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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鬼金作品——他人的脸
发信人: empty163(狄黎)
整理人: supraboyqd(2004-07-10 09:16:22), 站内信件
 我不想把人的世界当成地狱。
   ----摘自电影《罗生门》
  
  序章
  
  我在落城的生活过得一塌糊涂,我喜欢的女人相继离我而去,我不知道为什么。可以说,我都爱她们,对她们每一个人,我都投入了深深的情感,最后,我却孤零零地看着她们离我而去。她妈的,世界上还有爱情吗?没有爱情的世界是一个恐怖的世界。
  凌晨三点,我坐在书房里,多少有些阴冷,我把一条毯子裹在身上,头发也长了,满脸的胡子,有些像十七世纪的巫师。我刚刚完成长篇小说《为亡灵弹奏》的写作,还没有从里面的绝望心境中走出来,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我困极了,毯子从身上掉在地上。我随手关上电脑,就在显示器一闪,黑下来的时候,我仿佛听见小说里的那些鬼魂的尖叫和哭泣。 
  一张脸,从显示器上出现,一张女人的脸。是谁?是谁?
  我吓了一跳,窗帘被风微微吹动,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近来我的胆子变得特别小,哪怕是一些细小的声音都使我神经质地恐惧着,仿佛小说里面的那些鬼魂就在我的身边,在窥看着我的生活。我一塌糊涂的生活。如果是往常这个时候,就会有一个女人,身着一身白色的睡衣,缓缓地从睡房走进来,手里端着一杯热乎乎的咖啡,放在我的桌子上,然后她会坐在我身后的沙发上静静地看着我,看着我疯狂的写作。我的一只手会下意识地摸到那杯咖啡,轻轻地喝上一口,顿觉浑身温暖,血液沸腾,灵感暴现。现在,那个放咖啡的地方空空落落的,空空落落的,我的胸腔就像被掏空了似的,没有那杯热乎乎的咖啡,我浑身变得冰冷,就像尸体一般。我的眼泪涌了出来。
  显示器上那张女人的脸一闪一闪的,两个耳朵刀切般掉落下来,整个脑袋变得简洁很多,圆圆滚滚的,接着,脸上的皮肤开始从头顶上裂开,就像被刀切开似的,一张完整的皮从头顶开始被剥落着,鲜血飞溅,整个头部的皮被剥落下来,一个鲜血包裹的头,血肉模糊。两只眼睛仍在转动着,鼻子处的肉微微地抽动,没有了皮包裹的嘴变得残缺不全,牙床都裸露出来。
  我妈呀一声尖叫,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身子在椅子里晃了晃,险些从椅子上跌落到地上。
  那张被剥了皮的裸脸隐隐地从显示器上消失了,那双痛楚的眼睛仍在看着我,最后也消失了。
  她是谁?是谁?
  我恐惧地回想着,这些年我经历的女人当中,她会是谁?我脑瓜骨都想得要裂开了,还是没有想出来她是谁?
