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liulangdebaobao(迷路的包包)
整理人: hohoto(2004-09-30 14:42:06),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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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19日
早上,八个人要分车了,我个人是挺不喜欢分开的感觉,我喜欢济济一堂的热闹,即使很挤,即使有些吵,但是一伙人亲亲密密地坐在一辆车里,朝夕相处,有家人一样的温暖,一起唱歌,说笑话,玩游戏,迟零食,打瞌睡,我就是喜欢这种热闹。一旦分了两辆车,就不象一伙人了,就不象一个整体了。无奈的是,去阿里的路只能用吉普车,而每辆吉普车在装了行李后,只能容纳四五个人,所以我们一定要分车了。我和阿苏、新月、小张一辆车,我们的司机师傅叫巴桑,是星期五的意思,据说我们这位康巴师傅是在星期五出生的。另一辆车的师傅索郎年轻活泼,有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肌肉,圆圆的小肚腩经常把T恤撑起来,不经意地露出他性感的肚脐。我们在拉萨置办了一些上路的物资,11点多才磨磨蹭蹭地从拉萨出发,西行阿里。刚刚在拉萨舒服了一天,就踏上征途,我的心里很有些依依不舍。
出了拉萨城,车子一直沿着美丽的拉萨河走,路两旁种满挺拔的杨树,开始变黄的秋叶被风卷落飘零,铺得一路金黄,车开过的时候,带起地上的树叶,飘的漫天,唤起了萧瑟凄美的诗意。拉萨河水潺潺流动,偶尔在浅滩的地方可以看到优雅的矮树丛,河水从它们的脚边轻柔地淌过,风温柔地抚摩它们的身体,它们在沉睡,我们静静地经过,也仿佛可以感觉到它们甜美的酣睡和平缓的呼吸。
青藏高原秋天的田野洋溢着丰收的喜悦,大片大片金黄的青稞等待收割,收割好了的就一垛一垛地堆整齐,排列在地里,远远望去,象极了骄傲的士兵等待检阅。当地的人们喜欢赶着一头小毛驴,坐在驴拉的小板车上,优哉游哉地走在路上。有时我不禁要想,这里真的是西藏吗,没有半点的苍凉,优游得让人好象置身于迷人的新疆风光中了。
悦目的风景让旅程变得愉快,没多久我们就到了羊卓雍湖。羊湖是西藏三大圣湖之一。那天的天气很好,蔚蓝的天空飘着洁白的云朵,羊湖蜷曲着被拥在山的怀中,仿如漫不经心的少女,用她明亮的眸子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站在湖边的山上往下看羊湖,湖水平静而湛蓝,蓝得不真实。天边山上的白云又是如此的白,整个画面就象一幅不经意的水彩作业。后来,我看过一位朋友在阴天拍摄的羊湖风光,乌云阴郁地压着天空,大地一片昏暗,羊湖显得无精打采,少女的明眸也失去了迷人的光彩。
沿着羊湖边的路一直往前走,到达浪卡子,午餐。
下午六点左右到达江孜。车停卸货,我们欢快地跳下车,我和阿苏玩耍地踢着地上一个汽水罐,旁边的一班外国友人看着我们嬉闹,微笑地对我们说:“Hey,you lost something!”原来他们以为我们在乱丢垃圾呢,引起这样的误会,让我们这样的文明人觉得很不好意思。安排好住宿后,趁着天色还明亮,我们决定要到宗山城堡和白居寺游荡游荡。宗山城堡建在一座小山上,据说不能攀登,只可远观。通往白居寺的路正在修,我们高高低低地走在那坑洼的泥路上,时逢小学放学,一大群小孩追逐着我们这些外表古怪的异乡客,说着生硬的普通话和我们搭讪。一个女孩喜欢我背包上吊着的夏威夷女郎,总是趁我不注意的时候就偷偷地摸一下,还有一个拖着长长鼻涕的男孩在吃雪糕,当鼻涕快要流到嘴唇的时候,才狠狠地吸回去。
