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hsq222777(紫色水晶石)
整理人: caozhengyou(2004-06-21 15:42:5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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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芜葱茏(短篇言情小说)
1、
瑾儿是并不知道我是如何在看着她的。
我甚至想自己变成了一尾鱼,在她眼里无忧无虑,游来游去,又或者,是一条水藻,在那一潭碧波里摇摇摆摆,自由呼吸……
正当我遐思神想的时候,瑾儿突然抬起头,喻越,你怎么还不吃?
我尴尬一笑,埋头苦吃。
瑾儿掰着手指数,喻越,我们毕业几年了?都混糊涂了。这好像还是我们毕业之后第一次见面吧!
我说是的,一转眼已经四年零五个月了。
瑾儿作惊诧状地望着我,天哪,你记性这么好。哦,对了,有没有给我找个嫂嫂?
你呢?我反问她。找到白马王子了吗?
瑾儿就幸福起来,嗯,有一个,相处不久,他很爱我。又顿了顿,他过几天也要过来的,我打前站。到时候你就可以看见他了。对了,你呢?到底有没固定的GF?
我说有的,当然有,我这么耐不住寂寞的人,哪能没有女朋友。
她一定很漂亮。瑾儿说。
我惨淡地一笑。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
2、
两天后,同一家餐厅,同一张临窗的餐桌。只不过多了两个人。
瑾儿一边不住地给葛建夹菜,一边说,多吃点,呆会儿爬山有劲。然后看看对面的我们并无动静,喻越、关茗,你们怎么不吃啊?是不是平时经常在这里吃,都吃厌了?
关茗偷偷地看我,我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口菜,放进她碗里,快吃吧,菜都凉了。关茗就吃了起来,吃相秀气而恬静。偶尔,她也会往我碗里夹菜,竟都是我喜欢吃的,这令我吃惊。
与关茗工作之外并无太多交往。那天,老板把她领到工作台前说,喻越,你带带这位新来的同事吧。
我于是认识了关茗。
关茗和我一样,没有太多言语,基本上是她自学,只在自己实在弄不懂的时候才过来问我,那时,她就像做错了事主动请求大人惩罚的孩子般腼腆。平时两个人也只是上班时在一起,下了班猫走猫路、狗走狗道,各不相干。
这一次,是我请她来的。她甚至没有考虑,一口答应了。
3、
吃完饭,我找公司借了台车,四个人一起来到张家界风景区门口。
虽是旅游淡季,人还是很多。买票、入内。瑾儿兴奋得像一只刚刚逃出牢笼的小鸟,蹦啊,跳啊。喻越,你真是幸福呢,生活在这么美丽的地方,旁边还有个那么漂亮的女朋友,羡煞旁人啊!
葛建在一边不失时机地抢镜头给瑾儿拍照。我说,还是你比较幸福一点,举手投足都有人给你摄了魂去。
瑾儿一边西西地笑一边说,我们现在该上哪儿啊?
关茗接过话来,先去爬黄石寨吧,士气正盛的时候爬黄石寨最合适不过了。
我举手表示赞同。
几个人一起从山脚出发,向黄石寨进军。
张家界以奇著称,大小奇峰三千,大多无依无靠,平步青云,最集中也最壮观的观景地便是黄石寨了。黄石寨地势显要,素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誉,据说当年湘西土匪多盘踞在此。从山脚到山顶少则一个半小时,多则三四个小时。
瑾儿跑得快,不一会儿就把我们落下一大截。人比较多,我担心她出事,便追了上去,留下关茗和葛建在后面慢慢摇。
等追上瑾儿,已在半山腰,我说,苏瑾儿,你干什么?英雄主义啊?后面还有两个同志呢!
