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suajidin(山之巅)
整理人: actt(2004-07-03 21:35:49), 站内信件
|
寻源普洱茶
在中国,普洱茶是一个勘与龙井、大红袍相媲美的名字,云南茶叶的招牌。
普洱茶之名来源于云南南部的普洱县,成名于清朝中后叶,是由大批内地汉人茶商跨越原始丛林,经过数百年的种植摸索并经由马帮贸易,开始走向外界的,当年它的最大市场,不在江南,不在内地,而在欧洲、印度、东南亚,以及香港、台湾等地,普洱茶贸易鼎盛时,其主要产品“七子饼茶”畅销全世界,乃至今天成为收藏珍品。
一份2001年的资料表明,一片月饼大小的1900年前后生产于云南易武的普洱双狮子商标“七子饼茶”,价格已卖到12万港元,并仍在不断飙升中。资料中提到,某户香港茶商,1940年因战乱而关闭茶叶商号,奔命美国,家业几近破败,时隔50年后,商号后人回到香港发展,突然想起还有库存普洱,于是开仓销售,茶叶立刻被等候已久的收藏家们哄抢一空,户主因此重振河山,重新过起了美好生活。这一切,都拜传奇的“七子饼茶”所赐。
200年前把普洱茶带出世界的马帮,来自一个远离普洱县600公里以外的地方——云南石屏,这些祖籍江苏的汉人们劈开丛林,手拿马鞭,脚穿草鞋,大声地用汉语方言与当地少数民族谈价格,并用敏锐的眼光,搜寻走了大部分的精品茶叶,从而使包括普洱在内的广大茶叶产区成为闻名遐迩的茶马古道的起点。他们的脸很可能在200年前被热带阳光烤得发黑,手上有小丘般的老茧,但你决不可因此小看这些似乎拒绝被当地少数民族同化的汉族商人,他们马背上整驮的银圆,表明他们拥有全云南最可观的财富,他们的眼光,穿过浓密的热带雨林,越过伊洛瓦底江,淌过红河,盯着万里之外的香港台湾新加坡,乃至巴黎伦敦。
很少有人知道,普洱茶的真正产地,并非今天的云南普洱县,而是一个包括今天的西双版纳勐腊县、景洪市在内的茶叶产区的广大范畴,其中最高品质的普洱茶,产于该地区易武、倚邦、筱乐等传统六大茶山。我们决定在2004年春节,前往曾一度被誉为六大茶山之首的易武镇,去触摸普洱茶的真正源头。
准备出发
腊月20左右,我开始在网上搜集资料,了解当地的交通、民族、地形、气候等资料,下载的东西几乎装订了一册,这才准备在大年初三动身。
猴年,终于在马月之前如约而来。印象中,这是10几年来最冷的春节,寒风呼啸着从贵州方向扑往云南,但始终没有下雪。寒风中,我们踏上了前往西双版纳拥塞不堪的长途夜班车。密封的空调车,看起来外表十分招人喜爱,但车上却充满着各种难以言表的味道,尤以香港脚的味道为主,这些恼人的气体不断从黑暗的车厢中溢出,逐渐在车内形成强大的高气压,让人喘不过气来,夜不能寐。
深夜2时左右,舟车劳顿让我们暂时忘记了高气压的存在,带着对行程向往渴望的笑容,沉沉睡去。
大约凌晨5点,我第一次到了西双版纳的首府景洪。在车站买地图,然后在橘红色的路灯下吃早点。天仍然很黑,我们不知该往哪里去。一看地图,原来车站离澜沧江不远了,于是摸黑走向澜沧江边。湄公河,这条伟大的河流,看你往哪里逃。
我们打算在江边静坐至日出,然后拍摄一些可看性比较强的照片。遗憾的是,当天色渐亮,却两眼迷茫,雾气升腾起来了,徐徐从群山间走向景洪盆地,笼罩住那些我们认为很美的景物,日出显然没戏了,于是只有在江边拍大头像。
2003年,云南经历了一场极不乐观的旱灾,其直接结果或许导致了云南部分水电站无法正常工作,影响到全国电网告急。澜沧江江水很急,但目前这个水位,确实让它无法与“东方多瑙河”联系起来。我们身边的两艘轮船,看起来已多日不运行了。
其实我第一次见到澜沧江,是在几年前往怒江去的时候,我们跨越大桥,绕江水而行,那时的江水水势恢弘,滔滔不绝,如同我对某些人的景仰一般。第二次见这大河,是在2003年的德钦梅里雪山脚下,我站在海拔3000米的高处,俯瞰浑浊的河流如溪水般流进峡谷。流到我今天站立的地方——景洪。它的最终归宿,是在灌溉了世界最富庶的稻米产区——湄公河三角洲之后,进入南中国海,不复还。
天色大亮,我们开始在景洪城中徜徉,这个曾名叫“车里”的城市,是云南南部热带地区开发得比较早的地区。年平均温度在20度以上,高大的棕榈、槟榔、油棕布满全城大街小巷。要在两小时内解决这个不大的城市并不困难。我们两个精壮劳力,不一会就对这所10万人左右居民的城市有了大概的印象。
