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kipjfwa(中学时代)
整理人: kiddieland(2004-08-08 09:34:21), 站内信件
|
九八年的夏天我中学时代接近的尾声。
那年夏天即将入秋的时候,我离开了我青春张扬的那块土地,甚至没有看清她的面容相貌的,如瞬即逝的流星在天际划过短催的痕迹后,天空又归于平静。我在这块中国版图上没有注标的土地上默默度过了我十六年平凡岁月,这里曾摆置过我的青春,亲人,朋友,有我根系大口大口吸吮的养分。
九八年,一个告别的年代。
九八年,一个伤感的年代。
九八年,我告别了一个地方,走向了一个地方,我独自背着重重的行囊,带着轻轻的相思,挟着淡淡的乡愁,大步迈出我成长的十六年的村庄,在小镇的那个小站上,买票,上车,开动,离去的时间里,痛苦在慢慢渐进加深、弥漫。列车的渐次飞驰,如同与小镇进行的拔河赛,在快速崩紧的绳子上,我强烈地感受着裂肉的痛疼。靠在玻璃窗上沉沉地睡去,梦里闪出一幕幕碎片,或真实,或梦幻,或远去,或近前,旋转交替上演,像一部记录片。片中回闪出锐平静的神情,回闪出小清白衣如雪的倩影,回闪出我流水般的青春和遗留的梦想。梦中有个幼稚但有力的童音-我要像徐霞客般,一根拐杖、一份地图,背着行囊踏遍万里河山。行囊装满许多自已爱听的CD与好看的漫画。塞得包囊满满的、鼓鼓的。见证一个个村庄的朝日夕阳时的欢欣,看遍一张张陌生的脸孔时的百感交集;历经一座座城市的百般霓红时的愁思。突然乍醒,热泪盈眶。
九八年,我的生日没有往年的热闹,没有了朋友的祝福,其实是没有庆祝的兴趣,因为那个时候个个忙着,读书,看参考,做模拟,每天像行尸般在楼梯上跑上跑下,三月二十四那天,我正在模拟测试,一道道晦涩难懂的数学题,竟是我生日的礼物,满心怅惆。下午,刚踏出校门收到小清的礼物,打开一看是支已灌满墨水的钢笔,及一份纸条留言--挥写青春。心中顿时听到流水搅动的声音,不知是悲哀还是快乐,从没想到自已还没感觉到时间的速度就已然地站在十六岁的门槛上回望了,自已有着待要钻出茧的裂痛,青春只是还不知能不能再飞扬跋扈地挥写了,只能一味地痛。
九八年的那年生日,收到一份小清的礼物和一张有着挥写青春的留言。
九八年的那年生日,突然不想成大,但最终还是不可避免地长大。
我们无法如假设中一样,把时光放在back键的功能重复播放,那我们就可以重新在记忆中随意安排,我们并不年老,所以我们可以任性,好像我们的时光永远不会站在河岸边大喊逝者如斯夫,好像青春会永远定格在十六岁之内。记忆有时清晰得可怕、透明如泉水哗哗地轻轻流淌,我们几个站在泉水流成的青春河岸边玩弹珠,放风筝,清晰得毫发毕现无处遮挡,我们看得见流水的奔跑,听得到青春的声音“哗..哗..啦”
学校仿佛有走不完的路,看不尽的树,知了在午后的阳光中懒洋洋地嘶叫,阳光如同碎银地到处挥洒,奢侈地明亮着,微风穿过树木徐徐地弥漫开,天空偶尔有着几声清脆的鸟鸣,显得空旷而辽远,十分干净。我和小清总是行走在苍翠得轻快浓阴下,小步轻轻踏在水泥石板路上,踩着满地的落叶,发出吱吱的声响,仿佛脚下有着无数的生灵,感受着残酷的快感。与小清相识三年了,三年里,又陌生到熟悉,彼此的欢乐,彼此的泪水都一点一滴汇入其中,然后酝酿出一种叫青春的苦涩。这一年,我们在欢快地行走, 二个月后,我只身穿越在广州的人群中,在秋意渐浓的早晨,睡眼惺忪地赶去教室晨读,周围陌生的面孔在快速地移动,我习惯地张望,想在人群中寻找一张熟悉的面孔,然后挥手高呼。却发觉自己垂下的双手在衣袖里微微颤抖。
九八年,那年我们习惯分别。
九八年,那年我们习惯挥手。
九八年一整年的时间里,我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听我喜欢的CD,一整年都往脑子里灌答案,灌习题。枯燥并烦燥着。在即将远走的一个星期追看了珠江台转播的连续剧<太极宗师>的第五集,那是吴京刚出道处女作,而许多年后,吴京已是家喻户晓的影视明星,被圈内人评为李连杰的接班人,可当初真正吸引我他脸上那种腼腆显得干净的笑容在<小倩幽魂>中不再复见。毕竟现在的吴京不再是九八年的吴京,正如许多年后的我也回不去当初的岁月。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事情,所以一切的一切都不复曾经,毕竟还是逝者如斯夫。
