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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秦俑 7
发信人: kira_zms(故人新死入墓來)
整理人: supraboyqd(2004-09-28 06:49:20), 站内信件
  蒙天放很诧异现代人的内功已是“千里传育”。这真是不可思议的跃进。 
  电梯的铁闸拉开了,他无意识地四顾,见到一个美艳的女郎进去了。闸拉上,不多久,闸又拉开了,这回,里头竟跑出一个又胖又丑的老妇来。他骇然。 
  朱莉莉骂完了,用力扔下听筒。 
  待她走了几步,蒙天放充满好奇地拎起。 
  “喂?接到哪儿去?喂?” 
  里头竟有个男人声音。他用力一扔,满目诧异,掣剑在手,反手一劈,整具电话一劈为二。 
  “哎呀!你闯祸啦。快逃!” 
  她扯着他,还没到电梯口,他马上把她拦阻。想起刚才变异的一幕,怎能由她往魔洞里去,变得老丑怎么办? 
  “别过去!” 
  她怕人追来,便匆匆扯着他自楼梯气急败坏狂奔出去。 
  他不能适应: 
  “怎么天下变成这个样儿?” 
  总算逃离了医院。 
  这是一条西安风味小吃的食肆。小摊子摆卖着凉粉、太后饼、粉汤羊血、油炸糕、柿面糊偏、羊肉泡漠、臊子面……一个大胖子,秃头的,把面团放在头顶上,然后用刀,一下一下把面削成条状下锅。 
  长久未曾吃过东西的蒙天放,饿极了,正在把烙制的馍掰成小块,浸在羊肉场中泡食。不觉已吃了十多碗。 
  朱莉莉看着他狂吃,有点担忧: 
  “你这么能吃呀?我身边没钱呢,刚才在墓里头拿到的珠宝又被抢了,只剩这块东西,大概可换点钱。——你不要走,我去换钱,问问路。” 
  “你不是要领我回皇陵去吗?” 
  “见到我男朋友再说。” 
  她起来认一认方向。他关心地: 
  “得了。”她回眸一笑。 
  他看得怔住了。这分明是“她”,但又不是“她”。转眼间变成另外一个人,又坚强又独立,什么事都有主意,而且——另有“男朋友”。挂在嘴边两遍了。 
  正思潮起伏,便听见锣鼓喧嚣,循声望去,便被迷住。他一看,四个同他装扮差不多的秦代武上扯着他。一个道: 
  “开锣鼓啦,走啦。” 
  一个道: 
  “秦始皇都不搭架子,龙套倒开小差?快站班去。” 
  他乍闻“秦始皇”三个字,便起立。 
  半晌,朱莉莉沮丧地回来了。 
  她手上那块白玉,本来就是价格惊人的古物,不过押店的老板欺负她,只肯给她一点现钞,就打发了。 
  她呼咕着回来。虎落平阳被犬欺,四下一看,他又失踪了!只见乱世的乞丐在位子抢食残余,哪里还有他的影踪? 
  “天放,蒙天放?” 
  他到底到什么地方去呢? 
  她开始有点心焦,这个男人毫无理由地信赖她,听她的话,初来文明世界,不知会发生什么意外。 
  任朱莉莉多滑头,她也是好心肠的。 
  便遍街巷地找寻。 
  突闻草台班起了骚乱。 
  会不会是他? 
  一一正演出的一台戏,是《荆轲刺秦皇》。扮演荆轲的,在献呈樊效期首级后,便打开地图。 
  秦皇离了宝座,看地图: 
  “这一国?” 
  “燕国。” 
  “这是哪一国?” 
  “赵国。” 
  “这又是哪一国?” 
  荆轲图突匕现,发难了: 
  “吮!你这暴君,我恨不得食肉寝皮,为民除害!” 
  他抽出匕首,抓着秦皇衣袖,却刺将下去。袖断。二人绕柱追逐。 
  后台的几个龙套回来了,没他们的戏。一个个都来根饭后烟。 
  蒙天放在台下,见台上的情状,只觉虽时移世易,潜意识也得维护故主。 
  他飞身上了戏台,拦截刺客,加以制服: 
  “陛下曾废六国,统一天下,建万世基业,岂容后代血口喷人?” 
