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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琴之迷宫 六
发信人: mohnes(b)
整理人: sisi8597(2004-03-17 05:27:57), 站内信件
起初我还有点怀疑自己眼花了,一定是承受不了晓妍死去的打击,看到什么女的都会以为是她。但眼前的这个人轻轻地开口说话了:「俊……丞……」 
乍听到这个淡雅、甜美的声音,我登时浑身像触了电般发麻,这是我多么梦寐以求想要听到的声音,正温柔地呼唤着我的名……我与她四目交接的剎那,彼此的眼神间不知交换了多少复杂的感觉,我从她有点黯淡的眸子中,读出了无限凄然、迷惘、寂寞与悲伤…… 
此刻不论是幻想也好、是真实也罢,我们的重逢恍若隔世,在惊讶之余早已忘了喜悦与恐惧,眼前的对方是那么地熟悉,却也那么地陌生。我情不自禁地上前与她相拥,将她紧紧地搂在臂弯之中,两个人持续了好一阵子的悸动与沉默,良久我才吐出了一句话:「晓妍,原来你没事……」不需要说什么,我只希望能够这样拥着她,用肢体来传达这分言语无法形容的感受。 
晓妍被动地让我抱着,任凭我将炽热的双唇滑过她的额头、眼睑、面颊,直到停留在她薄而红润的唇上,我感觉到她的手在我肩背之间微微颤抖着。经历过这一连串噩梦般的事情,她心中一定很害怕,于是我将她的纤腰搂得更紧了,仿佛深恐她会突然消失似地,我自己的双手也是抖得厉害。 
「俊丞,回去吧!」她忽然挣开了我的吻,有些哀怨地凝视着我,我看见她目光里的深情与不舍,我相信她想说的话还有很多。「你在说什么?平时不都是我送你回去的吗?」我当然懂她语中的暗示,只是若要面临再次的分离,而且可能是永生永世的分离,我宁愿长醉不醒……遂我又道:「我说过,倘若学校与生活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那就共赴世界的尽头,找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这里没有课业的压力,没有父母师长的责备,也没有同侪的恶意攻击,不正是我们理想中的地方吗?你说回去,能回去哪里呢?」 
晓妍流下了泪,抓着我双臂的手一紧,把头深深地埋进我的胸膛,抽泣着说道:「你必须回去,我们是不同世界的人啊!能再次见到你,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你以为我不想你吗?可是,我希望你好好地活着啊!」那「活着」两个字直如斧椎般重击着我的心坎,原来身为不同世界的人竟是比想象中还要难受,从来不知道生离死别的痛苦,尽管在小说与电影中屡见不鲜。 
我轻托起她的下颚,舔去她颊上的泪水,有些激动地问道:「你告诉我,为什么你会到这儿来呢?既然希望我过得好,为什么你自己不好好地活着?你又何尝晓得,没有你的日子,我简直生不如死呢?」 
晓妍并没回答,双眼只是幽幽地望着那座坟墓,缓缓松开了我的怀抱,向后退了两步,神情凄楚地摇着头,不敢正视我的面容。我想她或许有什么难言之隐,而她的死极可能跟这座坟墓有关,不然她不会直盯着它瞧。 
「这座坟是谁的?是它让你来到这个地方的吗?」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觉得我似乎看到墓碑上刻着的文字像蝌蚪一样游动着,情形跟那份乐谱很是相像。我不由得震撼地冲到坟前,搬起地上的石块猛往相框的玻璃上砸去,同时也砸向那些令我十分不舒服的奇怪文字。﹝若不是我认为它邪门得很,我平时才不会做出破坏人家坟墓这档缺德事呢﹞ 
「俊丞,不要!你快回去!」晓妍拚命阻止我继续,将我手中石块打落地上,推着我的身子。她的力量居然大得惊人,哪有一点平常娇弱的样子?我被她用双手按着肩窝,一步步地逼往后退,后方不远处便是深达千尺的悬崖,眼看着马上就要跌得粉身碎骨。 
也许吧?晓妍想要置我于死地,如此一来我们又可以在一起了,假使到了阴间我们必须要转世投胎,那么我一定不要喝孟婆汤,忘不了曾经相爱的记忆,就一直相爱着别再分开……我回了她一个同样凄凉的眼神,勉强挤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有种将要无奈地解脱的感觉。 
「俊丞,好好活着,我爱你……」她是以什么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的呢?还来不及揣测,我早已脚下一空,五脏六腑宛如悬空般,耳边只听得呼呼作响的风声,我的身子像被拋掷一样地以重力加速度疾坠,她的最后一句言语,遥远得像是天际的回响。从被推下悬崖的瞬间起,我已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打算死得干脆而潇洒点,因此我将重心偏往脑勺顶端,闭上双眼等待着颅骨碎裂、脑浆迸出的那一刻来到…… 
地面愈加接近,我感到头皮凉凉的,然后大概是撞击得太重,我猛地浑然失去了知觉,眼前是整片地漆黑、沉重…… 
昏沉之中我被一阵清亮、流畅的钢琴声给唤醒,就在我终于睁开眼睛的同时,耳畔萦回不去的琴声也停止了。我还活着,可是眼前一片白茫茫的,而且还闷得使我很难顺利呼吸,原来脸上被一块白色的棉布盖住了哪。我是呈在床上平躺的状态,那张床有点硬,四周还有股刺鼻的药味。 
我伸手将面上的白布掀了开,坐起身张望一番,发现自己身在一个宽敞明朗的房间中,里面摆了许多台跟我躺的一模一样的床,每张床上也都躺了一个用白布盖着脸的人……我的天!我确定这里是医院的停尸间耶! 
一想起身边全都是一具具冰冷的尸体,就令人觉得恶心,而且那样我岂不变成是道地的「复活」了吗?我赶紧跳下了床,拖着发软的双腿,连滚带爬地朝房间门口走去。 
停尸间的大门是黑色的玻璃打成的,还装了一层厚质布料的落地门帘,所以算不轻、不太好打开。我费了些劲推开一条小缝走出去,正巧一名中年护士经过那儿,以为我是胡乱闯进去的年轻人,便厉声说道:「年轻人,这里一般人不可以随便进出,你是来干嘛的?」她责骂的语气很凶,表情也相当不友善,嘴角的皱纹使她显得格外苍老。 
我向来最讨厌凶巴巴的老女人了,又听她用「年轻人」三个字来说我,一副很不屑的模样,于是我大声吼了回去:「我来干嘛,那你咧?为什么无缘无故把我摆到停尸间里面去?不准我出来,想要我死在里面是不是?」把这些日子以来的怨气一股脑儿发作了出来,实在是很爽。 
那位护士气极,认定我是在寻她乐子,便跟我当场吵了起架,闹得大家都跑来围观。正当我们争得面红耳赤之际,一位顶着稍短卷发,看似有些憔悴的妇人走过来愕视着我,脱口而出:「沈俊丞同学,你……不是已经死了吗?」我这才认出她是诗桦的母亲,她这句话顿时令全场陷入一片哑然。 
「什么?我死了?怎么可能?」我简直不能相信,因为我摆明了好端端地人在这里,至于为何会被当成是死了而放在停尸间,我也不得而知。这时诗桦的母亲又说话了:「你一个星期前来探望诗桦时在病房中昏迷,请医生来检查的时候已经停止呼吸,都对家属开了死亡证明……」﹝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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