力的公司。公司实际上只是一个合法化的幌子，主要业务是运输，枪支、弹药、毒品。他们有足够的能力一路畅通，从中获得巨大的利益。偶尔会被黑道的对手举报，警察拦路检查。比如那一次。我们把毒品分装好，然后固定在轮胎的内壁，结果还是有警察设了卡。而且直奔轮胎。我踢翻了两个警察，驾车跑了。警察在后面鸣枪示警，我们还是冲过了关卡。
回去便有兄弟向上汇报了我的英勇事迹。晚上陆大哥在一个不大的酒吧亲自给我们几个压惊。酒吧门外站了几个彪形大汗把守，那是他们的踞点之一。
陆力还是那么凶神恶煞，他一拍我的肩膀，小子，不错，今后跟着我混，保证你前途无量。我低头哈腰，谢谢陆大哥。
很快，我就成了陆力的左右手。我时常会看见陆力肥硕的手搭在诗媛柔弱的臂膀上，诗媛很疼痛地笑，我的眼睛在滴血，不过没有人可以看见，那副墨镜的遮光性绝对一流。
谁也不会想到，笨拙的陆力居然会有一手好枪法。他偶尔会带着我和几个得力手下一起，开着越野车到很远的深山老林去试枪。
陆力收藏了许多配枪，他最得意的是他钟爱的柯尔特蟒蛇型左轮手枪，口径9mm，全长292mm，重1233g，弹容，6发。据说该枪是1986年为庆祝柯尔特公司创立150周年而生产的纪念枪之一，只有1000只限量。我亲眼看见他用这把枪将一只可乐罐打得开了花。
这把枪他总是随身携带。他时常也会自我炫耀一番，对于别的没什么要求，但枪和女人，都必须有品位。我相信。
那天晚上，刚和几个小兄弟从一家夜总会出来，迎面就撞上一个女孩，她骑着单车，背着一个粉红色小背包。一个刚刚进公司的小弟冲出来准备教训教训她，被我挡住了。
那个女孩就是苏亦。我冷冷地说，小姐，以后骑车小心点，特别是晚上。苏亦头一扬，切，有什么了不起，人多欺负人少，还男人呢。然后一蹬踏板，冲了出去。
她还是老样子，喜欢称男人。我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喜欢她这么称呼我。
诗媛这几天总是愁眉不展，有时，我甚至觉得她在勾引我。有小弟告诉我，知不知道，我们大嫂终于忍不住沾上海洛因了。旁边就有人说，你找死啊，这么大声，小心让力哥听见。
陆力肯定知道，或许，这也正是他希望的。一个沾上毒品的女人，要比一个清醒的人容易控制得多。我私下底会对诗媛说，大嫂，小心身体，别碰那玩艺儿。诗媛就欺了过来，小弟蛮疼嫂子的嘛，有没有那玩艺啊？
我把眼镜取下来，大嫂，毒品对人真的没什么好处。诗媛看着我的眼睛，安静了下来。你的眼睛很像一个人。我说，是吗？然后走了出去。
陆力把我们几个召集起来开会，公司这次要大干一场，有大批的货马上就要运到，只需要中转一下，便可以赚到想像不到的钱。而且，他还说，做完这单，以后可能就收山了，他有些厌倦了江湖上的打打杀杀和尔虞我诈。该是退休的时候了。
在海边，对方果然很守时，对上暗号之后，船上就下来了一批人，西装革履，怎么看怎么像高级写字楼里的金领。然后大家互相验货。正准备交易的时候，听见警铃大作，不许动，荷枪实弹的警察蚂蚁似的包围了我们。
陆力掏出他的柯尔特蟒蛇型左轮，首先向涌来的警察射击。可是，打了几枪也没有见到一个人倒地。警方也迅即开火，陆力瞬间就中弹倒地，奄奄一息的时候，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照片，好兄弟，帮我照顾一个人，这是我妹妹。
我轻声地告诉他，不，我不能帮助你，因为我叫沈若木。陆力很惊恐地望了我一眼，头一垂，没了气息。
另外一些人被警方的火力吓得抱头鼠窜，挨个被警察捉了正着。无一漏网。
没有人知道警察是如何从天而降的。大家都知道有奸细，但没人知道是谁。在监狱服刑的时候，兄弟们会聊起，有人说，可能是大嫂，只有她最清楚组织的行动，还有，只有她能够靠近那把柯尔特蟒蛇型左轮，一定是她先向警方告密，然后把陆哥的弹头拆了。兄弟们，出去了要记得给老大报仇啊。
八年之后，没人见过诗媛，有人说她跟一个台湾老板走了，有人说她到了马来西来，还有人说，她早死了，死于吸食毒品过量。
一次我在珠海路的餐厅闲坐，对着玻璃窗外的人群发呆，耳边有个声音响起来，先生你好，我叫苏亦，这家餐厅的老板，请问你还要些什么？
苏亦？多么熟悉的名字啊。我抬起头看了看她，是的，是苏亦。我说，你可以陪你的客人坐坐吗？苏亦就坐了下来，坐在我的正对面。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睛，五秒钟，她就哭了，告诉我，你是不是沈若木？
我说怎么会，你认错人了。苏亦还是那样地看着我，从前，我和一个男人打过赌，我说他会喜欢我，我们只见过三次，第一次是在别人的婚礼上，我说我喜欢他；第二次便是在这里，我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第三次见他，是在一个夜里，我骑着单车，撞上了他，可惜当时我没反应过来……我等了他九年，我相信他会喜欢我。
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很多年了，我已经忘记了眼泪的滋味。我对苏亦说，你是个痴情的好女孩，只不过，也许那个叫沈若木的家伙并不值得你爱。又或者，他早死了。
苏亦抓过我的手，不，无论你变成了什么样子，你的眼睛我不会看错……
2004年9月25日 星期六 小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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