瑾儿叉着腰,凶什么嘛你,有本事和我比赛,看谁先到黄石寨。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我说,还是等等葛建跟关茗吧!把客人丢在后面自己先享受也太离谱了。
瑾儿一把拉住我,不要紧,这里上去好像就只有一条道,他们不会走丢的啦,嗯,该不会是你怕比不过我吧。
我一只手把衣角扎紧,嘿,谁怕谁呀,知道你是全能冠军,我好像也是。
瑾儿松开我的手,哈哈,让我看看你是否廉颇老矣。
4、
从大二开始,我就喜欢上了瑾儿。
上选修课的时候,很多同学都躲在宿舍里做猪,要不就花前月下谈恋爱,我是必去的,我不容许自己错过任何一次见到瑾儿的机会,哪怕我们可能会离得很远,哪怕她有时不去。
瑾儿爱好文学,我于是打着电筒躲在被窝里看托尔斯泰,看杜拉斯,看曹雪芹;瑾儿爱好地理,我把世界地图、中国地图临摹了不下一百遍,闭着眼睛也能找到阿尔卑斯、爱琴海;瑾儿爱音乐,我把吉它弹得整栋宿舍楼都在摇晃。瑾儿爱好体育,我终于在最后一个学期拿到了男子五项全能冠军。同学们说,看不出来俺们老班还蛮强,居然混进了名次还是第一。
瑾儿不知道我爱她,没有人知道品学兼优、风流倜傥的大帅哥喻越同学爱着苏瑾儿。暗恋是不好挑白,也不好分享的。
毕业典礼之后,全班聚餐,瑾儿跑过来敬酒时,已是微醉微醺,老班,毕业了你可要高瞻远瞩、一如既往地守身如玉,一定要给我们找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嫂嫂,才能对得起广大人民群众的殷切希望啊!说完竟跌进我怀里昏然醉去。
我的心隐隐作痛,隐隐下沉。我竟没有告诉她我的心再也装不下别的女人,只有她,苏瑾儿。我只轻盈地说,苏瑾儿,告诉你,我的心很小很小。
5、
我几乎是跟在瑾儿的脚后跟登上黄石寨的。
瑾儿已累得满头大汗,娃娃领、蓬蓬袖的粉红色淑女装湿了一半。她转过身拍拍我的胳膊,喻越,真够哥们,如花似玉的GF不陪,来陪老同学。
我尴尬地笑笑,不然被你骂我重色轻友就不好了,何况,你不也把你家那谁谁谁给丢一边了嘛!
瑾儿咯咯笑了起来,嗯,同道中人,黑母猪看乌鸦,嘿嘿。
我们找了块干净的石头坐了下来,极目远眺,有清风袭来,神清气爽。
喻越,你还真是不负重望,果然是一个羞花闭月、沉鱼落雁的绝代佳人呢!
她指的是关茗。
我说,一般般吧。
哈,你眼光也太高了吧,还自称心很小呢。她居然听到了四年半以前我说过的那句话,并且记得。
我说,我有说过我心很小吗?
瑾儿侧过头,不是吧,四年半的磨砾,老班也学会了耍赖?
我说,那天你不是醉了吗?好像醉得彻头彻尾。
瑾儿浅浅一笑,正待说什么,关茗和葛建已经一前一后爬了上来,在登上最后一道高坎时,葛建还伸手拉了关茗一把。
6、
我们一起去看御笔峰,看那些拔地而起的图画。然后交叉着合影,单人的、双人的、三人的、四人的,从镜头里面看到瑾儿和葛建挨得很近,瑾儿几乎靠在他的肩膀上,我的手竟微微发颤,不能自已。
当我和瑾儿站在一起时,我们之间足可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一头野猪。我不敢靠她太近,我怕一不小心就泄露了自己的秘密,那些疼痛的暗伤。
葛建说,你们站近一点啊,要不然镜头装不下。我和瑾儿对视了一眼,合作地靠近了些。
上午在黄石寨吃饭,四个人围在一张圆桌上。瑾儿依旧不断地给葛建夹菜。葛建有时会抬起头看我,那种眼神让人怎么也读不懂。我就不时地给关茗夹菜,以掩饰自己的恐慌和不知所措。
吃完饭,坐缆车下山,然后步行金鞭溪。
瑾儿依然一马当先,她的腿修长,走起路来总是那么轻快。葛建和关茗可受不了,我便陪他们在后面慢悠悠地走了一截,葛建说,你们走得快,还是在前面走吧,怕瑾儿出事。
我的心一阵绞痛,很卑鄙的痛。关茗也说,喻越,你走得快,去追苏瑾儿吧,我和葛建断后。
金鞭溪虽然坡坦路平,但游人很多,一不小心挤下沟去也是极可能的。我叮嘱他们在后面慢慢走,别着急,我们会在前面等他们,然后开山劈石,一路狂奔。
没想到瑾儿并未走多远,前后才十多分钟的距离。她坐在那里,将赤着的双脚放在溪水里摆荡。她的脚白晰纤秀,在清澈的溪水里犹如白玉濯洗。
我说,苏瑾儿,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健步如飞的,小心别把你的如意郎君给走丢了。
瑾儿菀尔一笑,你还是照顾好你自己吧!泥菩萨。
泥菩萨是瑾儿在学校时给我起的外号。这也是大学四年我唯一的外号。
取之“菩萨”二字是因为我身为班长,能够度人度事,心肠好。取之“泥”,则是因为为了和瑾儿保持同样的爱好,那段时间狂练身体,在学校操场上摸爬滚打,踢足球、打蓝球,常常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的。
瑾儿说,泥菩萨,愣什么?还不过来泡泡?这溪水可凉快了,置身仙境啊!