九八年夏天的知了绝望底里的嘶叫快要消失的时候,锐终于还是决定出走,一个月后,我在广州学生宿舍接到他的电话,声音有力地吵哑:
“我现在站在新疆的大地上,没有熟识的人,没有父亲那只高扬着的手,没有后母那让人绝望的眼神。这虽然让我高兴,但同时也失去了朋友。站在没有朋友的土地上寂莫地生存着。”然后电话信号莫名中断。
站在没有朋友的土地上寂莫地生存着。我其实是很佩服锐的勇气的,一个人可以活得如此超脱。我也知道锐口中的朋友指得是我,因为锐说过我是他这辈子唯一对得起朋友两个字的朋友。当我们在一起翻阅漫画,或者枕着手,呆呆望着天花听CD的时候,锐总是显得如此安静,只听我一个人在滔滔不绝地指手划脚。以前我常笑其故作深沉假装成熟。他总是包容地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不说话,那时我又可以很清晰地看到他脸笑容后的阴暗,现在我终于发现,成熟不是说能扮就扮得了的,以前总以为,深沉与笑容是水火不容格格不入的两种东西,总是保持自己认为最冷的表情,虽然有人说自己很酷,但只有自己知道自己的恶心。正如我的另一朋友在很多年后对我感叹所言_怎么的年龄就要做怎样的事情,无所谓的成熟与不成熟”
锐的父亲经常醉洒,醉后总会拿竹鞭高举着劈下来,后母对这个孩子从来就是漠不关心,且常用绝望般孤冷的眼光岐视他。这全因为锐的出生便带走了母亲那本就脆弱的生命。锐告诉我他决定要走的那个晚上,我们在我房里讲了通宵达旦。我从没有见过锐说过那么多话,也不清楚他有那么多话要说,我一向认为锐的心像大海一样,只有忍受和接受。我清楚地记得而且永远不会忘记锐当时的沙哑的声音,像伤感的二胡的凄凉。
“民”
“嗯”
“我们可能没有机会再见面了”
沉默,我们只有沉默,我的心像抽胃般的痛疼,锐,我们真的不可再见了吗?我多想告诉你也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然后我们慢慢酣睡过去,被家里人叫醒后,发觉偌大的床上只有自已一个人孤单单地发呆,锐已离去。这是我最后一次见到锐。一个月后接到锐从新疆打来的电话,再一个月后我转到分校读书,从此断了联系。心中更加悲哀得不可仰止,我与锐最后一次见面的最后一句话竟是我们可能没机会再见面了,最后一次通电话在莫名中断情况下的最后一句竟是在没有朋友的大地上寂莫地生存着。我常常陷入这种悲哀中来,不可自拔。心中也在暗暗期待,期待有一天锐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安静地看着我露出孩子般天真的笑容。我一直期待着,一直、一直、一直......
九八年秋天即将冬天的季节,我一个人斜着跨袋,吮着奶茶,耳边是轻快的音乐穿行在广州的街头,不可仰止地怀念自已的过去,这年冬天,我认识了很多人,身边不断有新鲜的脸孔涌现,身边的人换了一群又一群,说说笑笑,不知不觉地才发现只有自已孑然一身地恍晃在寂莫的旅途上东张西望,蓦然回首,自已的朋友早已遗失在生活了十六年的那块土地上,同时遗失的还有自已的青春与梦想。
九八年的年未的寂莫烟花已辗转远去,之后的时光接踵而来,当我写这 篇文章的时候,已是二零零三年的冬天了,窗外是阴郁的冷空气,坐在电脑前,喝着透着浓郁香气的热咖啡,那些离开多年的记忆,就像当年那列即将远去的列车,车窗外的景致不断闪过、后退、模糊、最终消失在眼眶内,而前面不断有新的景致不断涌现,再不断地后退与模糊。正如关于我与锐和小清的记忆。眼前仿佛又看到那条快速崩紧的绳子,再次感受着当年那种裂肉的痛疼,却没有当年的那般强烈。
九八年,那年我们也许飞扬跋扈。
九八年,那年我们学会沉默无言。
九八年,那年我们脚步匆匆告别。
九八年,岁月在那一年定格并无限延长......
那天黄昏/开始飘起了白雪/忧伤开满山岗/等青春散场....../当岁月和美丽/已成风尘中的叹息/你感伤的眼里/有旧时泪滴/相信爱的年纪/没能唱给你的歌曲/让我一生中常常追忆。
---- 谁言童心无知,无知才可轻狂;
青春未必无悔,真心才能飞扬。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