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发信人: feyge.com(流浪的承诺) 整理人: wengjl(2004-05-29 15:31:49), 站内信件 |
| 家有不孝子---献给我的父亲
一直想和父亲谈些什么，面对他的时候却不知道说些什么。 看着父亲已经班白的两鬓，心中涩涩的，鼻子发酸，抬起头看天才止住要流出的泪。 在几年前我还是恨我的父亲的，我经常在一些好友面前提起自己的小时候，在小学，我的成绩一直是父母值得骄傲的，因为我每次大考的成绩基本上都是在全校前三。但是平时小测验的时候即使我考了全班第2我都被我的父亲处罚，记的有一次是让我跪在摔碎的瓶渣上两个小时，站起来的时候我的膝盖上全是血。妈妈是个很传统的人，她事事都听从我父亲的。所以我的童年没多少快乐，记忆中只有考试。在考初中的前一天晚上我就被噩梦吓哭了，我梦到我考的很差。 我的父亲并不是没文化的人，他是高级工程师，那时候他在一个水利站做站长。而且在外是个很文弱的人。 考试很顺利，成绩下来的时候所有的老师都为我高兴，我考了2门满分，一门99。父亲也很高兴，为我买了第一个玩具，一个小录音机。 但是我并没有上重点中学，因为我的父亲不愿意去打点关系。而我们学校又不属于市区。我只有去了一个三流的学校，我和父亲的想法一样的，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虽然那些亲戚还是劝我父亲给我找关系去重点。 初一的时候，我代表市里参加数学奥林匹克竞赛，得了第2。父亲很高兴，破天荒的请我去饭店。记不起吃的是什么，那天他的话很多，我只记的他说，我现在是他全部的希望。我觉得我承受不起。 初中二年级的时候，班级有女孩给我写情书。回家被父亲发现了。那次父亲拿起了铁棍就向我打来，我被一次次打倒又站起来，父亲打的没力气了，我又挣扎起来，我对父亲说，你想打我是吗，我来帮你。我举起铁棍在自己的头上使劲的打了两下。血顿时流下来。父亲呆住了。颓然坐了下来。 初中三年级的时候班级中有一些小混混经常勒索我，我的家里对我管教很严，很少给我零花钱。我怕被打，我就偷偷的把家里的书都拿出去卖了。那着卖书的几块钱给那些小混混，一顿嘲笑后理所当然的被打了一顿。 之后的每天他们都来找我，理由很多。每次我都会被打几个耳光或者踢上几脚。我不想哭。 有一天父亲发现了我脸上的伤，那次他们下手太重了点。父亲问我是怎么回事，我一一说了，父亲说，是男人，你就自己去解决。如果不行再回来告诉我。 我自己解决？疯了。我一个1米55的小个去对付一群在社会上拿刀四处砍人的小混混？那时候我真恨你，父亲。我恨你。 最后问题解决了，靠我自己。我拿着铁棍把那小子的脑袋砸开的时候全班的人都傻了，没有人会想到我会这样。 我发疯一般的砸着，我的胸前都是他的血，我是如此的痛快着。我不记得是谁把我从有身上拉开，我只知道，只有靠我自己。 我父亲和老师谈了很久。考虑到我的学习成绩而没给我处分。自然赔了些钱。 后来那群混混也来找过我几次，每次把我躺在地上不能动的时候我都在恨，恨我的父亲。每次我被打后的第2天我就会出现在那个领头的小子的教室门前，我不打别人，只打他。就这么循环着。然后他们再打我，我再去打那小子。直到有一天他们在我的身上砍了两刀。 在回家的路上我就找到水把血洗干净了，我习惯了不把这些事告诉父亲，因为我知道即使告诉了也没什么作用。 但是在我进卧室靠在床上的时候才发现背在疼，枕头上有着鲜红的血。我拧过头看了一下，我的肩膀有两道诺长的伤口，可以看见白森森的骨头。 父亲把我送到医院，医生说有两种药，一种贵些，一种便宜些。我用的是便宜的。而且缝合伤口的时候连麻醉都省了。我不知道父亲你是如何舍得看着你的儿子咬着自己的手，直到出血。 后来我回到学校的时候和每次一样又去找他，当时他的班级正在上课，我把门踢开闯进去，我拿着棍子把他的肋骨打断了几根。 初中考高中的时候，很乱。因为大家都要毕业了。因为这时候打架学校不会处分了。所以很多学习不好的学生早早的交卷，在考场外面等着，等着那些有仇或者是看不顺眼的人。 前几场考试还算安静，在最后一场考试的时候连监考的老师都能闻的出窗外的火药味。父亲，你能想到我的心情吗。我多么希望你象那些孩子的家长一样，来接我回去。 最后一场考试刚开始5分钟我就交卷走了，白卷，甚至我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写。老师在后面追着，我没理。 那门是我最擅长的语文。 理所当然的我又到了一所垃圾学校，这是另外一个区的。大多数学生都是这个学校初中部直接升上来的，只有少数是外校考来的。我就是其中一个。 渐渐地自己已经习惯把自己裹起来，父亲常年在外，没有时间顾我的学习，所以我经常的逃学。经常打架。直到老师宣布把我开除。父亲知道我被开除的时候其实我已经被学校开除半年了。那天他一时高兴，到我们学校来看我，结果却得知我已经被开除的消息。 那天是我妈妈的生日，因为这个我父亲没有打我。 我鄙视我的父亲。我痛恨他。 后来我自己考了成人大专。