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canben(猪头)
整理人: ybjing(2004-09-15 08:51:2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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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杜阿拉,喀麦隆(Douala,Cameroon)
毫无疑问,我下错了飞机,飞机只是在杜阿拉(Douala)做短暂的停留,然后继续飞往阿比疆(Abidjan),那才是我的目的地。然而事前我没有得到任何消息,飞机上的广播肯定有说,但是。。。
这又一次证明了我非常不适合和巨大的超级肥胖的黑人Lady一起搭乘飞机,她们会让我思维混乱,做出错误的判断,做出荒谬的行为。
我转过神来,现在最为重要的事情是先离开这里,签证只有24小时的停留时间。我以最快的速度冲到肯尼亚航空公司在杜阿拉(Douala)的办事处。
办事处的接待听了我的说明后,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不停的问:
没有任何人阻止你吗?
他们没有拒绝给你签证??
我摇头,不停的摇头。
我一下成了办事处里面的红人,大家都过来看我的机票,看我这个下错了飞机的中国土著。但是他们也帮不了我,下一班的飞机在下周同样时候,而且没有座位了!
我转到其他所有在杜阿拉(Douala)的航空公司:喀麦隆航空、法国航空、塞内加尔航空。。。没有合适的方式让我今天可以离开。我现在手上只有几内亚的签证。杜阿拉(Douala)不是首都,没有国家在这里有大使馆,想申请签证也没戏。要离开这里到其他国家,中国护照在非洲得到落地签证的几率谁也说不清楚,在我的概念里面,是零!
今天铁定没法走了,我必须延期我的签证。
按照航空公司工作人员的指示,我找到杜阿拉(Douala)负责签证的警察局,进了院子,办公的地方很好找,只有一个大房间,里面外面挤满了黑人。我跻身进去,只见前排端坐一个女警,巨胖,所有的头发盘在头上,这使得她脸的长度增加了三分之一,涂得超鲜红的嘴唇不停的嚼着什么东西,眉毛上翘,看着你的时候眼睛能冒出火来。我暗暗称赞:好一个镇局之宝!要是放到我老家的派出所,犯罪率马上下降50%。
镇局之宝听了我的情况,嘴巴一努,叫我到后排找人,到了后排,说明情况,那人又叫我找她旁边的人,说完,警衣一脱,换了便装下班了。可是旁边那里有人??只有一个空空的办公台,想必让我等那人回来,可是我没有时间耗啊,那个急!
无聊中留意看了各个人的肩章,镇局之宝和其他人一样,肩章上都是一个横杠加一颗星,看样子这里的领导还没有出现,其他的警员要么聚在一起吃从外面叫来的烤土豆、烤鱼什么的,要么埋头写字,没有人理会那些挤在办公室里里外外的黑人,也不知道他们在这里办什么事情。
我闻到一股腐烂的气味。
耐心总是有回报的,一个小时后,我看见肩上有一个横杠加三颗星的警官走过来,急忙迎上去,让人惊奇的是,她几乎和镇局之宝长得一模一样。果然,她是在我等待的空办公桌办公。但是没等我话说完,护照就被扔了回来。
“今天不办签证!”
“但是我的签证马上过期了。”
“No。。。。。。Visa。。。。。。Today。。。。。。Come。。。。。Tomorrow!”
她凶狠的吐出这几个英语单词,满腔的怒火由眼睛里喷射出来,比镇局之宝厉害十倍!
我没惹着她。
看看表,8月23日下午2点半。
好吧,这可不是我的错。转身离开。
这次我找到一家旅行社,他们给了我一个最快离开的行程:杜阿拉(Douala)—阿比疆(Abidjan)—达喀尔(Dakar)—科纳克里(Conakry)。搭乘3家不同航空公司班机,在达喀尔(Dakar)停留8个小时。
机票上注明:从杜阿拉(Douala)到阿比疆(Abidjan),中途停留科托努(Cotonou)。
8月24日周四早上8点离开,这意味着我要在这里逾期停留3天。
九、杜阿拉(Douala)中国餐厅
那天我失魂落魄,无意中在宾馆的前面的转弯处见到有中国餐馆,就冲进去找东西吃,中国餐厅自然有中国人,那天刘先生接待了我。他是客家人,在喀麦隆呆了17年,听了我的遭遇以后,说有什么问题,只管来找他,并热情的留下他的手机号码,这让我心里一阵感动。
“每到一个国家,找中国餐厅是最方便的。”
“你的签证没有问题,在非洲,有钱什么事情都好办。”
“你的行李放心啦,他们会给你运到科纳克里(Conakry)的。”
他不断的安慰我。
我相信不能把所有的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面的古老真理,于是等我支付了机票钱以后,我手边篮子的钱就没有多少了,而另外一个篮子在我的大的行李箱里面,现在应该是安全的到了科纳克里(Conakry)了。
随后的几天里面,刘先生仗义而为,按照我现有的现金,安排我到便宜和安全的旅馆住下,并且每天两餐安排在他的中国餐厅,每顿足够吃饱,并附送茶点、小吃等等,以便让我安然度过这几天。