  观众不虞有心,都发出喧哗之声。 
  蒙天放虽然制服了荆轲,身后秦皇,突持道具重物望他脑后一击。他中招了,回头一望,原来是陛下!自己的忠心得不到回报,真是讽刺。 
  混乱中,朱莉莉在人丛中大嚷: 
  “蒙天放,你给我下来呀!” 
  他还没行动,她已趴到台前,把他扯走。 
  二人逃离一塌胡涂的戏棚。 
  一路走,她教训他: 
  “做戏是假的!” 
  “这个我知道,但不可能歪曲了真相。若无陛下英明,备历艰辛,天下将分裂哄乱。至于我俩,罪犯欺君…·” 
  朱莉莉翻了翻白眼: 
  “别净跟我说古文好不好?我们年龄有差距。唉,幸亏我没有过去,只有未来。” 
  蒙天放反问: 
  “你把我带到何地?” 
  “找我男朋友送你回去呀!”她理直气壮:“难道我得成天看守一件三千年的古董吗?你一天闯一百八十个祸,累死我了!” 
  一身破烂的朱莉莉,终于领了她的“负担”,回到外景地来了。 
  又换点了,这是一片树林,只设有临时的化妆间、服装间。 
  负责服装的一见,哗然: 
  “朱莉莉!你这是干吗?你快赔!进来换衣服,气死人,怎么搅的,这件晚装我找了一天……” 
  一手把她抓进去。 
  其他的小角色掩嘴窃笑,故意造: 
  “朱莉莉,你好漂亮呀!” 
  气得她见到谁就骂谁: 
  “笑?我已差点没命呢,一件衣服算什么?” 
  人穷志短,人微言轻。 
  若有机会,真的非好好还以颜色不可。 
  心中有气,喝骂: 
  “白云飞呢?非揪他出来——” 
  白云飞在林子里。 
  两个在陵墓中逃生的手下已在等着他。 
  “老大,地方找对了,不过——” 
  “里头有活日。” 
  他一听:“活口?” 
  “是一个奇怪的人,武功很高,会得飞檐走壁,使剑。弟兄们死伤很多,不是他对手。他跟朱莉莉一块。” 
  “我知道,他长得怎么样?” 
  其中一名手下,于那半毁的吉普车后座,掀开一些覆盖的杂物,白云飞见到一个偶像的头! 
  他吩咐: 
  “把头收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去。” 
  “白云飞!” 
  身后传来一声娇叱,她正预备飞扑过来找晦气,叉着腰,泼辣地: 
  “你为什么中途开溜,不管我死活?” 
  怒从心上起,见他走过来,更是恶向服边生: 
  “你心中还有我吗?我早就看出来,你根本不爱我!你——” 
  白云飞什么也不说,也不辩白,只巧施“美男计”,一来便拥紧她,强吻她,不让她继续泼辣下去。 
  她终于在他怀中软化了。良久……舔舔红唇,腻着声: 
  “晤——我提过的,那三千岁的古董——” 
  蒙天放已一掌抓到白云飞肩膀上了,掌一翻,他应声倒地,措手不及。 
  蒙天放只怒问: 
  “你是什么人?竟敢对我夫人轻薄无礼,冬儿,你过来!” 
  “哎呀,你为什么打我男朋友呀?” 
  白云飞弄不清楚来人: 
  “莉莉,他是你丈夫吗?” 
  “才不!我们刚认识的。” 
  蒙天放已一手把她扯到身后: 
  “我叫你过来/ 
  外景队围上来了,不知发生什么事。白云飞的手下也严阵以待。他轻蔑一笑,盛气凌人地: 
  “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始皇帝陛下的郎中令。一岂容你放恣?” 
  他的青铜剑也半拔了。 
  朱莉莉一见此情此景,又在众人围观的盛况之下,故意大声地喊: 
  “你俩不要‘为我’大打出手了,有事好好地说呀!别打了!” 
  心中恨不得两雄决斗,好让她荣升英雄掌上一美人。 
  蒙天放也傲然: 
  “我让你三招。” 
  白云飞末等他说完,拾起铁铲朝他腰间锄去。他几个翻身,来到他身后。白云飞知蒙天放身怀绝技,也不敢懈怠。 
  这次决斗,白云飞有个目的,他不知虚实,也没领教过他身手。到底他是谁?来自陵墓中的古人? 
