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oaixnah(断)
整理人: nikita73_yu(2004-04-01 17:49:13),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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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我,刚上完学的学生,面容白晰,还戴着一付黑边的眼镜,一身牛仔衣,脚下是底已经磨穿的波鞋,却背着一个蛇皮袋子,这样的情形,是不是不多见?
那个假期一直在下雨,老天似乎要把这地球飘起来才甘心。大街小巷的CD都在播放着喜庆的歌曲,拱北市场门口一个娇憨的女孩子挽着她的男朋友,仰着脸笑着给他唱:“恭喜你啊恭喜你------多少心儿盼望,盼望春的消息------”我闪躲在川流不息的人群里,搜索着每一个能换钱的矿泉水瓶,易拉罐,纸皮,塑料纸------泥水从鞋底上冒进袜底,直接灌上来,双脚象是直接踏在泥里——我的头发几天没有洗了,又淋透了雨贴在额上,一个下午下来,身上衣服又重又黑又脏又湿,但是我却不想这些,甚至一边捡,一边用哼歌来回避路人不屑的目光。
阿南并不是一个脚踏实地的捡破烂的人,他的优点是——偷,他把他的这个优点发挥的淋漓尽致。当天晚上,他嫌我只知道捡找钱太慢,就索性夺过我的袋子扔在一边,让我跟着他看他怎么样找钱。
街头的转角处,一个捡破烂的老太太步履蹒跚,在阿南的指示下,我们两个装作路人跟在她的身后,一直跟着她,因为推断重的垃圾包她背不远。果然,老太太放下包,转过拐角去寻拾破烂,阿南捅捅我,道:“快去背了走!”
我来不及思考,一个箭步上去背起了就跑,仗着年轻力壮,一口气跑出了好远,停下脚步,阿南就用他特有的闪着金牙的笑面对我:“来,歇会儿,抽支烟!”
一只烟点上,阿南见我可教,就给我讲起了他的课程,他跑了十多年江湖,对这些事可以说是轻车熟路。他明白人们心理防范的盲点在哪儿,如何乘机混水,制造机会找钱。接下来讲述了十几种拎包的方法,不用钥匙但又不破坏车锁去偷单车,我尽可能装作感兴趣听下去,不时还插上一句问他------最后他讲他如何从一个出差人员手里把那个不离手的包弄到手的案例来总结他的话:“我从早上一眼不离的盯着他,我就不信他可以在一天时间内,一点疏忽都没有!”
当天我和阿南把“捡”来的破烂归类以便出售,还有顺手从工地上“拿”来的一个小推车。十七个矿泉水一市斤,如果有盖子的是十七个一市斤,一个易拉罐是一角三分,纸皮四角一斤,不包括扣潮扣水分。
阿南讲起他去年冬天身无分文被治安抓到佛山,同路的三人同样也是没有一分钱,回来时却是衣着光鲜,打的归来的传奇故事。听他讲,他对这件事是自豪非常的。
那年冬天,阿南和小义还有另外一个伙计,因为没有暂住证被抓送到佛山,一个收容车上装了二十几个人,而到了收容所,又是三十几个人关在一起,等这些人的老乡,朋友拿钱来赎,二百元一个。
本来他们没钱的,只好打算在所里呆下去,谁知同样被抓来的人中有几个是身高力壮一伙人,就混水摸鱼趁乱打劫,把每个人的衣袋和好的衣服都打劫一遍,阿南身上的一件皮夹克也被剥了去。
等到第二天早上看守喊话时,有钱自赎的和没钱的就分开站好了,阿南灵机一动,拉着小义两人站在有钱自赎的一边,等到看守走近,阿南就大叫:“报告班长,我们三个的钱昨晚被这几个人抢了!”
班长当然问有没有凭据,钱是一样的钱,谁也不能证明那几个人身上的钱是阿南的,阿南又大喊:“班长,你如果不信,那个高个子身上的皮夹克也是我的!”
结果就是两个人在看守面前争吵起来,看守的裁决办法是:分别讲出那个夹克有几个口袋。
结果阿南讲对了,那个人本来不知道的就蒙错了,阿南又得理不饶人,说高个子还抢了他们一千元钱(钱的数目是阿南看高个子打劫心中默记的大概数目,因为看守室夜里是不关灯的)。
看守大怒,朝那个大个子一脚踢过去:“TMD!到这儿了你还敢不老实!”
我笑成一团,直到倒在成堆的垃圾上。就这样,春节前的总共四天,我分到了九十五元五角钱。
脑子里想些什么?脑子里什么也不想!自怜吗?自悲还是自弃?都远远不是。至于是什么力量让我这样甘心忍受?我自以为是生存,是要活下去,是------要出人头地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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