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arco_0708(爱情有害?
整理人: marco_0708(2004-03-26 22:35:1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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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又或是一生?
作者: 范典典 西祠胡同
那伤心的推销员点燃另一支香烟
在另一座城市那是27年前
我看见你在墙上的影子
你穿着背带裤坐在床上
影子中的手举起一只手枪对准你的头
你的身影倒在地上
——艾伦.金斯堡《致林塞》
黑暗中我睁大着眼睛,是什么令我不能安心睡去?是那盘旋着的阴魂不散的蚊子,还是墙上那幅让人着迷的油画。这是哪里?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来到这间昏暗地,墙纸时不时自动剥落地,叫人窒息的旅馆?让我回忆一下,好好地回忆一下……
感谢上帝我的记忆力还没有想象得那么差。这里是洛衫机,我和好莱坞的一家电影公司签了约,成为了他们的电影编剧,因为我在纽约写了一出成功的话剧。然而来好莱坞似乎不是个好主意,我只想为普通人写属于他们的故事,可是这里需要的并非这些。
今天早上我去见了电影公司的老板,一个精力旺盛、目不识丁的家伙,他给了我合同期内的第一项工作——写一个摔跤手的故事。我已经对着这台黑漆漆的打字机几个小时,可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始这个故事。摔跤手,天知道他们是干什么的!
明天,明天早上我就得把这该死的摔跤手故事讲给老板听,可我还没有开始,我甚至还没有开始!我开始怀疑自己,怀疑自己在纽约写出那个话剧后是否就再也写不出东西来了。不行,我得找人帮我,找比尔吗?不,不可能,这个曾经是我最敬仰的作家来到这里,好莱坞之后便成了一个十足的酒鬼,混蛋。对了,找奥黛利,比尔的秘书,她为比尔工作那么多年一定有许多写剧本的经验,好吧,就找她。
我醒了。我睡着了吗,又或是昏过去了?黑暗的房间里那只蚊子还在那,它嗡嗡地叫着,我知道它肯定正不怀好意地密谋着什么。所以,当它停在睡在边上的奥黛利裸露的背上后,我立马一巴掌打了下去,打得它和它肚子里的血烂成一滩。渐渐地,血居然从奥黛利身下流了出来,越来越多,我颤抖地把她翻过来——她死了,上帝啊,奥黛利死了!我张大了嘴,惊恐地叫了两声。有脚步声从隔壁来到我房间门口,是查理,是查理!
查理是我在这个城市唯一认识的朋友,他住在我隔壁。每次他来我房间总是带着一瓶酒,他说他的房间太乱要不然就会请我也过去坐坐。我和查理挺谈得来,他告诉我他是保险推销员,我告诉他我是个电影编剧,正在写一个关于摔跤手的故事。他看着我说,或许哪天你可以把我当作是你的摔跤手写个故事。
我和查理站在旅馆走廊上。我有大麻烦了,我说,我得报警!查理,查理,进房间之前你一定得向我保证你会相信我。不是我干的,我可以向你发誓不是我干的!我晕过去了,什么也不知道,醒来就是这个样子,真的不是我干的!还好查理的反应比我想象的镇定些,不过看见奥黛利尸体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吐了。接着他让我镇定下来,告诉我报警是个愚蠢的办法,这样做会毁了我在这儿的前途。他让我好好地呆在厕所里,让他来处理这一切。我坐在厕所冰冷的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感觉自己仍旧是在做梦。我缓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八点,距离与老板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五分钟。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蒙混过关的。那个老头说出于对艺术家的尊重,允许我在作品未成熟之前不与任何人它。
查理来了,他跟我说他得去纽约总公司一趟,叫我不必担心,好好完成那个剧本,过两天他就会回来。我害怕极了,他是这里我唯一认识的人,他走了我该怎么办。坐在残留有一大片血渍的床上,我哭了起来。
那个叫查特的古怪服务生打电话来说楼下有人找我,我精神恍惚地下了楼。上帝啊,是警察,真的是警察!我软瘫在椅子上,脑子开始嗡嗡作响……
坐在打字机前,我的写作欲望空前高涨,因为查理,不,是因为狂人曼特!原来查理不叫查理,叫曼特。他也不是什么保险销售员,而是个杀人犯,一个杀人无数的疯子,最近的一个就是奥黛利。“疯子”是那两个警察说的,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形容他,重要的是我开始写了,并且是疯狂地在写,没日没夜地在写。是的查理,我把你当作了我的摔跤手,并且感觉这将会是我最出色的一部作品。
查理回来了,坐在我的面前。那两个警察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我不担心他会杀我,事实上我仍旧当他是我的朋友,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那么做,为什么选我。房间越来越热,走廊里的火越来越旺,查理的衬衫湿了一大片。他说我不过是这家旅馆一个拎着打字机的游客,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我却一来就投诉他制造噪音,要知道这里是他的家。我看着查理,他曾告诉我他没有家,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对不起,我说。不用道歉,说着查理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他转身说,如果你需要帮忙我就在隔壁。
我走在海边,海浪拍打着礁石。那个剧本,那个我最出色的剧本被我的老板贬成了一堆狗屎。他说这是部讲述摔跤手的电影,需要的是动作、冒险、摔跤,观众不想看一个摔跤手是如何带着自己的灵魂摔跤的。那个十平方米大小的摔跤台上没有那么多的诗情画意、内心世界,有的只有血与汗。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走出那间办公室的,也不记得是如何来到海边的,我在好莱坞的前途已如风中飘絮,可我并不难过。
远处,一个金发女郎款款走来坐在了我前面。我看着她说你真美,她冲我笑了笑,继而转过身抬起右手遮在眼前眺望起大海。我高兴极了,终于,我来到了墙上的那幅画里。
《巴顿.芬克》——科恩兄弟1991年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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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湾对面的哈瓦那--Wim Wend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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