1月23日这天,来自远方的游客开始涌入景洪,我们随便问了几家旅馆,不是爆满,就是价格高得惊人。景洪的人们看来是要乘这黄金周狠狠地给游客们一个交代了。所幸,昂贵的景洪并非我们的终点,我们将继续前进,到达易武。
对于曾经的茶王国的中心,易武在景洪没几人知道。是啊,20世纪以来西双版纳迅速崛起的遮天蔽日的橡胶林,早已夺去了曾辉煌一时的茶叶的光彩。但即便如此,易武依然在车站的时刻表上存在,我们又踏上了每天一班通往易武的班车。
车主是位老板娘,胖,穿着红色毛衣,声音沙哑却健谈,关键是讲出来的东西有内容。我们想了解不远处的缅甸,她就开始给我们讲她在缅甸打麻将收账的事;我谈到茶叶,她就讲易武的历史和现状,我提到汉人开发这四个字,她就说,汉人茶商开发了易武,那里是西双版纳汉文化的中心。路过一片茶园时,老板娘用手指道:外地老板用700万元买断了这片茶园的产权。尤其让人兴奋的是,路途中她提示到,你们外地人没见过攀枝花树吧,车窗外就是,开得正红呢,要不我停车让你们拍照?我急忙说不用不用。
与老板娘的谈话引起了另一位女性的关注。她坐杨青附近,正愉快地教她2岁左右的孩子唱歌,她说,我就是易武人,欢迎你们到我家做客!一听口音,和我的还有几分相象呢。我和杨青高兴得为她和孩子拍了很多照片,并拿给孩子看,孩子竟把我的相机紧紧抱住,不想还我了。
与我同坐的,是一位缅甸老人,10年前从云南红河金平县迁过去的。家住在南版县(音),他告诉我,当地的汉人司令邀请全村人过去种地。过去一看,生活比原籍还好弄,于是定居。老人是苗族,我们谈了很多。
从景洪到易武的140多公里行程,就在这充满温情的狭窄车厢中度过了。
易武印象
黄昏时分,我们终于达到了易武。来自北方的寒流紧随而至,当地人称这是一年中最冷的三天。许多老人怀抱一种叫“烘笼”的暖具,哆嗦在屋角闲谈。
在景洪市旅馆爆满的时候,易武并没有旅游者,只有三五成群的狗,来回打量着每年要看365天的这座高山上的小镇。海拔1300米的易武,四周的群山被浓雾包围,当地人认为最寒冷的天气,我个人认为气温仍在10度上下。因此,我们并不急于找到旅店避寒,而是乘天色还亮,在村里转悠着。
易武分为新城和老城两个部分。新城在一条狭长的谷地中,而老城则位于山顶上。居民最多不超过5000人。而在茶叶贸易最盛的时期,这里的人口据说曾高达10000人以上,200年之后,普洱茶的故乡易武,大大地衰落了,沦为深山中一个引不起现代人关注的小村落而已。它仅有的一条街道,两旁稀稀落落地盖着木屋,少部分混凝土房屋。我们在街边甚至拍到一群在火塘边烤火的猪,安静地睡着。离猪不远的地方,是一块新立的纪念碑,纪念这里曾打响了解放西双版纳的第一枪。
翻越了一道山梁,我们进入易武老城。说是老城,其实它根本就是一个村。
黄昏时分昏暗的光线,正在慢慢从眼前的建筑物身上退去。但依稀仍看见一栋巨大建筑的剪影出现在视线中,这是易武的关帝庙,大约有百年左右的历史。环顾四周,这恐怕是最为古老的建筑了。关帝庙当初的规模一定很大,它有高大的台阶,石阶十分光滑,可以想象出当年的香火该是多么旺,这些香火如今被定格在庙里被熏得乌黑的椽子、柱子之上。庙堂中央立着一块碑刻,记述在道光年间发生的一起茶叶纠纷审理案件的始末。碑文为并不工整的楷书,字迹也不太容易辨认。我猜,这块碑所记述的案件,当年一定曾轰动了整个茶山,很可能案件所确立的交易标准,就是易武茶山的交易标准。几天的访问证实,这是古代易武残留给今天的最后一块完整的碑刻。
关帝庙附近,出现了一批崭新的钢筋混凝土建筑。“教育要面向现代化”,在山顶之上,人们建立起了一所小学。昔日大茶商的后代们在这里学习着与茶无关的知识,长大后走出茶山,成为记者、医生、科学家,然后很可能再回头思念家乡的茶叶,事物的循环大概就是这样了。
操场上传来的狗叫的声音,一条可爱的狮子狗用抵御性的吠叫向我们表示欢迎。小狗身上的绳子,联系着一个大约8岁的孩子。
“你们是外国人吗?”
“是”
“那为什么你们的头发是黑的呢”
“染的”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