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4-14 07:41:47), 站内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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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眼中凝聚着火焰般地坚定,此际我畏怯了起来:不可能的!绕了一大圈却又回到了原点,有些事情或许是无可厚非的,但是琮岳突然反常的态度,使我更加地肯定我的猜测──他不是琮岳!
我努力试着想挣脱,感觉左手的骨头快要粉碎了,他的力量将我镇压得透不过气来。他另一手环起我的腰间,硬生生地将我送上围墙,自己随后奋力一跃,与我一同倒哉了下去。耳边令人欲聋的风响,分不清方位的重力加速度,伴着他模糊、逐渐远离的声音:「俊丞,闭上眼睛,什么都别看!」就算我想看,视线里除了风和灰尘什么也没,就连晚霞的影子也成了一片错乱的浑沌。
只是短短几秒钟之内的事,我的头部受到剧烈的撞击,旋即失去了知觉。那一瞬间我放弃了求生的意念,身边支撑着我的人是琮岳与否并不重要,我立时便要死去了……我已距离晓妍愈来愈近,哪怕是头破血流、粉身碎骨的模样?
天旋地转间我悠悠地睁开双眼,琮岳的手仍紧搂着我,眼皮却是闭着的,一丝温温的鼻息均匀地轻拂在我鬓角上,我们都还活着。不远处的前方十字路口挂着在金黄色街灯照射下、绿底白字的路牌,上面写着「中华五路」四字,看来我们是躺在马路旁的人行道啰?我斜瞟了一下左腕上的表,指着七点十三分,天已经暗成深蓝紫的颜色,这一带比较空旷,因此可以见到最西边隐隐还有一抹淡橘色混着紫粉红与浅蓝的霞云。
「琮岳!……琮岳!」我摇摇他的肩:「你没事吧?」我感到后脑和臀部有点儿疼,像是四脚朝天地跌了一跤,尽管我们是从四十三楼坠落地面。这简直是个荒谬的梦,我难以置信并揣度这一个钟头以来,究竟发生过什么。
琮岳在我的呼唤下亦睁开了眼,放眼辨认四周的确是熟稔的街景,激动地叫道:「俊丞,真是谢天谢地,我们破解了!」松口气走向原先停车的地方,一面指着我们从楼顶跳下来的那栋大厦:「赶快离开这里吧,我应该早点告诉你,却又来不及,不过我想你应该猜得到才对……是刑沅翚,我看见他从电梯里走出来, 而且之前我从你在平台上的反应,就知道了……」
「果然如此……」我一面忖思着,坐上琮岳机车的后座,连初生的星子也令人既寒且栗。我俩的手臂都着了些许地擦伤,不需详细去解释,我能体会出琮岳想说的每一句话,以及每一个行动。
为免引起警卫注意,我们仍从侧门翻进校园内。排球场、升旗台及校舍只借着两盏森森钢铁之光般的小灯照着,几只野狗「汪!汪!」地吠着,在较远一带的草地上追逐、打滚,吠得凶了点便像在打架。(该不会是在争风之醋?高三上时就有看过一次,是两只公狗跟一只母狗,其中一对正在交配,而另一只公狗却从中搅局……)
「我们离狗远点吧,等下被波及了。」我拉住琮岳沿着教官室旁边的水泥道路走,就因为那四、五只狗,我并不想横越升旗场,虽然那是近路。天气一热所有生物都很活跃,我感觉到头顶上空一群「四倍大」的蚊子盘旋着,一路跟踪着我们经过校舍、穿越长廊。
这是晓妍过世后我第三次来到音乐馆,大概也是最后一次到来了吧?明天晓妍便要火化,在此之后我也不想再到这儿来了,它会勾起我太多伤心的回忆。我满怀复杂的心绪,两个星期……14天便如此匆匆地过去了,算来也将近半个月了哪!蓦然我领会到:曾几何时晓妍已从我深爱、甜蜜的「女朋友」,成为我深刻「回忆」的一部分呢?