  二人交手,势均力敌。 
  白云飞发觉他的优点在矫捷,只可智取,不可力敌。 
  大打出手,情势不妙,朱莉莉几番欲上前调停,也中了招,终于仆倒地上,惨叫: 
  “我要死了!” 
  二男方才暂停。 
  她生气了。 
  “你们有完没完的?” 
  一个眼色,吴导演连忙上前,作好作歹: 
  “算了,不打不相识。一场误会,误会!” 
  白云飞拍去身上灰尘,伸手出来: 
  “小姓白,名云飞,先生贵姓?” 
  他的手停在半空。 
  蒙天放不懂礼仪,只拱手还礼: 
  “在下蒙天放。” 
  白云飞很有风度地: 
  “蒙先生远道而来,我先安排你俩回旅馆去,晚上好为你洗尘。” 
  一招手,一辆小汽车驶过来了。 
  司机开门让二人上车。他自己呢,驾了私用的摩托车,开车前,有意无意地睐了她一眼。她稍作思索,竟被迷住。离了小汽车,上了他身旁那座位上。——她到底选择了他。 
  蒙天放见状,十分无味。 
  她这般的滑不溜手,心中竟是没有他了。来此一趟,所为何事呢? 
  不,男人大丈夫,一定得把事情弄清楚,他跟她,难道不留一丝情分? 
  他把她拐到什么地方去?莫非是好计? 
  一念之下,学着她刚才的手势,把车门打开,追将出去。 
  二人去远了,只见摩托车飞驰,她的红衣在掩映。蒙天放妒火中烧,心都焦了。一跃上了楼房、瓦面—…市面上硕大的招牌,他—一跨过,步履如飞。一路地追,半途,见到车影,正欲跳下地面来,但路人抬头一看,发觉有个穿着胄甲的怪物,吃了一惊,光天化日之下,惹来一阵哗然。 
  地面上,交通也很繁忙,有汽车、马车、人力车……方站定,车子都慌乱地响号,把他困在中央,进退两难。路人也蜂拥看热闹了,把心一横,他又跃上屋顶上。 
  惟有跃离文明社会,方有立足之处。 
  白云飞在摩托车上,回望他身手了得,也不慌不忙,时快时慢地逗他。 
  朱莉莉知道他是为吊住她来的,芳心窃喜,大力挥手杨巾,状至得意。 
  白云飞驾着车,便灌迷汤。 
  “莉莉,这人对你倒很痴缠呀。” 
  “嘻,’他装作没什么:“哪里!” 
  “看来你的迷场很行。” 
  “没有啦。” 
  “你千万不要变心呀!”他故意道,“我想你帮我一个忙,你替我在他身上拿点东西,肯不肯?” 
  蒙天放一直地追这摩托车和车上的男女,直至旅馆前,要然而止。 
  朱莉莉开心得拍掌,因为两个男人都是英雄,白云飞向他表示佩服: 
  “蒙先生,你真不愧是一代高手。” 
  他抱拳还礼: 
  “不敢当。” 
  只沉着应变。 
  此时,记者群正包围着阮梦玲,她摆着美妙的姿势拍照。朱莉莉瞥到了,灵机一触,为了吸引注意,必得制造绯闻。 
  左右一勾二人臂弯,记者们发觉了,忙转向。初逢此优厚待遇,朱莉莉不免悉力以赴,喜不自胜,笑得真甜蜜。 
  镁光一闪—— 
  蒙天放从未经历此等场面,一闪之下,摄魄勾魂,忙机警跃开。不对头!这是什么? 
  朱莉莉才不愿放过大好良机呢,与白云飞仍亲热地挽手合照。 
  蒙天放旁观这西装笔挺的文明人,与他一度的爱人,有说不上来的合拍,而她,沉醉于虚荣中,更是娇媚。 
  他内心交战。 
  附近的小贩见这边热闹,原来是明星,也来兜售。一个,持了一大盘古钱币来,问问这位戏衣的明星吧: 
  “先生,你要买古钱吗?” 
