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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发信人: hillbar(凡) 整理人: monique(2001-01-08 00:03:2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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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觉醒过来,没曾想已经是晚上了。冬天夜得早,才六点多一点儿,就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大约是看我睡得香,她们走得时候关了灯,偶尔会有一两声上楼下楼的声音,隆隆地,象是夏季里水压太高,一拧龙头便有从远处传来的突突声,教人心跳得一上一下的。
 
 睡得人朦胧地,以为还是在家中,习惯的伸手往身边的桌上探去,想找我的杯子,再穿上鞋到冰箱里倒一杯冰水,有时加一两块冰块,丢进水里,咕咚一声,杯子壁上立刻就有一层水气了。
 
 可是双手摸了个空。于是有些怅然的样子,躲在帘子后面,楞楞的坐着。
 
 突然电话就响起来了。
 
 磕磕碰碰着挣扎起来,慌乱中找不到另一只鞋了。等拿到话筒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那边就是长长的通话音了。站在黑暗里,披着零乱的发,只穿着一只鞋,自己都禁不住笑了出来。
 
 可是笑声可转眼就被空气吃掉了。
 
 刚放下电话,又响了。这回不用急了,我倒特意等它响了好几下才接下来。同屋的女人们的男友无一例外喜欢煲电话粥,我常常取笑说要是她们再这么聊的话我可以开一家粥铺子了,而且粥上得又快又热。于是电话那头都有憨憨的笑,女友们幸福的扑楞着给我一下子,转而继续煲粥去了。
 
 这个时候我总是默然,狠狠地按着遥控器。
 
 再考验一下你的耐心,亲爱的准姐夫。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一些狰狞,有点象大冬天喝冰水,嘴里还要嚼着冰块,咯嘣咯嘣的响。冰块和牙齿磨擦着,刺激着我的某根神经。
 
 喂。
 
 小乖,是你吗?
 
 小乖?这是在叫我么?好象还是很早很早以前有人这么叫过我。仿佛远古的某种东西一下子就苏醒过来了。一本很旧的书,它上面的灰尘也会是文化着的,那么一个很久远的名字,它所能载承的记忆也会是鲜活的往事就这样滚滚的扑面而来,一下子把我淹没了。
 
 小乖,你还是这个习惯,睡得这么晚,起来了也不开灯,每次都要我先打个电话来催你起床,然后才能听你说说话。
 
 林,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我想起来从前去车站接他,冰天雪地的气候,一个人站在月台上不停的跺着脚,不停的朝手掌里哈着气,不停的向火车来的方向张望。等他终于擒拎着行李走向我的时候,却傻傻的不敢相认。小乖。他总是微笑着看我。林,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我喜欢拉着他的手一直晃,一直问真的是你真的是你吗?
 
 昏黄的月台的灯,冰冷的天空,微笑的他。
 
 好象一面镜子,被突兀的放到眼前,有些不敢认镜中的人。
 
 你,坏东西。。你,为什么这么久不给我电话?你。。你。。。我哽咽着,不能说话。
 
 小乖,还是这么爱哭么?你长大了一点儿没有?
 
 于是痛痛快快的哭,在电话里,哭得气都喘不过去,轻轻的咳着。
 
 好了,不哭了,小不点儿。再哭就不好看了,再哭就不给你打电话了。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一叠声的说,生怕他从此就遁了形去,消失不见了。
 
 好啊,那你不许再哭了。我会陪着你的,象从前一样。
 
 于是想起来,每次哭得天昏地暗,脸上河流纵横的时候,总会有他默默陪我坐在学校后面操场里的双杠上,不说话,听我一声哽作一声的哭诉。有时给我递递纸巾,等我哭够了,说累了,再送我回家。
 
 那个时候,是一个苹果也要分着吃的年纪。
 
 转眼,现在都长大了。
 
 现在好老了呢。我有些懊恼地说。
 
 呵呵,嫁出去了么?他问。
 
 嗯,终于有人肯要了。你呢?
 
 我?想等你长大了来要你,可是你却已经老了,嫁人了。他说。
 
 黑黑,你真讨厌。破涕而笑了。
 
 你笑的样子真美。可是,你,哭得时候多。
 
 说,有没有想过我?不可以骗我。
 
 呵呵,你还是象以前一样霸道。他一定很宠你。
 
 不知道聊了多久。
 
 时间,如同跑道上滑翔的飞机,从过去到现在,一瞬间,那么快。往事一幕幕,一桩桩。虽然没有过撕心裂肺,但至少也有称得上是刻骨铭心的东西。
 
 就象满天星星都跌进大海里,一个个闪着光,让人难忘。
 
 他是那种如果我要看他的眼睛,他决不会给我看背影的人。
 
 我曾经拥有的和我现在现在拥有的几乎都接近了完美。虽然再也不能回到过去,虽然我现在有了我的他,我依然怀念过去那么简单的日子,云淡风清的样子,他的笑容纯净,朴实。
 
 放下电话,还是有想流泪的冲动,可是只能温柔的想象,想象着有他陪我落泪的情节。
 
 今天是圣诞节了,商店里挂起了红红的小旗子,到处忙着打折。KFC和多乐里面人来人往,吃着火鸡汉堡。
 
 我没有火鸡可以吃,我没有人陪我去逛街,我也没有去外国朋友家里赴宴。
 
 但是,我心存感激。不是感激印第安人教我种玉米,是感激生活对我的仁慈,感激父母给我的一切,感激朋友给我的帮助。
 
 那么,圣诞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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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事只堪哀,对景难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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