我是班上的班长。有一次因为一点矛盾和副班长打了起来。老师打电话给我父亲。回到家后我和父亲第一次吵架。我大了，我知道解决不了就去逃避。于是我离开了家。在离开家的那段时间，过的很轻松，我们结伴一起骑车在各个省之间游玩。去泰山，去上海。回来后还兴奋了几天。有天在路上看到我邻居家的孩子，他说，你回去看看吧。我说，不。 第2天我在街上遇上了我的姑姑，她告诉我，我父亲已经9年没有上班了。当年黄淮海开发，我们市贪污了11个亿。中央追查下来，副县长和水利局长害怕了，就要我父亲去代他背黑锅，被我父亲拒绝了，那局长反而诬告我父亲一口，说我父亲贪污，因为这个我父亲曾经“出差”过6个月。到现在也没有回复工作，案子也一直拖着。 天，我真的不能相信。每天早上六点我爸爸就准时从家里去上班，晚上7点准时回来。9年里，他到底都在什么地方，外面风雨交加的时候他又是在哪。他总是和我妈妈说他单位效益不好，工资暂时发不出。我那淳朴的妈妈全都信，可是谁能想到这9年，这3285个日子我的父亲是在街头。他只是不愿意让我妈妈担心。 我想我的父亲是爱着我的妈妈的。 那天晚上我回家了，久久的跪在门前，不敢敲门。我对不起我的父亲。 后来妈妈也知道了，我并没有答应我父亲，我没有保守这个秘密，我觉得应该告诉她。 妈妈没有过多的责怪。妈妈只是锊着我父亲班白的双鬓说，又多了几根白头发。 爸爸是高级工程师，他不屑于和那些下岗的邻居一起去卖菜。他又做不了体力活。而我和妹妹都正在上学。 妈妈也下岗了，我们全家每个月只有190元的收入，那是我妈妈的低保。 有一次家里没钱去交学费。父亲狠心又去市里找领导。结果回来的时候腿是一瘸一瘸的。说是车撞的。 晚上我睡不着，我听见我父亲在和我妈妈说，那个畜生叫警卫打我。 当时我就摔门跑了出去。 后来我因为砍了那个副县长而被拘役两个月。之所以那么轻，是因为我朋友因为故意伤害至人死亡也被抓进来。他知道自己死定了，于是叫我翻供，案子他一个人扛了。他枪决那天走的很从容，我没有去送他，但是我父亲去了。 父亲那天喝了很多。却什么也不说，只是抱着我哭。这是我记事以来我父亲第一次抱我。 我拿到了自考的大专文凭那天我父亲却把它烧了。 我在部队每个月40多快的津贴都会给家里寄回去，因为我妹妹要上学。探亲回去，看到我父亲已经很瘦了，心脏也不好。医生说，营养不量，而且低血糖。我劝他去医院，他说不去，要花很多钱的。我大哭一场后回到了部队。我发誓要混出个样子。 考军校的成绩下来了，我是全师第2名，却因为报的科目太热门。被人顶下来了，据说那个人是中央首长的侄子。 我想留部队，做志愿兵每个月还是有800多的，至少可以补贴家里。可是留在部队也需要打点关系，需要钱。我没钱，所以我复员回了地方。 回到地方安排工作也需要关系，我没关系，没钱。所以分配我去一个粮库做保安。一个月不到，粮库倒闭了，我下岗了。唯一高兴的是家里又多了份190元的补助。 2000年我到了北京，凭着自学的计算机在北京找了份网吧管理员的工作，每月800。和女朋友住在一起。我们住的房子只有8平米，每月300。后来网吧把其他几个管理员都辞退了，只留了我，每月2400。 家里每个月都会给我寄钱。那是父亲攒下的。我打电话问他，哪来的钱。他不说，只是叫我在外不要委屈自己。 打电话给妈妈问，妈妈在电话里说，有什么事吗，我说没什么事，她说没事就挂吧，电话好贵的。然后就挂了电话。只留下电话这头噙着眼泪的我。 父亲和母亲一辈子没有吵过架，然而为了我的女朋友吵过一次。唯一的一次。 我妈妈为我女朋友做了几双鞋垫要寄给我。我爸爸和她吵了起来。因为我爸爸觉得我妈妈做的鞋垫太大了。 我在北京做过分析员，做过程序员，然而每月他们还在给我寄钱。我总是拒绝。 我女朋友经常哭着喊道，难道你就这么吝啬吗 我爱的人啊，我并不是不想为你花钱。只是你了解我吗 我们分手了，分手的时候我把所有的东西都留给她，电脑，空调，冰箱，所有。要知道我父母那只有一台18寸的黑白电视，那电视的年龄比我还大一岁。 我只带走了一张照片。我很愧疚，她和我在一起吃了那么多的苦，刚开始好过的时候我们就分手了。那个月我刚加工资，每月有4K了。 我承受不了痛。我辞职离开了北京，我要回家。 我并没有通知我的父母，我直接回了家。回到家的时候妈妈很高兴，要去买菜。我说，妈，你辛苦这么多年了，让儿子去吧。妈妈很为难，但是坳不过我，还是让我去了。 我到菜场，很熟悉，离开家乡几年的时间，一切还是那么熟悉。只是那些路边店的老板变的更老了一些。 在拥嚷人群中我看见街道的一边坐着一个人，面前摆着一块红布，算命，测字。 那是我的父亲。 他正招揽着路过的人。 我再忍不住了。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写的时候心里很乱很乱，哭了几次。写不出那种感觉，只能写一些事来表达。我只是想说， 我是个不孝的儿子。 ---- 繁花落尽 一身憔悴在风里 回头是无晴也无雨 明月小楼 孤独无人诉情衷 人间有我残梦未醒  |
|
[关闭][返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