  小贩一手一大把,摊开给他看。贱卖,一点也不珍惜。他被其中一枚吸引住了。 
  一拍起,是当年的“半两钱”。 
  反复细看,只觉连这古钱也沦落了。 
  朱莉莉把头伸进来: 
  “晤,假的。” 
  蒙天放道: 
  “不,是真的!” 
  小贩强调:“真的!地里给挖出来,很值钱!” 
  “嘿!”她笑:“我这件也是地里给挖出来,他才值钱呢!” 
  把他一手推进旅馆去,神秘地: 
  “来,我送你好礼物。” 
  送的是什么礼物呢? 
  朱莉莉在厕所的外面,不住催促: 
  “喂,好了没有,快出来!” 
  大力地拍打着木门。 
  门开了,乍一亮相,她整个呆住—— 
  蒙天放穿上她的“礼物”:一套洋装,三件头。是格子呢绒的。 
  他还戴了白手套,不过垮垮的,手握一根“木棍”,他以为是现代的防身武器,像握剑的姿态,一本正经地亮相了。心想:怎么衣服越来越复杂?好不容易才全盘弄到身上来。——当然,裤子上的拉链还没有给拉上。 
  朱莉莉笑得弯了腰,夸张地大叫: 
  “哈哈哈!你这是‘文明根’,不是创!来,我帮你穿好。” 
  “飓”的一下把拉链拉上来,一点杂念都没有。抢过了“文明棍”,示范着。蒙天放给一番整顿,改头换面,果然报登样。她上下左右地端详。 
  “给我转个圈圈!” 
  为博红颜一笑,他照做了。 
  一室温馨的气氛。 
  她笑: 
  “你要到现代来,当个文明人,看来跟我倒蛮登对的。不过——” 
  长发仍然很土气。她上前把他的长发放下来,小心地梳理。 
  回心一想,其实白云飞托她要他几根头发的。便审视梳齿上究竟有没有。没有呀。 
  悄悄地、不若拔下一两根去交差。 
  刚伸手要拔,他回过头来: 
  “你干什么?” 
  她有点不好意思: 
  “——我,我要几根头发。” 
  蒙天放听了,头发?对了,她渐渐地回复“冬儿”身分了。忆起那回幽会,二人不是烧发成灰,混于水中共喝么?她还盟誓: 
  “这就可以白头到老,矢志不渝!” 
  他不假思索地、自行拔下几根。她接过,脸上闪过一丝反应:“得手了!” 
  乘此良机,正好追认前尘,蒙天放忽尔也记得那丝履: 
  “你的鞋。” 
  递与朱莉莉,她是否认出了? 
  但,这狡猾的女孩已得“猎物”,如何有心思勾留。见这残破的鞋子,奇怪地拍起一瞧,一边捂着鼻子。末了还扔过一旁,没任何惊喜的反应。 
  他看住她的一举一动,心往下一沉。 
  她竟道: 
  “你要过新生活,就得彻底一点。拖泥带水的,还是一个古人!” 
  他悲哀: 
  “我们本来就是古人。” 
  朱莉莉见惹得他难过,心也怯了,忙上前解围: 
  “好了、好了,古人也得把肚子填饱的。” 
  怎么跟眼前这个人,交往得微妙而单纯? 
  但为着把头发交给白云飞,当下忙把他领到餐厅去。 
  一生没穿过洋装的蒙天放,浑身不自在地随着彩蝶般的朱莉莉,飞到情敌那桌上去。 
  白云飞一见: 
  “咦,蒙先生,你穿起洋装,顶帅的,很摩登." 
  “客气、客气。”他还礼:“蒙某初到…债年代,诸多包涵、指教。” 
  突见桌上燃了蜡烛,众皆享用烛光晚餐,他很奇怪: 
  “何以这里不用文明的‘发光蛋’,反而燃起油火来?” 
  朱莉莉很淑女地回答: 
  “这是情调。” 
  他怀疑了: 
  “回到古代就是‘情调’?” 
  传者拿来三份餐单。 
  “请问几位要点什么菜?” 
  她只含情脉脉地望着白云飞: 
  “就跟白先生的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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