  我吸着烟,蜷缩在椅子里,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噩梦:
  三个满身灰土,蓬头垢面,相貌古怪的人。
  从蓝镇外的一条黄土路上向鳄鱼大街北面的垃圾山走去。
  那是一座巨大的垃圾山,花花绿绿的垃圾在堆积着,在生长着,在旋转着,在飞舞着。炙烈的日光照在上面,是那样的绚烂夺目,毛茸茸的,俨然一个穿着毛皮的脏巨人。散发着腐烂气味的垃圾山,在日光下丑陋地,细致入微地呈现出它的肮脏。一些轻飘飘的垃圾在飞舞着,在垃圾山之上。还有无数的苍蝇,可以说,垃圾山是苍蝇的王国。它们的声音像一个旋转的涡轮,在整个垃圾山的上空。一些雨水冲出的沟壑,错综复杂地像一条条肠子分布在那里。一些扭曲生长的矮树伸展着弯弯曲曲的枝桠在顽强地生长着。那些五颜六色的垃圾袋像树木的眼睛挂在那些低矮的树木上。一些人在垃圾山上面,站立着,躺倒着。无数的人涌上垃圾山,他也在那些人中间,被拥挤着。他们影子像蝮蛇似的在地面上爬着,他们相互地踩着对方的影子,踩着他们的脑袋,他们的心脏,他们的胳膊,他们的小腹,他们的生殖器,他们的大腿。影子在垃圾山的地面上,变得支离破碎。那些人从一个沟壑翻越到另一个沟壑,他们仿佛在寻找什么,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他们的手在扒着那些垃圾,腿蹬着,向垃圾山的顶部爬着。有的人不小心跌落下去,又继续爬着。一些流浪的野狗在他们之间穿行着,不时地发出惊人的狗叫声,可是那些人却没一丁点儿的生息,没有。每个人的脸上都闪烁着飘忽不定的恐惧神情。
  他们也跟在那些人的屁股后面,两手肮脏地向上爬着,他们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仿佛坠入了一个深渊。他们抬头向垃圾山顶看着,一长队的送葬队伍,在上面缓慢地走着,吹吹打打,无数的白色灵幡飘动着,还有那些纷纷落下的,树叶般的纸钱。撕心裂肺的哭声。有着绚烂颜色的花圈。一个白色的队伍在垃圾山的上面,上面。那些哭声使他们的心里有些不好受,滚动着悲伤,他们想到了死亡,或者说向往的死亡不是这样的,不是。那应该是安静的,到达一种及至的美,对,是凄美。
  他们同时悲观地抬眼看着,后面的人在催促说:“快点爬啊?看什么呢?”
  他们尴尬地笑了说:“没看什么?”
  他们在继续爬着。
  一个声音在瘆人地笑着,在垃圾山的上空回荡着。错综复杂的沟壑向山上延伸着,每个人都像一个蠕动的大便,在等待着被挤出来。他们气喘吁吁,他们苟延残喘,他们大汗淋漓,他们甚至吐出了舌头,他们用手挡着强烈的日光,他们把垃圾顶在头上,他们蹲在垃圾的沟壑里。漫无边际的垃圾山,像一块染上皮肤病的皮肤。而那些人就像是一个个皮肤上起伏不平的疙瘩和疮疥。炙热火一般地窜跳着,烘烤着整个垃圾山,臭味熏天。那些人一个个面色苍白地蹲在垃圾山的沟壑里,相互充满敌意地看着对方,眼睛里在喷火,眼睛里充满恶毒,像一只只对视的蟾蜍。只见两个人开始扭打在一起,接着是一群,一群人,他们赤裸着上身,好像是两伙。接着你看,鼻子出血了,脸破了,嘴唇打开了,眼睛凸吐出来,牙齿掉下来,胳膊断了,腿折了,脑袋被扭了下来。胜利的一伙坐在地上,大口地吞吃着那些倒在地上的人,咬着他们的肉,嚼着他们的骨头,嘎嘣嘎嘣的,然后把骨头吐出来,你可以听见骨头掉落在地上或石板上发出的清脆响声。他们满嘴丫子的血和肉末,还在不停地吧叽着嘴。有的人好像是塞了牙缝,折一根身边的树枝,在剔着牙。他们变得精神饱满起来,垃圾中又多了一些人的骨头、毛发和肉皮。那些骨头油汪汪地在日光下闪亮着,像黄色的金条。他们的左右手轮流抹着嘴上的油和血,一个个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伸伸手,踢踢腿。
  一个巨大的声音瓮声瓮气地喊着:
  “你们这些畜生,吃饱了,喝得了,还不上路。”