我回首朝新大楼那瞄了一眼,一片皎洁的月光出现在脑海中,但实际上月亮尚未东升……倘若我没记错,这几天是下弦月的日子吧,因为那回跟诗桦从琴房出来后,在楼顶看到是圆而亮的满月……我指的是晓妍死后的隔一天,也就是她受到惊吓而变化之前……
「进去吧!时间快到了,在想什么?」琮岳拍了我一下,该不会我无意间又呆掉了?点头苦涩地笑道:「没什么,琮岳,你是第一次这样进入音乐馆吧?」以前我们的音乐课都是在艺能馆上,没机会进到音乐馆吹冷气,但我加上「这样」两字在文法上,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别说得好象我们在做贼一样嘛!」他半玩笑地说道,从背包中掏出两支手电筒,递给我一支,一同正大光明地进了音乐馆的大门。围在馆外的黄色警示带依然没被拆卸,真不晓得警察局的办事效率为何那么差……也对啦,他们总不会去调查些怪力乱神的东西,但愿晓妍不会被判定个什么「心肌梗塞」之类的病,我猜啦……如果真的列为刑事案件一定会再三拖延,毕竟又无从审起,也没得赔偿呀!(刑沅翚嘛,被查出来又怎样?去鞭尸吗?顶多烧个纸钱超渡一下了事)
走上楼梯,我想把走廊的灯打开,觅着了开关按来按去却始终不亮。我心下一寒:「难道总电源被关掉了吗?」真是件麻烦的事,已经七点三十五分了,哪有工夫再下楼去检查这个?琮岳便劝我放弃:「无所谓,我们用手电筒吧!」扫射地照了二楼玄关、鞋柜一圈,方牵了我的手走进去。
「216是右手边最里面角落的那一间,是靠窗的……不是放直立式钢琴的那间……」我指引着正确的方向,我俩并机警地分别照射着前方的地毯与两侧,既然音乐馆总电源关着,琴房内的空调与日光灯也就不能运转,还得格外地注意才行。「咦?上次我该不会忘了关空调吧?……不对呀!……这期间会有谁来过音乐馆呢?……欸?不!……啊可是……」万千个思虑在我心头蠢动着。
「到了,就是这里!」进到一个黑漆漆的房间,反射动作便会驱使我伸手去墙边寻找开关。我一手摸着了两个,同时按下去的剎那,它竟漏电了,一股又酥又麻的触感自指尖袭卷而上,登时整条手臂失了力气,我忙抽了回来:「好痛!竟然漏电了!」在裤子上擦了几下,还怕会导电。
「小心点,没事吧?」琮岳问道,用手电筒照向钢琴。平行光束再怎么照也只是一个很亮的光点,比较难看到周遭的景物及变化,因此我们能唯一肯定的是琴房内没有人也没有其它的东西,上回搬动过的椅子及钢琴盖,也都还在原来的地方。「看一下现在几点了?」他建议着。
我纳闷地抬起左手:「现在啊……七点四十分……等等,快了,嗯……四十一分了。」我似乎听见腕中的秒针「答!答!答!」地在逼近,应和着胸口「砰咚、砰咚!」充满节奏与共鸣的心跳,以及琮岳「呼哼、呼哼」地呼吸声。
此刻光阴显得十分漫长,我目不转睛地盯着蜗牛似的秒针一格格地爬行,才盯了二十秒不到便不耐烦,索性静静地聆听──「此时无声胜有声」,不知道白居易当初在写下这句诗的时候,是什么样的感觉……他所听的,是琵琶女扣人心弦的演奏,那会是怎样地撼动他的心扉呢?也许他打从见了她第一眼后,便对她暗自生了情愫,而她的音乐时而激越奔放、时而缠绵幽咽,正如我最后一次听到晓妍的演奏一样……那「无声」之后的死寂,是否也这样地煎熬?
「呵……我怎么想到白居易那儿去了?」不禁佩服自己丰富离奇的想象力,我笑出了声来,吓到了一直没发一语的琮岳:「你干嘛?」我认为现下不适合讲这些玩笑话,也就噤口不提:「没什么,想到一些事……哎呀!」言出一半,脚下陡觉天摇地动,上下左右地持续摇晃着,久久未歇……(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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