我脱下鞋袜,在离她一米的地方把脚伸进溪水。冰凉刺骨。
7、
关茗是被葛建扶着走过来的。葛建说她刚才过索桥时崴了脚。我提起脚赤着跑过去,关茗,你没事的吧,我看看。
我想,我是关心关茗的,虽然她不是我的恋人,但我一直视她作好友。而且,这一次,她是因我而来,我怎么能让她有事。
所幸,关茗并无大碍,给她揉了几下,已经不再喊痛了。瑾儿在一旁很专注地看着,仿佛那崴了脚的人是她。
路还很长,我有意叫滑竿抬关茗,关茗说不了。我知她害怕,转个身蹲下来,我背你。语气绝决。关茗趴在我背后,一行人继续行进。
瑾儿不再走那么快了,跟在我的身后。倒是葛建来了精神,一路在前当开路先锋。偶尔还回过头来,拍几张照片。我发现,他的镜头大多对着我的脸,或者说,是我背上关茗的脸。对着瑾儿的却很少,这让我不好受,倒不为别的,只为瑾儿。
我说,瑾儿,你走得快,你和葛建走前面去吧。
瑾儿嘟哝了一句,游山玩水嘛,又不是比百米冲刺,走那么快干嘛!
嗨,这丫头,怪怪的。刚才还像兔子一样,现在跟在后面做蜗牛。
出得金鞭溪,天色已向晚。原打算带他们去十里画廊走走的,只得搁浅。
回市区吃完饭,把他们送回宾馆,然后去送关茗,关茗说,喻越,还是算了吧,我自己打车回家得了,你也早点休息。
我还是坚持把她送了回去。开车回来的路上,十字路口给红灯数秒,我竟数到眼眶微湿,为自己荒芜多年的爱情。她幸福,我也便是幸福的吧,我只能这样安慰自己。后面喇叭声刺耳,灯已转绿,绿如溪水。那双白晰纤秀的脚……
8、
第二天是计划去十里画廊和猛龙洞的。
吃完早餐,瑾儿说,喻越,我们决定今天回去,不玩了。
我问为什么?瑾儿说,关茗脚崴了,你该好好陪她才对,我们哪能占去你们的时间。
我的脑子里糊涂一片,苏瑾儿,难道,难道再让陪你一天的时间也不给?此一别,将是何年何月?你将嫁作他人妇,我依然会独守孤城,终此一生。嘴里却说,随你们吧!
将他们送到机场,瑾儿说,喻越,回去吧,回去陪关茗,她此刻最需要你的照顾。
我们握手告别。转身的一刻,我的眼泪砸向翡翠绿的大理石地面,连同心一起破碎。
调整一下情绪,到药店买了些跌打药,然后直奔关茗的家。
打开门,关茗吃了一惊,喻越,你怎么来了?你不是陪他们去玩了吗?
我说,他们已经走了。
我不明白你们怎么会这样。关茗像是在自言自语。
什么?我懵懂不知。
我不明白为什么你们两个明明相爱,却都不愿意告诉对方。
我还是没听明白,你说什么?
其实,苏瑾儿也很爱你。关茗转过身,从电视机上拿过来一张纸条,上面是一个地址,还有一个电话号码。这是苏瑾儿的地址和电话号码,关茗说。
人家有男朋友的人,我可不想倒插一脚。我把纸条还给关茗。
什么男朋友呀,葛建是她表哥。苏瑾儿这次来是专程来看你的。你们毕业以来,她一直没有谈恋爱,她始终暗恋着你呢!这是葛建亲口告诉我的。
我一把抓住关茗,你,是说真的?
我敢骗你啊,领导,怕你给我小鞋穿哩!关茗调皮地举起那张纸条,还要不要?
我一把抢了过来,掏出手机。
你干什么呀?现在怎么打得通,飞机上严禁开电话的。关茗提醒我。
我当然知道。但是我还是要打,并且要一直打下去,直到那个叫苏瑾儿的女子下飞机后,听到的第一句话是,喻越爱苏瑾儿,今生今世,天洪地荒……
2004年6月21日 星期一 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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