  他们的表情一片惶恐地相互看了看,向上看那高不可及的垃圾山,无奈的向上爬。那个声音仍旧在空中回荡着,象是在驱赶着一群牲口。无数的苍蝇追赶在他们身后,像一团黑色的乌云。他跟在他们的后面。一处的垃圾不知被什么人点燃了,熊熊地燃烧着,窜跳的火焰像一只只狰狞的野兽。火焰里晃动着一些人的面孔,有他熟悉的,也有他陌生的,那些面孔像一个个胶片在他的眼睛呈圆周地转动着。他慌张地看着,那些面孔在火焰里慢慢地脱落下来,火焰,只剩下仍旧在燃烧的火焰窜跳着扭曲着它们妖艳的躯体,火的躯体,混合着垃圾的气味。
  他们从垃圾山上坠落下来……
  他们手里拿着小铁锹,在垃圾山下拼命地挖着,仿佛在挖什么秘密的宝藏,他们鬼鬼祟祟的,仿佛随时都有人可能会冲过来,和他们争夺宝藏似的。他们拼命地挖着,满头大汗,扬起的垃圾四处飞舞。
  一个人的铁锹碰到了什么,咯噔一声。
  一个人听见声音停下手里的锹。
  一个人瞪着眼睛,整张脸变得喜悦起来。
  他们扔下手里的铁锹,蹲下身,四周看了看,没有人发现。他们轻轻地用手扒着泥土,看见了,看见了……
 
 一块红布包裹的一个圆不咕咙的东西。 
  其中的一个人,用手解开红布上的一个死结。那是一个很难解开的死结,他们甚至动用了牙齿,使劲地咬着。
  打开死结的一霎那,他们的警惕性也没放松,一个人指着另一个人说,你站岗,看着别让别的人过来。一个人直起身子,警惕地四处看着。那些人仍在垃圾山上忙碌着,奔跑着,追赶着,攀爬着。
  解开红布,里面露出一个废弃的电饭锅。
  一个人脸上有些沮丧。
  一股人血的气味,噗噗地冲出来。
  那个人打开电饭锅盖。
  一个被剥了皮的人头,仍旧新鲜,血肉模糊地摆在电饭锅里面。人头的两只眼睛眨动着,嘴里发生出阴森的笑声,从电饭锅里面飞出来了。
  三个人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垃圾山,顺着一条羊肠小道拐向离开蓝镇的公路。
  三个幽灵般的影子,在蓝镇的公路上晃动着,像几个被鬼魂附体的盗墓者。
  一阵咔咔的声音,地壳裂开的声音。那些捡垃圾的人纷纷被断裂声惊呆了,他们忍不住四处看着。他们看见垃圾山裂开一条巨大的坑道,从坑道里冉冉地冒出一个庞然大物,那是什么?人们惊呼着。他们开始看清楚了。那是一个巍巍耸立的十字架,只见一双诡异的眼睛,在十字架上闪动着。那颗被剥了皮的人头,血肉模糊地飞舞着,落在了十字架上,那十字架就像她的身体,缓慢地移动着,向镇中心的睾丸广场走去。
  
  一阵尖锐的电话铃声把我从梦中惊醒,我从椅子上摔到地上,摔得浑身疼痛,骨头都要摔散架了。我一身冷汗,凝然不动地坐在地上,余悸未消,汗还在冒,不停地冒。那阴寒的气息仍在我的脑子里萦绕着,沿着脊梁骨,使我僵硬。我浑身湿漉漉的,从地上爬起来。那电话铃声响个不停,尖锐得几乎要刺破屋子里的黑暗,我抓起电话,我的鼻子仿佛从话筒里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气味,只听话筒里面传出一个女人哀泣的声音……
  我看了一眼静静地放在桌子上的电脑,那黑色的显示屏,那个女人脸又一次出现了……
  恍恍惚惚,我感觉到那是超尘的脸,是超尘的脸。
  难道她出事了吗?
  自从上次她消失不见了,我可以说找遍了她可能去的地方,都没有找到。也可以说,我渴望爱情,没有了爱情,我俨然一具行尸走肉。最后,我还是失望地离开了蓝镇,回到了落城。
  超尘是我的痛。为了她,我几乎放弃了写作,从新开始写作是这两年的事情,因为孤独,因为那些企图从我的身体索取什么的女人。
  我对着话筒拼命地喊着:“是你吗?超尘,是你吗?超尘……”
  那边的电话撂了,传出一阵盲音。我的心一颤,刹那间,我知道我的生活即将面临一场可怕的转变。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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