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冷若冰双)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09-13 11:06: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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婆婆与我的战争
从与文庆刚开始谈恋爱那会儿起,我就领教过婆婆的厉害。那是第一次去他们家,几个老太太正在噼哩叭啦地洗麻将牌。我叫了声“伯母”,她不屑一顾地斜睨了我一眼,“嗯,坐。”然后继续和她的牌友们“砌长城”,根本没把我算作个客人。当时我就觉得委屈,并为此在离开后的七十二小时内没有理睬文庆。
当然,那时我并没有铁定了非得要把她当作未来的婆婆。只是有时候爱情根本不受自己控制,突飞猛进。文庆实在是太优秀了,我怎么能不紧紧拽住。三个月后,我终于没能逃脱叫那个对我不屑一顾的女人一声,“妈。”
我是很诚心地叫她“妈”的。因为不管她以怎样的态度对我,毕竟,她是文庆的母亲,她给了我心爱的男人。虽然正式做了她的儿媳,她依然对我不理不睬,好似我根本就不存在似的。
文庆看不过眼,跟老太太理论了几句,没有想到她老人家顿时火冒三丈,“好啊你个不孝的东西,真个是娶了媳妇儿忘了娘。”然后躲到一边生闷气去了。活像个小孩子一样。
恰逢最后一次福利分房,单位给我分了一套两居室。文庆说,“干脆我们搬到那边去住吧,也让妈冷静冷静。”
我说,“这不大好吧,让妈一个人住这里怎么能放心得下?”文庆说,“没事儿,我倒是很担心你,要是我妈那臭脾气真把你给气跑了,我可找不回来。”看着文庆一脸真诚的样子,加上婆婆对我的态度,我点头应允了。
那是个早晨,老太太从公园里晨练回来,餐桌上,文庆说,“妈,佳妮她们单位给她分了一套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们两个人想搬过去住一段时间。”老太太听完,直勾勾地看着我,眼里几乎就要冒火。我像一个偷了人家的糖吃,又被人家发觉的孩子,赶紧埋下头喝粥,不敢再看她一眼。
虽然老太太没有同意,文庆和我还是搬了过去。隔三差五地和文庆一起回去看望婆婆,她的视线里依然没有我。也许,我这个儿媳只是个隐形人,甚至连陌生人都不是。
一年后,我们生下了小宝。文庆把婆婆接到新居看孙子。她从我怀里搂过小宝到一旁逗得乐呵呵的,连正眼瞧都没瞧我一眼。好像我只是一张床,或者,一只摇篮。我的眼眶里有泪水打转,我多想大声对她说,“婆婆,是我——你的儿媳给你生的孙儿啊!”终于没有说出口,任凭泪水在心里奔涌。
其实,我还是比较理解婆婆的。中午丧夫,独自一人将儿子拉扯大,一个女人家,其实真的很不容易。看惯了人间冷暖、世态炎凉,性格难免孤僻怪异。可是,她能够和别人谈笑风生地搓麻将、打太极,为什么理都不理我。我觉得我该亲口问问她了。
坐完月子,文庆抱着小宝牵着我一起回家看婆婆。那天,她似乎特别高兴。趁着她在厨房择菜,我凑过去想套套近乎,没想到我刚一蹲下去,她立马就站起身,到一边切肉去了。我委屈地说,“妈,你为什么总对我这样?是做儿媳的得罪你了吗?”