在他们热闹的围攻下,我们走完了这段烂路,走到白居寺门口了。白居寺也正在修缮,民工们正准备收工,见到我们进来,毫不避讳地在我们面前方便。地上慵懒地躺了好几只狗,我们走过,它们连头也不抬。院子里种着艳丽的花,在阳光下无声无息盛放着。阳光暖暖地照在佛塔上,角落里一棵俊俏的小杨树,斜伸着手臂,树叶在风中微微颤抖。夕阳渐渐西下,光影在院子里退去,黑暗和阴冷漫来,我们要回去晚餐了。
住宿的地方40块钱一个床位,很舒适,还可以在公共洗澡房里洗热水澡。洗澡房不分男女,我在洗澡的时候,听到阿星和阿伟在隔壁的洗澡间里大声聊天。
9月20日:江孜——日喀则——新定日
早上吃了包子和稀饭就出发,中午十一点半到达日喀则。这个时候,我们又干了一件笨事,居然赶在喇嘛下班前用人民币35大元买票进了扎什伦布寺,然后,遵循看门喇嘛的叮嘱,要赶着在大殿十二点关门之前参观。赶路的结果就是走马观花,好象走过了很多地方,好象看到了很多东西,其实错过了自己的心情,当我们匆匆经过开满鲜花的小庭院,匆匆经过大殿天井里经幡投射在地上的影子,匆匆经过打水的红衣喇嘛,匆匆经过卖小吃的藏族姑娘,我们已经错过了扎什伦布最美的风情。
匆匆走完一圈,当我站在广场回望扎什伦布密密麻麻的宫殿和房屋,心里充满了遗憾。其实我们可以等喇嘛下班后,趁无人值守的时候光明正大地溜进去,省掉35大元。其实我们可以走得悠闲些,和路过的喇嘛聊聊天、合合影,站在庭院里,细细呼吸鲜花的气息,品品年轻姑娘箩筐里的货品,也许会很好吃。可惜,我们都太心急,就这样和扎什伦布擦肩而过。
在扎什伦布参观的时候,新月和小张这小两口无缘无故突然翻了脸,然后先返回车上小声吵架。我调解不成功,只好讪讪地躲到树阴下和阿苏聊天。记得当时劝戒阿苏日后要好好照顾女友,要宠她,不要和她吵架。在扎什伦布的门口讨论这样的感情问题,现在想想觉得很好笑,我们都被这个小插曲弄得手足无措了吧。
在日喀则吃过午饭后,再次出发。我们本来的行程是晚上住拉孜的,但觉得天色尚早,就和司机商量,决定继续前往新定日,这样转天我们去珠峰的时间就比较充足,事后也证明我们的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出拉孜不久就有一个检查站,检查边防证,我们都有准备,当然没问题了。
一路往西往北走,黄昏降临的就越晚,晚上九点多太阳才刚刚落山,我们迎着天边最后一抹红晕到达新定日。住在了定日珠峰宾馆,讲了半天价,也还是40块一个床位。宾馆里的餐也不好,点菜的姑娘沟通困难,脸上经常露出听不懂的困惑表情,上菜的速度很慢,虽然事先叮嘱过不要辣的,但是上来的头一两个菜还是又咸又辣,我们只好对服务员说,一点辣椒也不要加,这样才好些。恨得隔壁桌的广东人大声嚷嚷,看看,对服务员不能只说菜要不辣,一定要说:一点辣椒也不要加。呵呵,在西藏的表达一定要直接,稍稍用少了一个词,受苦的就是自己了。
晚餐后,回房睡觉。接近中秋了,天空中挂着的月亮越来越圆越亮,亮得星星都看不见了。仰望着天空的明月,心里觉得很舒畅,还好,没有溢出李白般的诗意,伤感地低头思故乡。只是觉得这样地接近天空,接近皎洁的明月,空气清新凛冽,许久没有这样清净的夜晚了。
夜晚很冷,哆嗦着钻进睡袋,窗外的狗吠得很厉害,但我觉得很快活,一下子就睡着了。做了个梦,梦见回到广州上班了,惊讶,旅程怎么这么快就结束了呢,不要。
9月21日:新定日——珠峰绒布寺
为了赶路和买进珠峰的票,按照前晚的约定,我们三个女生早上6点钟就起床了。起床洗漱后,居然发现那帮男生还在睡觉——太过分了!于是我们毫不留情地去敲他们的门,把他们都叫起来。
