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xiaoxiaxing(笑侠)
整理人: chgirl2001(2004-06-16 23:45:4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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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躲,想都没想就迎了上去,接着手碰到了他的身体。
他的人飞了出去,像只断线的风筝。
剑花在一刹那消失,一切又恢复了平静。
天还是蓝的云还是白的,火苗依然在眼前跳动。
有什么不同吗?
当然有!
那柄剑已经穿透了我的左胸,它比我衣服的颜色还要白,奇怪的是一点也不痛。
我知道,血流的越快,人的感觉就会越迟钝。
慕云长歌的脸更白,身子也在晃,正试图能站稳一点。
你越想看我最厉害的武功,我就越不给你看。
他想不到我会以这种方式跟他决斗。
出乎意料的意思应该是这样:如果有人告诉你今天偷你家的鸡,而最后丢的却是头牛。
别人都以为我的武器就是那片潇湘竹,其实绝对是个误解。只要能杀人的,都是武器。我还有一双手。这双手不敢说开碑裂石,却也曾与以掌力闻名的沙广天对过三掌,将他打得吐血。
稍有不同的是他吐了一口,我吐了一夜。
“你居然......”慕云长歌又在笑,但笑的很苦涩也很勉强。在那一瞬间,他眼神中竟有了一种奇怪的变化。
显然他伤的不轻,嘴角和衣襟上都沾满了斑斑血迹。
如果他不说话,或许能少吐几口血,可他偏偏还在说:“对...不起。”
当时我感觉身体里的力量正一点点的消失,视线也开始模糊,这句话却听得十分清楚。
一个高傲的人,你可以杀了他,却不能让他说这句话。
“我太想和你交手,我不知道......”他又吐了一大口血,然后倒在了地上。
我很想知道他为什么说对不起,也想知道他到底要说什么。可惜,永远也听不到了。
我后悔下手太重。
原来开始时他是故意要激怒我,好让我用真本事来跟他玩命。如果能早说这些话,或许根本就不用这样你死我活了。
不对,该是两败俱伤。很快我也会像他一样。
我重重摔倒的时候,有把剑在胸上插着,样子像被人钉在地上。我看到天在转,感觉一切都在转。以前听人说,人要死的时候,眼前会出现许多美丽的色彩,甚至能见到你最想见到的人。都是扯淡,什么都没什么,就是转来转去的一团,而且感觉很冷。
我闭上眼,又使劲的睁开。
天地居然不转了,真的有张脸正对着我,却不是想看到的人。
一张铁青的脸,上面有道长长的刀疤。刀疤从右眉开始,经过鼻子一直到左边的下巴,非常恐怖。
我知道是谁——神捕杜飞。
杜飞是个捕快,在江湖中的名气非常大。
你看他的名字就能猜得出。如果一个捕快的前面加上个神字,就算他不是神,也够吓人的了。
我也承认,他的确很神,不管多棘手的案子,没有他破不了的。不知有多少江洋大盗对他恨之入骨却又怕得要命。也没有人怀疑,杜飞想要抓一个人,就算他长双翅膀飞到天上,也逃不出杜飞的手。
杜飞只有一只手,比平常人要大一半的手。这只手曾搬倒过一头牛。可江湖中的人大多这样说:杜飞的手不仅扭断了一只牛的脖子,而且还举在头上走了一百多里路。
超乎常人的冷静,六亲不认的绝情,近于野兽般的凶狠,就是我对他的印象。
我们之间算是有些交情,只是来往很少。说心里话,我不太喜欢他。如果一个从来不笑的人站在你面前,就算他不是刚死了爹妈,你也会替他难过。何况他那张脸长的实在对不起爹妈,让人看一眼后悔,看第二眼更后悔。
“你,没死,就放个屁。”杜飞冰冷的声音。
我倒是真想放一个给他听,却连话也说不出来,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杜飞的出现,显然与一叶先生有关。他虽然来晚了一步,却救了我一命。
我醒来的时候躺在一张竹床上,还能闻到淡淡的草药味。睁眼望去,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了。
只有在一叶先生家里,我才会感到温暖,跟受伤与否无关。
我像个死人般的躺了半个月,没说一句话。
一叶先生也只说了九句:
你比我想像中要笨的多。
棺材我自己留着用了。
你杀了暮云长歌。
杜飞送你到这。
他还会找你。
有打算吗?
说句话。
不说?
唉!
我虽然没说话,却想了许多。这么多年没想过的都在这时候想了,好像明白了许多。
也有不明白的。
以慕云长歌的剑法,我能活下的简直是个奇迹。他没说完的话究竟是什么呢?他杀小沈难道另有原因?
死过这一次,我对生命对江湖好像又有了重新的认识,当然,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
半个月后,伤还未完全好,我去看小沈。那是我最后一次去看她。
人死后,要葬在有山有水的地方。
青山环抱,绿水环绕,小沈就静静地躺在这山光水色之中。
坟头上已经长出杂草,密密麻麻地互相缠绕撕扯,还有一些红的白的小花耀眼地开着。
我拔掉了上面的残枝乱草,然后编成一个漂亮的花环,轻轻地放了上去。
手指被刺破,血流了出来。可我没有感觉,人静静地站着,不知站了多久。
你那么在乎的一个人,说没就没了,这滋味太难受。
书云:一在天之涯,一在地之角,生而影形不依,死而魂梦不接,吾实为之,其又何尤?彼苍者天,曷其有极!
以前一直以为这些话不过是文人抒怀的修饰之词,身处此境,才感受到实不为过。
小沈,我来看你了,却听不到你说话,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杀你的人被我杀了,可这顶什么用呢?我宁愿躺着的人是我,不是你。唉,这样说也不对,因为你一样会难受。我们都活着,才好。又是山青水秀的季节了,可惜你看不到,你也看不到一个傻乎乎的大男人在这抹眼泪,然后无数次地回头望你。
小沈,我走了,不会再回来了。
从那一刻,我决定远离江湖。
没有人知道我要去哪里,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实走到哪都一样。
人这辈子只有两条路可走。
走过的,没走过的。
只要活着,就要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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