她扭过头,望着我,眼睛里是我读不懂的神情。足足有十秒钟,然后又扭了过去,继续切肉。菜刀落在砧板上铿锵有声,每一刀都切在我的心头上。眼泪不争气,扑簌簌地就落了下来。泪眼朦胧中,她的切菜声一刀比一刀紧,一刀比一刀劲。我觉得砧板上的那块肉就是我。
回到新居的第三天,医院打来电话,说婆婆受伤住进了医院。把小宝交给保姆看管,我和文庆火燎燎地赶到医院。当我们出现在病房门口时,婆婆正坐在病床上,看着窗外。文庆叫了声,“妈,你怎么啦?”婆婆并未扭过头,似乎根本没有觉察到我们的到来。我很奇怪,即使她不认我这个儿媳妇儿,难道连自己的儿子也不认了么?医生说,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身体很健康,只是耳朵失聪了,听不见任何声音,但是随时可以出院。
把婆婆送回家,我不禁有些埋怨起文庆来,“就是你,当初要搬到那边住,这下好了,惹出这么大的事儿。”文庆可能也是一肚子火,竟当场和我吵了起来,“还不都是为了你,要不是为了让你少受点儿气,我能出这馊主意搬到那边去住吗?”那是我们认识以来,他第一次对我这么大声说话。我的眼泪再一次风生水起。
第二天我们就搬回了旧屋。
虽然刚刚坐完月子,但力所能及的家务事我尽量不让婆婆动手。有时间我还用电话向同事、朋友打听,什么可以治耳朵失聪,然后一个也不放过,让保姆买回来煎药、熬汤给婆婆喝。
不知什么原因,自此以后,婆婆居然拿正眼看我了,眼睛里还有些许的和善。也许是我悉心照料的缘故。
有一天,一家人围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婆婆也在。文庆说,“佳妮,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千方百计地求医问药,虽然我妈的病情没什么进展,但你已经尽力了,谢谢你!”我揪了一下他的胳膊,“怎么?不把我当老婆了?什么你妈我妈的,你妈不就是我妈?”
“妈那样对你,你难道不恨她吗?”文庆捏着我的手说。我看了婆婆一眼,她正对着电视,聚精会神地盯着画面。我说,“怎么会呢?哪有做子女的恨自己的父母的。”我虽然知道婆婆她不可能听到我说的话,但这话却出自真心。虽然她并不是我的亲生母亲,可是她给了我最爱的人。文庆捏了捏小宝的鼻子,“听到没?小家伙,到时候一定要找个像你妈这么好的媳妇儿,我们才有得盼头啊!”
不知为什么,婆婆站起身回房间里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我早早地起了床准备做早餐,到客厅才发现,早餐已经做好了,婆婆招呼着我,“佳妮,以后早上多睡一会儿吧,对皮肤很好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佳妮?我没听错吧?那是婆婆第一次唤我的名字,我傻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好半天才缓过神来,不自觉地叫了一声,“妈。”竟忘了婆婆耳朵失聪了。
“哎!”婆婆笑逐颜开地应着。她居然答应了,清晰而和善。这时文庆也刚刚从卧室里出来,显然对眼前的一切不明就里,“佳妮,你们怎么啦?”我一下子扑进他怀里,“妈她答应我叫她‘妈’了。”“妈她听得见了?”文庆有些迷糊地问。我说,“我不知道,也许她是根据我的唇型判断的。但是她答应了。”
那天中午,我第一次和婆婆一起下厨。跑前跑后地给她打下手。饭菜快做好的时候,婆婆悄声地对我说,“佳妮,原本我以为你是来和我抢儿子的,所以才会那么对你。你知道,文庆就是我的一切,所以我一直把你当作敌人。前段时间是将计就计,装聋,其实我听得见。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我才发现我错了。”什么?她是装聋?嗨,这老太太。
我说,“妈,过去的就别再提了,只要你身体健康比什么都好。”婆婆一把捉住我的手,“佳妮,是妈错了,没想到你嫁到我们家,我不仅没有少了半个儿子,还多了一个女儿。妈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一席话未完,两个女人顿时抱作一团,眼泪纵横交错。
我动情地说,“妈,我怎么可能是你的敌人?!”
那天中午的饭菜实在香得一蹋糊涂,我还破例喝了一点红酒,不知是自己不胜酒力,还是饮得过多,不一会儿就醉了,趴在餐桌上。恍惚中,听到婆婆的声音,“文庆,还不快过来帮妈把佳妮搀到床上去休息……”
2004年9月13日 星期一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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