在人类普遍的认识中,都觉得女人比较麻烦和磨蹭,其实这一观点是多么地肤浅和荒唐,这一点从同行的这班男人身上就可以得到深刻地印证。当我们女同胞冲好了方便面,完成香喷喷的(在那时还是的)早餐,行李收拾好,一切准备就绪的时候,那些男人还在瞎忙。据探子小张回报,男生们有的在吃,有的在拉,居然还有的在生火,妄想自己烧水煮面!其结果当然是根本没戏,那个同样不争气的酒精炉子怎么都点不着。对此,我们女生私下里着实偷偷地嘲笑了他们很长一段时间。
宝贵的时间就在男人们的磨蹭中荒度。
终于可以向着珠峰进发了,早上的天气还好,中途停车的时候,索朗告诉我们,再转过一个山口,就可以眺望珠峰了。果然,在晴朗的远远天边,喜玛拉雅山脉傲然地出现在我们眼前,几片云淡淡地围着雪山。太阳光线强烈地照耀着大地,被照耀的一切都笼罩着不真实的朦胧。我们停车照相,相片中的我们背对雪山,欣喜地对着镜头作胜利状。照相的山口忘了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风很大,我把抓绒衣的帽子套在头上,看起来象只微笑的袋鼠。其他的同伴也兴高采烈地在附近上窜下跳,力求从不同的角度拍照,大家忙活了好一阵才又继续前进。
转过山口,喜玛拉雅就从我们的视线里消失了,随之而来的依然是仿佛翻不完的山,走不完的弯弯曲曲的山路。
在过了扎西宗后,珠峰在路的尽头重新出现了。她离我这么地近,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到。我贪婪地盯着她,不舍得眨一下眼睛。车厢里反复地飘荡着韩红的《珠穆朗玛》,悠扬而雄壮,我的心情也悠扬而雄壮。中午时分,到了绒布寺的招待所。
午饭是在招待所的小屋里吃的,从窗口可以清晰地看到珠峰的全貌,白雪皑皑,硕大的乌鸦在空中慢慢地盘旋,流连于屋顶,一队五彩斑斓的外国的自行车队正要离开。可惜阳光仍然太强烈,珠峰在整个画面的构图里轮廓并不太清楚。云缓缓向珠峰涌过来,象一双轻柔的手臂,要把她拥入怀中。我隐约地觉得,也许和去年的亚丁一样,雪山要被云淹没了,在向我们轻露一个美丽的微笑后,她就要被山淹没了。
午饭后,我觉得很精神,想走路上珠峰大本营。从绒布寺到大本营也只有八公里,虽然都是海拔五千米以上的路,但是我对自己的体力还是满怀信心,相信可以顺利完成。我想自己一步一步地走向大本营,一步一步地走近珠峰,可以让自己慢慢地融入由这座世界第一高峰所营造的豪壮氛围。然而有人威胁地说,这样做很危险,曾经有朋友因徒步出汗导致身体不适,并发高原反应,后来要靠许多的药物才保住性命。但是我还是坚持了。
两点钟出发,同行的还有阿苏和阿怡。和其他同伴约好,他们四点钟出发,也许会在半路接上我们,如果我们的速度够快的话,那就在大本营见了。出发走了一小段路,我发现自己忘了带东西,而要折回,就让他们先行。
所以有很长的一段路和一段时间,我孤独地走在珠峰脚下。四周很安静,无法思想,心随着自己的脚步一下一下地跳,只有路两旁的山峰和从珠峰融化的溪流静静地围绕着我,时间仿佛停顿,世间的一切也仿佛都不再重要,我只是这样孤独地走着,走着,内心充满平静与感激。
这样一个人的境界持续了大概一个小时,远远地,我看见阿苏红色风衣停在路边,他们在等着我呢。汇合了自己的朋友,心情又有另一种的愉快。虽然在海拔这么高的地方,无法一边走一边聊天,但是我们并肩走在风中,为了节省路程抄近道,互相扶持着爬上小山坡,坐在石堆后面,分享随身携带的食物和水,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可以就这么单纯。
