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ft.858(蓝色的眼泪)
整理人: ft.858(2005-01-05 13:13:35),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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杞国在春秋以前,乃为大国。曾经有个国王,自称“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于是杞人也都自我陶醉。东瀛小国来犯,王率千万大军迎敌,竟兵败如山倒。痛定思痛,方得光复杞国全境,聚集众人吃桃子以庆祝胜利。旁边有数人作深沉状,眉目之间锁着深深的忧郁,虽峨冠博带,人却憔悴,直言天将为之崩塌。众人均以其酸腐,侧目而视,也有讥笑其不知所云的,细细听过数十遍,也找不出天塌下来的端倪,遂群起而攻之。也有知道的人说,那几个,原来是搞文学的。
既搞文学,以文心忧天,最为体现文人风骨。以齐国之大,美食之多,必有类似平原公子之辈,歌舞升平,日日饮酒作乐的。屈原搞文学,因此有“世人皆醉独我醒,世人皆浊唯我清”的感叹。文心忧天,也是文学的悲剧。自萨特以后,法国最有影响的文学批评家罗兰·巴特在谈到文学悲剧时说,“因为自觉的作家从此以后应当与祖传的、强而有力的记号进行抗争。”在杞国,这种祖传的、强而有力的记号,竟是“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之类的莫名兴奋,或者是扭曲人性的成规陋习。
杞国的天空,本来也是万里无云的。凡是杞人百姓,莫不希望蔚蓝晴朗,时有美丽的鸟儿飞过。粮食丰收的时候,饱食思淫之余,即使不是峨冠博带的平头百姓,也是要将文学搞上一搞的。法国有一本著名的文论《卡夫卡,捍卫一种渺小的文学》写的就是最普通的一个杞人,一个猥琐的,孱弱的保险公司职员,在杞国人民普天同庆的时候,深深地恐惧天会塌下来,把人压成异类,压成一条虫。按照书作者德累兹和瓜塔里的说法,卡夫卡甚至没有使用文学的语言,而是用他自己的话或者说是杞人的方言,写出了“作为少数人绝望表达的渺小文学。”从而反过来,成了杞国人民不愿被天空所压迫,异化成甲壳虫的集体代言人。
我们既然生为杞人,就有杞人的欢乐、杞人的忧郁和杞人心中的痛。杞人忧天的时候,并不因为一场雨而放弃对天空的忧虑。萨特也是一个杞人,他拒绝了杞国国君以诺贝尔文学奖的名义给予的赏赐,一如既往,“在作品中证明自己的有理”。萨特以存在主义的理论,表达了对人类命运的最大担忧。反过来,即使是接受了诺贝尔文学奖的沃尔科特·德里克(一九九二年)在颁奖仪式一结束,立刻发表了杞人忧天的论调。他引用古罗马喜剧作家普劳塔斯的名言:人即他人之狼 (Homo lupus homini) 来说明人类在集体意识领域的困境。杞人忧天,正是作家一种必有的悲天悯人的无私情怀,也是文学境界中难以企及的一种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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