订了票以后,我每天的事情就是在宾馆楼下的小院子里面发呆,然后准时到刘先生的餐厅里面吃饭,然后回去继续发呆。餐厅还有两个漂亮的客家女孩,她们是餐厅的所有者,而这家餐厅,也是杜阿拉(Douala)最大的一间中国餐厅。每次他们都详细的问我的情况,有什么需要,然后聊聊家常。或者,和餐厅会说点中文的黑人小伙聊上几句,那是我在杜阿拉(Douala)最为放松和快乐的时刻。
只有不停的表达我的谢意,不停的表达。
两年以前我在亚洲晃荡,每到一个国家以前,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在网上查到所去国家的中国大使馆的号码,小心的记下,放在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我知道,如果我出现什么意外的状况,最大的依靠就是中国大使馆。幸运的是,我除了有一次在泰国骑摩托车出车祸摔得像烂泥,或者偶尔被偷点小东西以外,没有发生过什么严重的事情。因而,大使馆的电话我从来没有打过。
但是这次,我想到了大使馆。我到这个国家以前,对它唯一的了解就是2000年的世界杯,喀麦隆足球队用他们独特的桑巴舞征服了全世界,那时候我们在寝室楼上的天台上架起电视,为他们的精彩表演尽情欢呼。
那天我在网上查到在杜阿拉(Douala)有中国的领事馆,这可把我激动坏了,仔细地抄下电话、地址、甚至E-Mail。我终于找到了组织,我不是一个人!我甚至小人得志般的想象:那个三颗星的警察要是再不给我签证,我就找组织出面去“教训”他。
好歹,我在国内还算是一个良民。
从小学到高中之前,我一直是个优秀学生,家里贴满了各种各样的奖状,我是家里人向外面炫耀的重点对象,仿佛我前途无量,一定能够成就一番大事业。那时候的我,是骄傲的,是明星,是希望。
我的堕落开始于我的高中时代,我反叛所有的一切,干全了那个年龄的少年可以干的所有坏事。那时候青少年失足的路线通常是这样的:居委会-派出所-劳教所。我停在了居委会。我们的数学老师、班主任陈老师把我救了,而我当时是她期望最高的学生。
从此以后,我循规蹈矩、遵纪守法,偶尔会胡乱横穿马路,或者和人打架被送到派出所,而打架,多半也是出于自卫,仅此而已。
我按时交税,热爱国家和人民。我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国人。普通得混在深圳华强北路的人群中一下就不见了踪影。
普通的中国人这时候在异国他乡需要帮助。
我拨通了领事馆的电话,电话号码不对,少了一位数。
按照电话里的提示加上一位,再拨。
没人接听。
再拨。
没人接听。
再拨。
我拨传真电话,听筒里传来传真信号。
再拨回电话号码。
再拨。
。。。
。。。
我忘掉了那个三颗星的警察,我没法“教训”她。
我听从刘先生的劝告,钱在非洲可以解决很多问题。
我没有再拨那个号码。
离开的前一天晚上,开着电视在房间看王小波的书,电视里面在进行奥运会的实况转播,突然间出现了一个中国人的身影,仔细一看,居然是男子跨栏,心想没戏没戏,电视里面整天播的都是黑人参与的项目,像跑步这类的比赛,几乎全是他们囊括了所有的前三名。
开始的枪声响起,起跑,但是旋即所有选手又停了下来,慢镜头回放,是中国选手提前起跑,犯规了,重来。
再次起跑,中国选手越跑越快,我激动地不断给他加油。。。
天啦!他居然跑了第一!冠军!我激动得无以复加!
(后来才得知,他叫刘翔,获得的是男子110米栏金牌,而且,平了世界纪录)
我激动得在床山跳来跳去,高声欢呼。画面随即转换,等了半天再也看不到有中国人的项目,于是再次陷入无聊之中。
我离开房间,到旅店的院子里面散步,此时城市几乎一片黑暗,反而衬出满天的繁星,闪耀不停。
我曾经放逐自己不断的流浪,无数次的独自在异国他乡看到过这样的繁星;我曾经自诩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妈一句话;我曾经顽固的认为孤独已经成为我的一个组成部分,就像眉毛长在眼睛上面一样天经地义,对我不再有任何的冲击能力。
然而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感到星光是如此的冰冷刺骨。
从没有感到如此的伤感和刻骨铭心的、无依无靠的孤独。仿佛浓厚的雾气慢慢将我包围,让我窒息,让我觉得天寒地冻,我仿佛看见呼出的空气变成白色的烟雾在星光下漂浮。
此时的孤独变成一股寒气,慢慢的从肌肤渗入骨髓。
我仓惶逃回房间。
再也无法入睡。
好在我还有王小波。
忽然想起:现在,依然是我的黄金岁月,我一生中仅有的黄金岁月。
第二天早上准时赶到机场,一切超乎想象的顺利,没有任何人为难我,海关的人说了句:下次不要这样!就把我给放了。
在杜阿拉(Douala)做了3天的“黑人”。
我离开原来的轨迹,从航空公司班机的机舱里走出来,护照上面盖了一个没有电脑记录的签证章,和这个世界所有的联系顿时支离破碎!原来消失是如此这般的容易!
或许,存在本身就是一件很虚无的事情。
还是得重新回到轨道上来。
2004-09-13 Flight No.MS0876 from Abidjan to Cairo
2004-09-14 Sun Hotel,Cairo
---- 猪头初次想出头 出头初次是猪头
初次头猪想出头 头猪出头是初次
每天念十遍、包你稳出头、不出头也变猪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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