在海拔五千米以上,徒步八公里,对我们三个人都是考验。我们的脚步越来越慢,前路好象遥遥无尽,要变天了,风越来越大。走到没有太阳的地方,觉得阴冷,有太阳的地方又很热。我感觉到自己的脊背在冒汗,内衣隐隐地贴在身上,微凉。珠峰顶上的云越聚越多,先是山腰,然后是山顶,最后整个雪山都隐入了云中。虽然珠峰隐去了,但是蓝天下路两旁的山峰层次分明,冷峻地盯着我们,可以走在珠峰的脚下,我依然觉得自己幸福得有些眩目。
在路上,我捡起了一小片白色的小石块,石块上有些磷状的物体闪着银光。隐约地认定它是我的伙伴和幸运石,就紧紧地把它攥在手里,让它沾着我的汗,给我勇气继续前进。
在路上,在疲倦的时候,曾经渴望同伴们快点出现,接我们上车。然而四点钟过去了,五点钟过去了,我们走过了一个又一个表示路程的石碑,在离大本营还有1000米的时候,我们已经坚定,要自己完成这剩下的路了。是的,无论多么艰辛的路都会走完,我们足足花了四个小时去走这八公里的路。当大本营简陋的几顶帐篷出现,当我们看到屋顶飘扬的五星红旗,欣慰不已。在距离大本营几百米的地方,一群工人挥汗劳动,把泥土铲到车上。他们一边工作一边唱着歌,当看到疲惫的我们,他们的歌声稍稍停顿了一下,但是又很快地响亮起来。这难免让我们觉得难为情,对比他们来说,我们的辛苦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们在大本营5208的石碑前留影的时候,新月和小张坐车来到了,据说坐车上山只需要二十分钟。而其他的几个同伴因为看到变天,所以就不来了,只派了两人来接我们。
当我坐在温暖的大帐篷里,让香喷喷的酥油茶暖暖地流过我的食道,到达胃部,我半倚在长凳上,动也不想动。然而五碗酥油茶让我开始发热,脸变烫,也许是出了汗又吹了风的缘故,我开始不舒服起来。
休息了一会儿,我们坐车下山了。暖和和地坐在车上,不用再走路,我觉得,我多多少少领会到了一点人生的真谛,原来幸福可以如此简单。
晚餐的时候,发生了一段十分搞笑的插曲。我们大家端坐在小屋的窗边等吃饭,百无聊赖。我坐在正对窗口的位置,外面空旷的平地远远地有两间小石屋。突然,小张黄色风衣的身影在远处的小石屋旁晃来晃去,很明显是在找着什么。我知道招待所配备的厕所真的很脏,几乎没有地方可以落脚,我想,也许小张在找可以代替的地方吧,但是他可千万千万别在那里蹲下去。可惜,我的念头还没有转完,可爱的小张同志已经找到了理想的位置,舒服地蹲了下去!于是,小张同志就在我们众人面前公然上演了一幕出恭的好戏。我们在窗里面笑得前仰后合,差点没背过气去。事实证明,在空气稀薄的高原上,您可千万别这么笑,否则就会象我一样,加剧不舒服的症状。这一天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自大本营回到绒布寺后,我就感到越来越不舒服,再加上好一轮狂笑,脸通红,因为吹了风,还有些痛,心也跳得很快。我可怜的中秋节,就要在这种状态下度过了。
晚上和同伴们匆匆地吃了新月带着的月饼,已经没有体力去赏月,四处搜刮了一大堆感冒、发烧、头痛、咳嗽、抗菌、高原反应的药,胡乱地吃了下去,早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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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将至的这个长夏
我会一直孤独地排练
舞动柔软的水袖
不停旋转
人说 看这个妄想症的女子
象不象一只飞舞的蝴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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